那扇窗帘有三重厚,重达十数余斤,隔音效果极佳,一旦合并上,完全听不到隔壁发出的任何声音,窗帘的整体为玄黑色无半点光泽,即使在亮如白昼的水晶吊灯下,也反射/不出一丝光线,上面绣有暗金花纹,如果将窗帘全部打开,可以看到一幅手工绣成的世界地图,图上群山峻岭,连绵起伏,大河翻涌,海浪飞腾,好一幅万里江山如画,日月乾坤在握的大气磅礴。
半开的窗帘后面,是另一间书房。
房间内,一张二点五米长,一点五米宽,硕大的降香黄檀木书桌横立在中央,一个身穿墨黑色西裤,白色衬衣的男人神色慵懒的坐着,他此刻食指支在额角处,小指上挂着一副银框眼镜,冷锐的眼神看着窗帘,一语不发的思考着什么,好似他能穿透窗帘,看到对面的那个女孩一般。
展洁此时的角度也只能看到书桌的一半,书桌前方坐着已经消失多日的院长,那个把展洁从战场带回国的人,至于书桌后面被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展洁看不见。
而此时,不知是基于怎样的巧合,展洁也以差不多的姿势斜坐在沙发上,同样也望着窗帘一语不发。
于是,窗帘的两边,一边坐着的是当今天下霸主,另一边面坐着的是看着纯善无辜,实则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恶魔,自她出世后,死在她手上的人,间接或直接算下来,足够数万计之。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隔着眼前这扇厚重的窗帘,在虚空里交汇于一处,一样的强势霸道,互不相让。
长久的静默无声,让房里的不停祈祷,希望自己是透明的人背脊上的冷汗直流。
院长此时危襟正坐那张降香黄檀木的书桌前,垂目沉思这两人究竟谁会先开口打破沉默,事实上,他内心非常紧张,就怕哪一方会因一句话说得不对盘,导致双方会吵起来。
如果是别人他当然不会担心这么荒谬的事情,问题是,外面坐着的那个人可是展洁,一个不定时的核弹,要么不爆,若是一旦爆开就是血溅当场,毁天灭地。不杀到她顺心,不罢休的脾气。
如果这两人真的吵了起来,自己到时应该怎么办?
就在院长快要撑不住这样的气场压力时,终于有人开口说话,打破了静默。让他意外的是,开口的竟然是这个霸主。
“你刚才不是很着急要去看修言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清冷的嗓音,语调极为缓慢,听上去感觉说话的人此刻心情是十分散漫和不经心,像是闲聊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般。
亲耳听到对方的声音,还有是有些意外,与通过视频和电视上听到的沉稳大气不同,他的声线和蔺修言有些像,不过展洁还是从他刻意放缓的声音中,听出一缕气息虚浮,底气不足,而之所会底气不足,自然是因为劳累过度造成的。
“你气息虚浮,且心率不足。”一句文不对题的话回答,让房间的气氛又陷入了静默无声里。
院长暗暗的叹了声气,感叹展洁的医术能力已经强大到连他也不敢下定语了,她的这句话意思也十分明确,现在该着急的人应该是他们。
“嗯,最近确实有些累,不如你就先回去吧,等我休息好了,有时间,我们再谈。”
“呵!你比刚才那个女人还无趣……我回去,你就真的能休息了?”
房间又一次陷入静默里,中央空调维持的恒温模式在院长这儿一点作用也没有,不然他背脊上的汗也不会一刻也没停过,早已浸透了衬衫,若不是外面还套着西装,只怕此时他的汗能顺着衬衫滴到精致昂贵的地毯上。
好在这一次没有安静太久,而且还是由展洁打破了静默。
“走之前我问一句,院长之前跟我说的,那个让我主刀做心脏手术的病人,就是修言,对吧。”问句,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展洁喜欢装傻,喜欢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无辜的小羔羊,那是因为她发现绝大数人会因她的无辜的外表而轻视她凶悍的能力,他们的轻视总能让她找到可乘之机,但她并不是真的傻,自然能从这近一年来的种种迹象里找到一些线索。
“是,那个病人就是他。”语音停顿一下,隐约有克制的喘息声,而后,窗帘后的人才接着说道:“本来是想让你救他的,可现在我不想你救了。”
展洁听完后,终于在院长不时投来的复杂眼光下坐正了身体,她揉了揉额角,习惯性的冷笑了一声。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对方这话说得可笑。
“那我再问一句……”
“你的问题太多了。”对方突然打断展洁的话,不悦的说道:“你回去吧,如果有需要我再让人带你过来。”
展洁像是没听到从家下达的逐客令一般,端起茶杯,悠闲的喝了起来。
品尝完一杯茶后,她由衷的赞叹一句:“真是好茶。”然后抬手,头也不回的对着角落里勾勾了细白的手指,吩咐道:“来几份能配得上的点心。”
对品茶她不是很懂,所以也懒得装腔作势,让懂得人去做。
只是这次那个立在角落里的妇人没敢听从她的召唤,依旧静静的低头垂目立在那里,像是一座听不懂人话的泥塑。
展洁也没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并不在意。
“你刚才问了一半的刚才的问题是什么?”
“还有十四个小半小时。”展洁又一次答非所问,直接准确的说了一个时间。
这个时间直接让窗帘后面的人深吸一口凉气,没忍住咳出了声,虽然仍是极力克制着声音,但也足以让展洁根据他的声音判断出更多的状况。
这个人的状况并不是很好,劳累过度,外加心理压力过大。
终于窗帘后的声音又回复如常,起身离开的院长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这个时间能说明什么?”
姜果然是老得辣,竟然没能让展洁诈什么信息,反而还把问题又丢还给了展洁。
“你们对堵的截止时间。”展洁冷静而肯定的说道:“过了这个时间段还没能顺利的发射那颗卫星,你们就必须放弃穿上频道,和卫星轨道。到时,你们近二十年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一切又要重头开始。”
室内仍旧一片静寂,展洁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还有二十年的时间,重头再来吗。”
展洁自从无意中听到蔺修言的那个电话后,就一直很在意他曾说过的那些话,对于那些专业术语她是听不懂,但有人会懂。只要打听一下最近比较国际上有哪些相关的重要事件,就能分析出一些眉目来。
“你很聪明,竟然连这个都懂。”
“我可不懂这些,但我会打听啊,你知道,我人脉广,虽然你们监听了我的一切联系方式,但是我办法也不少。”
“你的确很聪明,竟然可以避开我的耳目,联系上他们。”那个清冷的声音终于有了些起伏,不再那么漫不经心了。
“当然要和他们时刻保持的联系啊,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想过要入境来找,就凭你们几句话?”
展洁不屑的嗤笑一声,那些第一次和她打交道或是作交易的人,都会小看她,以为她不过是一个只会靠着班森来虎假虎威。也不想想,如果她真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小白羊,又怎么可能在一群恶狼的嘴下活得这么久。
“……他们说的对,我果真是小看你了。”
他一直以为这个女生不过是医术精明一些,因为明白大家都想要从她嘴里得到班森最后的信息而不敢真的动手杀她。
她曾放话,所有信息都在她的脑子里,如果谁想要,就直接切开她的脑子,自己找。
班森最后的信息,当然人人都想要,有的人想要那些富可敌国的资产,有的人想要他的组织机密,也有的人想要各个国家领导人的黑料。
就因为人人都想要,反而才会让她成为一个人人都不敢碰的炸弹。
唉,他一直以为展洁可以牵制蔺修言,现在看来,却是用蔺修言来牵制展洁了。
“听说你当初答应回来,是因为想要找一个人?”
“没错,我回来的确是要找一个人。”
“能让冒险回来,那个一定对你很重要吧?”
展洁很想对着帘后的那个男人翻个白眼,但转念又想到他看不到,就放弃了。
“这么说你们应该是找到那个人了,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我没有任何条件,就是想看你是怎么选择的。”听到这话,一直坐着不说话的院长拿起了书桌上的一张照片,走过来递给了展洁。
照片上的人展洁记忆深刻,就是那个把她从山里救出来后,又将她从楼顶接下来,还尽心尽力的为她安排好后半生的恩人。
展洁一下在找,却始终没能找到人。
照片里的人一如记忆里的模样,一年就是十多年前的模样,就边脸上的伤痕都是那离开时,将好未发了的样子。很明显,对方是不想让她直接看到那个人现在时的模样,也有可能他们直接把人藏匿了起来。
“你给的选择是什么?”
“他和蔺修言之间,你选择哪一个?”
展洁利刃一般的视线射向帘后的方向,她看不到对方坐在哪里,但她可以从他的喘息声判断出他的位置。
如果手术刀在手,她可以准确无误的打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