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沉到大山背后去了。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地球在茫茫的银河中总是朝着一个既定的方向旋转着。仿佛这位宇宙王国中穿蔚蓝色衣衫的骄傲的子民，也有它不可变更，无法摇撼的信念，这是从混沌之初就立下的信念，向着东方不停地旋转。
罗荣桓感觉到地球有它的生命，正因为这样才有亘古不变的信念。对于一个革命者来说，在人生要走的路上，信念是比什么都重要的。相信事业的正义，相信正义事业是必胜的，这便是他的信念。跟着毛泽东、朱德十几年，他学到了这一点真髓。
火点燃了，一堆、两堆，留田四周的山上烧起了一堆堆篝火，火映红了半壁天空。
火！勾勒出封锁线的全貌，鬼子用来照明、壮胆，也用来吓唬包围圈里的人。不管你怎么想的，它要告诉人：这儿有重兵。
敌人不断地打着信号弹，红色的、绿色的，南面刚刚熄灭，北面又贼亮地挂上了半空。好似银河里叛逃的臣民流星。红色的亮起会带起一阵枪声，绿色的亮起，仅仅只有几声吆喝。
远处洋马咴儿咴儿地嘶鸣着，听不见驴子咕呱地叫更了，只有鬼子比驴嘶还难听的嗥叫。
罗荣桓用心地注视了一会儿信号弹，然后向汶河走去。
东汶河的沙滩上聚集着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人们静悄悄地坐在这里等待着出发的命令。特务营的前卫连肃立在那里，营长小声命令全体跳跃，除了脚下沙沙声，没有一声杂响。罗荣桓满意地从他们前面走过，来到侦察队跟前。
侦察队站成一条线，清一色短打扮，每人两支大肚匣子，每人一把雪亮的匕首，一根坚固的皮条绳，还有简图、指北针。这在当时是了不起的现代化装备了。
侦察队长负伤没回来，由侦察参谋带队，严虎个矮，站在最后一名。罗荣桓走到他面前按了按他的肩头说：“你爹和豹子、东进已经安全转移到目的地了。”
“政委！”严虎十分激动，想说声谢谢没说出口。
“尖刀队，担子重！要胆大心细！”罗荣桓替他整整军帽，见他穿的是日本军装问：“会两句日本话吗？”
“会，是本桥朝治教给我们的！”
“好！好！出发！”罗荣桓带着参谋、警卫员、侦察队还有牛家沟游击组派出的向导，从全体人员面前走过去。出发了，每个人臂上缠着白毛巾，而每个机关人员的识别标志放在自己的背包上。一个接一个，脚步跟着脚步，虽然有点幽幽的月光，但夜雾渐渐加浓，老天帮着加了一层伪装的纱幕。人们紧盯着前边背包上的识别标志，惟恐失掉了前进的目标。
紧张！人人紧张得心都要蹦出胸膛。
两山之间的幽谷黑黝黝的，队伍爬过了山坡，涉过了小河，翻过一座大山向南前进，行军的速度越来越快了，然而队伍是那样静，静得只听见脚下的沙沙声。
战斗意志有强大的凝聚力，生的企求又有巨大的推动力，队伍简直象拧成的一条鞭，又象出水的一条龙，向暗暧阴翳的夜雾冲去。前方就是公路，路两侧各有一个带着机枪的加强班警戒着，准备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事变。允许队伍通过的道路只有七八米宽窄，两名调整哨拿着指挥用的红白旗标定了界限，队伍就从这规定的隘口有秩序地通过，调整哨不断地挥动旗帆小声催促着脚步稍有迟缓的人：“快！跟上！”
穿过公路以后，队伍沿公路右侧小道快速向南疾走，这时公路上传来隆隆的车声，洋马咴咴地嘶鸣着，马蹄如鼓，淸淡的月光下只见公路上剌刀闪着光，大队日军正向北急进，这是向留田增援，参加合围的部队。
铁山子。留田东南十余里的一个山豁子。旁边就是国民党保安新四师曾经驻扎过的张庄。这是鬼子第一道封锁线上的一个村落。周围大小山头上的篝火连成了一条婉蜒曲折的火龙。
侦察队象箭一样射出去了，罗政委命令大队就地隐蔽休息。命令后卫三连迅速收容掉队人员。命令前卫一连向两翼派出排哨。
侦察队派回人来报告：铁山子没有日本鬼子，只有伪军守备。这个消息和白天搞到的情报是一致的，罗荣桓当即命令撕口子。侦察员象一只只夜老虎，扑向守卫火堆的敌人。
初冬寒夜，冷风瑟瑟，敌人点燃了大火便以为万事大吉，以为八路军不敢往火网上撞，所以找避风窝酣睡去了，只有巡逻的哨兵在火堆之间游动，不时发出一声两声一惊一乍的嚎叫。他们万万想不到面前会出现道道刀光，几乎连想都来不及想，便悠悠然游地府去了，严虎跟着侦察参谋上去，手疾眼快地干掉了哨兵，弯腰去撤柴火，这时，旁边地窝子里跑出一个伪军班长模样的人来。
“什么事！什么事！火都快灭啦！怎么还不加柴禾？”他背着身在那里撒尿，侦察参谋拉了拉严虎的衣裳，让他收拾这个伪军，严虎也不吭气，取下腰上的皮绳，向那人走过去。
“长官！没柴禾啦！”
“奶奶！上村里拆房梁去！”
“好嘞！”严虎应着，不等那伪军扎好裤扣，“嗖！”将皮绳兜脖套过去。
“你！嗯······”那伪军手挣脚踹了几下，严虎使劲勒住他脖子，将他背起来，皮绳勒住了气嗓，转眼就成了一条死狗。
侦察参谋说声“快！”严虎又扑向另一个火堆。
火！一堆接一堆萎灭了。不到半袋烟功夫，铁山子被侦察队撕开了一里多的黑咕隆冬的豁口，火龙象被拦腰斩断了。
洼地里，罗荣桓不失时机立即传令三路纵队！跑步通过！”“作好战斗准备！”
口令简短而明确，语气坚定而果断。
前卫连的干部战士象离弦飞箭，一手提枪，一手擎弹，跟着罗政委迅速肃静地向豁口猛插过去。
“三路纵队！跑步通过！”“作好战斗准备！”
“三路纵队！跑步通过！”“作好战斗准备！”
口令接力一直传到后卫三连，仍然没失第一声那种韵味，坚定、果断。它象是一句口号，又象是一曲战歌，给人们增添了许多力量，谁的心里都明白，在无声的前方，罗政委已经为大家选好了一个突破口，那里有生的希望，胜利的希望。
罗荣桓站立在突破口山坡的一处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支烟放在鼻子跟前嗅着，借着远处微弱的火光，人们看见了他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的神情。紧张的心情一齐平稳下来了，他那种泰山崩坍于前也泰然置之的大将风度，使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镇静素。
希伯过来了，翻译紧随在他身后，警卫员卫护着他，肩头除了枪还有希伯的一双皮鞋，勤务员背着他那台英文打字机。希伯一眼看到了罗荣桓，真是有满腹的话要说，罗荣桓也看见了他，一步跨过来握住他的手，并肩跑了起来，手握得很紧，嘴上却什么话也没说，他遵守着自己规定的纪律。希伯也明白一个战士此刻应该做些什么。他们的手松开了。警卫员牵着白马过来了。罗荣桓深情地拍拍希伯的肩头，叉起指头比划了一个“V”，骑上马先行了。
“V”在希伯心里燃起了火焰，他在心里默念着：“罗！罗！沉默的将军！必胜！”
几千人的奔跑声想掩盖是困难的，就象黄河的波涛声，又象蒙山的松涛响，说不清是哗哗流淌的瀑布，还是地心里蓄积的能量在迸发出的沉闷的声响，这声音单一却蕴含着一种恐怖的力量。东边山上的敌军开始向豁口射击，子弹在人们头上呼啸着，然而谁也不去理会它，顾自赶着自己的路，他们最害怕的还是怕丢失前面背包上的白色标志物。
人越来越少了，声音也渐渐地变小了，远去了，就象地震的余波、慢慢地在消失。三千多人只过了半个小时，等后卫连接过了最后几名掉队的地方工作人员，敌人也安静下来了。畑俊六的如意算盘是让伪军打头阵，以减少日军的伤亡。没想到伪军同样爱惜自己的小命，他们以为跑掉几股八路没关系，犯不上舍命去堵截，更何况圈外还有圈呢！
第一道封锁线没费一枪一弹安然地突破了，不过人们没敢松口气。队伍过了张庄，顺山路一口气又向南走了七八里地，来到一条树木繁茂的小山沟里。为了收拢掉队人员和等后卫部队，也为了安排突破高里的第二道封锁线，罗荣桓下令原地休息。
夜风凉，人人都禁不住打个寒颤，因为征衣全让汗水溻透了。侦察队和前卫连是最辛苦的，罗荣桓一分钟也不让他们歇息，固然一方面他们明白自己肩负的重任，另一方面看见罗政委跟自己一样奔波在最前列。首长作出了榜样，哪里还有什么怨言呢！
接受了命令，侦察参谋正要领着神行太保们急速奔向高里。突然，罗荣桓叫住了他们，指着远处不断升起的红绿信号弹说：
“看见了没有，先搞清信号弹的秘密再说，或许有好事！”
高里。这是山区一个平凡的小村庄，附近的大小山头上也有一堆堆篝火。时已近下半夜了，夜雾消退，山洼霜降，初冬寒夜令人瑟缩，鬼子游动哨也不游动了，靠着火堆，拢着大衣取着暖。严虎跟战友悄悄摸到火堆跟前，观察着敌情，由于内圈防守严密，也由于外圈圈子大的缘故，守敌很稀，不是每个火堆跟前都有人，而是几人一组的巡逻小组，鬼子是不会甘愿在这旷野里熬更受罪的，他们驻扎在高里村，此时早已进入梦乡了。他们以为内圈是万无一失的。中圈以游动哨和巡逻组相结合进行警戒，防范也是严密的。只要发现情况，哨声一响，村里的大队人马就会出动堵截。是啊！两万多人困住了几千八路，手搭手结成囚笼，可以说是手到擒来的买卖。
侦察员们没有立即动手，根据政委的指示观察着、捕捉着信号弹的秘密。
“乓！”游动哨扣响信号枪，“咝”一发绿色信号弹升上天空。镁粉炽烈地燃烧放出耀眼的光芒，把四周照得贼亮。侦察员们赶紧埋下头隐蔽好。绿色光芒随着那半空绿星的运行而运行，随着镁粉燃尽而熄灭，大地一下子沉进了黑暗的深渊。这边信号刚灭，那边山上同样亮起一颗，此起彼伏似乎互为呼应。信号弹打过以后，一切归于平静，偶尔远处升起一颗红色信号弹，你听吧！紧接着会响起密集的枪声，也许那是尚在包围圈里的游击队触动了敌人。如此两三番，侦察参谋有数了，小声命令严虎他们动手。严虎和战友一起趁信号弹熄灭的瞬间黑暗扑了上去，将雪亮的匕首刺进游动哨的后背，严虎把匣枪插进腰间，捡起三八大盖，捡起日式战斗帽戴在头上，剥下大衣穿上，装成了鬼子游动哨模样。这时，附近山上倏地又亮起一道绿光，侦察参谋忙从尸身上抄出信号弹，接着又找到了丢在地上的信号枪，装进一发绿色信号弹，“乓！”地一声发射出去，另一边高里村方向紧接着也打了一颗。谜搞淸了，这是敌人相互报告“这里平安无事”的手段！在罗政委的提示下，他们找到了一把破敌的钥匙。
侦察队迅速扩大口子，消灭突破口两侧的游动哨，侦察员们一个个成了日本鬼子，不过臂上多了条白毛巾。参谋见口子基本扯开，便往回向罗政委潜伏的山洼走去，请大队通过。
罗荣桓听了报告十分高兴，命令队伍加速前进，他跟着前卫连先期来到高里附近。这个突破口是他选定的。好地势哬！北边是高崖，南边是树木稠密的山坡，一条乡村大道从高崖下通过，正好绕过了鬼子的临时据点高里村。那天“旅行”到这里，他一眼就看中了这条隐蔽的通道。当然，敌人会在路口设卡的，但只要拔掉了卡子，这里便是名副其实的“苏维埃大道”。红军时期不是常走这样的秘密近路穿行于白区吗？
接近突破口了，前卫连分出两个排准备接替侦察队的警戒哨。
“乓！”严虎这回可过了信号枪瘾了，游动哨在火堆边留下了一堆信号弹呢。
突然，绿光照耀下发现有几个鬼子，正从高里村走下来。
“坏了！大队正要通过，要让这几个鬼子碰上不就误了大事了吗！怎么办？开枪？不行！这是绝对不行的，不开枪又怎么应付这几个鬼子呢？”严虎焦急地自问着。
鬼子越走越近了，他们大声谈笑旁若无人。
严虎数清一共是四个鬼子，这是一个巡逻组，前面三人持步枪，后面一人扛着挺歪把子，不过枪衣还穿在枪身上。
“咕咕！咕咕！”严虎向战友发出求救信号，离他不远的两名“游动哨”，立即赶过来。
严虎把大衣角凑近火堆烧着，然后故作惊慌地用日本话大声吆喝：“哟！坏了！”一方面是通知正在走近的大队，一方面扑打火焰分散敌人巡逻队的注意力。
鬼子询问着飞跑过来，其中一个上来帮他扑火，严虎抡起枪托就是一下，把鬼子砸进了火堆，回身又将枪往前一杵成突刺架式，嗨一声，一剌刀穿进另一个鬼子的胸膣，这一切几乎是在三四秒钟之内完成的，简直迅雷不及掩耳。其余两个鬼子刚明白过来，抽枪想动手，但晚了，背后的刀已经带着风声攮进后心了。四个鬼子都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做了鬼魂回东瀛三岛去了。
三个“鬼子”，端着三八大盖大摇大摆地在这缺口上巡逻着，严虎还不时装填发射绿色信号弹。只要山上升起一颗，他就回射一颗，报告这里平安无事。
罗荣桓目击这场利落的短兵相接的战斗，高兴地对参谋说：“记着，给他们请功！”
前卫连继续向两翼派出警戒部队。
罗政委的命令又传下去：“强行军通过突破口！”
罗荣桓又对赶上来的政治部主任说：“要给侦察队记大功！”严虎看见罗政委跟着部队走过来，忙跑到政委面前小声说：“政委！信号弹的秘密破了！绿色平安无事！”
罗荣桓笑着同他耳语：“好！你爹从小没给你买花炮，这回可过瘾了，对吗？”
严虎凑着罗政委耳朵说：“对！你瞧山上打信号了，看：我还他一发！”
“好嘞！向畑俊六报告，平安无事！”“乓！”绿色信号弹拖着长长的曳光飞上了天空。
罗荣桓同严虎握握手说了声：“谢谢你们！”他正要朝前走，眼看见了行进在队伍里的希伯。希伯光顾赶队，没顾脚下，一下踢在石头上绊了一跤，跌倒了。罗荣桓伸出宽大的巴掌，用力一拖，把希伯拉起。他还是没说话，把另一只手压到希伯的手背上，轻轻地拍打两下，往前一送，希伯明白是要他跟上队伍。
希伯走了几步回脸看见挺立在突破口上的那个魁伟的身影，不由得肃然起敬。正是这位沉默的将军站立在阴阳界上，生死关口，用他转捩命运的手掌书写出生的篇章。他真想扑上去紧紧拥抱这位沉默的将军，对他说：铁桶被你钻了个大窟窿，天明以后，那些费尽心机的日本将军们会说什么呢？他们重兵包围的，数万支枪炮所指的，却原来是一堆堆黑色的石头。只有共产党领导的军队里的将军和士兵，才能有这样的机智和勇敢，才能这样团结一心。两道封锁线已经被抛到身后了，前面纵然还有十道百道也挡不住这些勇士，前面即使还有刀山剑树，有这样的统帅，这样的士兵，那也是无坚不摧的。
他在心里默默地为这一不寻常的历险命题，无声的行动，无声的命令，无声的向导，这是一场无声的战斗啊！
月亮西垂下去了，星转斗移，队伍按罗政委部署时选定的路线折向西，向临（沂）、蒙（阴）公路插去
不出罗荣桓神机妙算：第三道封锁线并不严密。敌人重兵都压到沂蒙中心区去了，后方空虚，戒备不严，黎明时分，三千多人便顺利到达了目的地汪沟。
队伍进了村，立即荫蔽宿营，负责通信和机要的人员忙着架设电台，作战部门着手封锁消息，一切人等只准进村，不许出村。特务营的警戒哨兵全都带上短枪，换上便衣，拿起农具或柴斧铁锹，装作农人模样。汪沟的寨门里外布下了暗哨，哨兵们精神抖擞地监视着大道小路，监视着几里地外的敌人据点。好让奔波了一夜的人们安稳地歇歇乏。
乡亲们见到自己的队伍亲啊！从埋在地下的罐子里取来一捧捧花生、大枣、板栗，烧来一碗碗糖茶、米汤，一罐罐开水。他们向亲人控诉日寇的罪行：猪啊！羊啊！鸡鸭啊！都抢光了，抢村里的东西不说，还抓走了十好几个后生。
同志们喝着热腾腾的米汤，躺在松软的草铺上，只听见东北方向传来了阵阵雷鸣般的炮声，那动静象是夏夜的闷雷。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他们在笑畑俊六蠢得象头驴，用重炮轰击留田的石头能捡到什么洋捞呢！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炮声倒是很好的催眠曲哟！紧张的心情一旦松弛，瞌睡就不可遏止。几千人先后进入了梦乡，太疲乏了，眼皮上象刷了一层鳔胶，粘上就睁不开了。
然而，有人没有睡。希伯摆开了他的英文打字机，那架小小的打字机，经过他粗大的指头不断敲击，跳出了一行行清晰的英文字母······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斗，我们一枪未放就突破了敌人三道防线，敌人在封锁线上布置了巡逻兵，但是八路军勇士是那样神速勇猛，以致使日寇的巡逻兵在刚要喊叫的一瞬间就被消灭了。当八路军突围到达这个不能公开名字的山村，喝着老乡们送来的香喷喷的米汤，睡在柔软舒适的乡间‘席梦思’上安然入睡的时候，畑俊六总司令官这时候在干什么呢？他一定在大发雷霆，训斥他那些不争气的饭桶将军们！八路军主力一夜之间哪里去了呢？日寇的赫赫战果在哪里呢？那些日本的将军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几千名八路军已经插翅飞向了包围圈外，而他们数万支枪炮所指的不过是山里那不会说话的黑石头！那些将军们可以获得天皇的赏赐了，赏一个饭桶将军的美称是不为过的！”
希伯取下打出的稿件，兴冲冲地趿拉上蒙山老铲鞋，大步向罗荣桓的住地跑去。他知道罗是懂英文的，他把亲身经历的这次战斗写出来，虽不是呕心之作，却也是倾情泼墨的急就章。等他走到罗荣桓住地门口见了守卫的警卫员，这才想起比别人更多辛劳的罗荣桓将军该休息了。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啊！他蓦地止步。
警卫员过来问他，他说：“我想见见政委，又怕他睡了！”
警卫员笑笑去推大门，希伯刚想制止，门开处，罗荣桓正盘腿坐在草铺上。膝盖上摊着军用地图，正在专心致志地借着晨光察看。
他是在研究下一步的行动计划。退却反攻进攻！这是战略指导者谋略时必须考虑周详的一课。
真是个不知疲倦的人啊！
希伯的影子闪过，罗荣桓发现了他。
“汉斯bull；希伯！”
“罗将军！”
这一次是希伯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了罗政委的手。希伯觉得自己是责无旁贷地代表三千将士向他表示深切的敬意和感谢的，就亲切地说：“谢谢您，沉默的将军！”
罗荣桓伸出了两个指头，希伯也伸出了两个指头。
V和V重叠到了一起！
“消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