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这首七言律诗是高适在即将加入哥舒翰幕府途经金城时所作。此前高适曾隐身渔樵数十年,还曾因不堪吏役辞掉县尉的工作,可谓饱尝仕途的艰辛。此次赴陇右幕府,虽然他渴求以此建功立业,但前途未可预卜,所以诗中未免表现出几分观望的心态。此诗借登楼望远,描绘出边塞雄浑壮阔的景观。后四句的抒怀中则包含几分欲说还休的企盼,语意含蓄蕴藉,正是高适当时心境的逼真再现。
【注释】
a金城:古地名,即今甘肃兰州。
b磻(pán)溪老:指姜太公吕尚。
逢入京使
唐·岑参
故园东望路漫漫a,双袖龙钟泪不干b。
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c。
【题解】
这首七言绝句是岑参边塞诗的代表作,诗作描写了诗人远涉边塞,路逢回京使者,托带平安口信,以安慰悬望的家人的典型场面,具有浓烈的人情味。此诗语言朴实,简练,却包含着两大情怀,思乡之情与渴望功名之情,一亲情一豪情,交织相融,真挚自然,感人至深。
【注释】
a故园:指长安,作者在长安有别墅。
b龙钟:涕泪淋漓的样子,这里是沾湿的意思。
c凭:托,烦,请。
【名句】
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
碛中作a
唐·岑参
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b。
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莽莽绝人烟c。
【题解】
这首诗是唐代诗人岑参描写边塞军营生活的代表作。诗作通过描写沙漠行军途中野营生活的一个剪影,表现出驰骋塞外、随止随歇的军旅生活,抒发了诗人初赴边塞的新奇之感和远离家乡的思亲之情。在对大漠的荒凉和行军的艰苦所作的描绘中,也显现出一种从军豪情。全诗语言自然遒劲,意境雄浑壮阔,情景契合,别有神韵,充分显示出悲壮与凄清的综合美。
【注释】
a碛:沙石地,沙漠。这里指银山碛,又名银山,在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吐鲁番西南的库木什附近。
b辞:告别,离开。见月两回圆:表示两个月。月亮每个月十五圆一次。
c平沙:平坦广阔的沙漠。绝:没有。人烟:住户的炊烟,泛指有人居住的地方。
银山碛西馆a
唐·岑参
银山碛口风似箭,铁门关西月如练b。
双双愁泪沾马毛,飒飒胡沙迸人面。
丈夫三十未富贵,安能终日守笔砚c。
【题解】
这首诗是岑参行走边塞的又一力作。诗写银山峡风沙猛烈的景象,抒发了诗人不畏艰险、立功异域的豪情。此诗比喻形象生动,细节描写逼真,真实地再现出银山地区酷寒刺骨、风沙猛烈的自然景象,而诗人的豪情壮志在此恶劣环境下更显崇高伟大。
【注释】
a馆:驿馆,官府用来接待宾客的处所,此当指银山碛西四十里的吕光馆。
b铁门关:关隘名,在今新疆焉耆西五十里,地处银山碛西南。练:白色的熟绢。
c守笔砚:用班超事。《后汉书·班超传》:“(超)家贫,常为官佣书以供养。久劳苦,尝辍业投笔叹曰:‘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
宿铁关西馆a
唐·岑参
马汗踏成泥b,朝驰几万蹄。
雪中行地角c,火处宿天倪d。
塞迥心常怯,乡遥梦亦迷e。
那知故园月,也到铁关西。
【题解】
这首诗是岑参奔赴安西途中所作。诗写鞍马征程的辛苦和诗人浓烈的思乡之情。此诗造语新奇,想落天外,表现出岑参“语奇体峻,意亦造奇”(殷璠《河岳英灵集》)的鲜明特色。
【注释】
a铁关:即铁门关。
b“马汗”句:马汗把地淌湿,马蹄又把湿地踏成泥。
c地角:地尽处。
d火处:有灯火的地方,此指铁关西馆。倪:端,边际。
e梦亦迷:言故乡遥远,梦中归去也会迷路。
武威送刘判官赴碛西行军a
唐·岑参
火山五月行人少b,看君马去疾如鸟。
都护行营太白西c,角声一动胡天晓。
【题解】
这首诗是岑参为送别友人刘单而创作的。诗作不直写惜别之情,也无祝愿的话,而是写出想象中的两个行军镜头,以壮僚友的行色:一是友人迅疾如飞地驰过火山,可见其豪健气概;二是碛西军营惊破战地早晨的号角声,体现军队雄壮的军威。全诗洋溢着积极乐观的情绪,构思精巧,别具一格。
【注释】
a判官:官职名,为地方长官的僚属。碛西:即沙漠之西,指安西。行军:指出征的军队。
b火山:即火焰山,在今新疆,从吐鲁番向东断续延伸到鄯善县以南。
c都护行营:指安西节度使高仙芝的行营。行营,出征时的军营。
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a
唐·岑参
火山六月应更热b,赤亭道口行人绝c。
知君惯度祁连城d,岂能愁见轮台月e。
脱鞍暂入酒家垆f,送君万里西击胡。
功名祗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题解】
这首诗是岑参天宝十载(751)六月作于武威。诗作借写送人赴边,渲染了边塞炽热而荒无人烟的恶劣环境,借此歌颂了唐朝将士奋身疆场的英雄气概。此诗将写景、叙事、抒情熔为一炉,打破了一般送别诗缠绵悲苦的窠臼,将豪情壮志贯注始终,故而显得调响格高。且音节铿锵流畅,韵脚的变化更显出流动之美。
【注释】
a李副使:名未详。碛西:即安西都护府,治所在今新疆库车附近。
b火山:又名火焰山,在今新疆吐鲁番。
c赤亭道口:即今火焰山的胜金口,为鄯善到吐鲁番的交通要道。
d祁连城:十六国时前凉置祁连郡,郡城在祁连山旁,称祁连城,在今甘肃省张掖县西南。
e轮台:唐代庭州有轮台县,这里指汉置古轮台(今新疆轮台县东南),李副使赴碛西经过此地。
f垆:古时酒馆里安放酒瓮的土台子,此处代指酒馆。
凉州馆中与诸判官夜集a
唐·岑参
弯弯月出挂城头,城头月出照凉州。
凉州七里十万家b,胡人半解弹琵琶c。
琵琶一曲肠堪断,风萧萧兮夜漫漫。
河西幕中多故人d,故人别来三五春e。
花门楼前见秋草f,岂能贫贱相看老。
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题解】
这首诗是天宝十三载(754)岑参赴北庭途经武威时所作。诗写凉州的夜景和与军中同僚豪饮的盛况。此诗结构曲折,感情起伏跳跃。以景衬情,融情于景,使诗情显得摇曳多姿。语言有流畅洒脱、活跃平易之美。
【注释】
a凉州:今甘肃武威。唐朝河西节度府所在地。
b七里:据《元和郡县志》载,凉州“城不方,有头、尾、两翅,名为鸟城。南北七里,东西三里”。
c半解:半数人都懂,都会。
d河西:河西节度使,治所在凉州。
e三五春:三五年,此谓概指。
f花门楼:应为凉州馆舍的楼房。
【名句】
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献封大夫破播仙凯歌a(六首选二)
唐·岑参
其二
官军西出过楼兰,营幕傍临月窟寒b。
蒲海晓霜凝马尾c,葱山夜雪扑旌竿d。
其三
鸣笳叠鼓拥回军,破国平蕃昔未闻。
丈夫鹊印摇边月e,大将龙旗掣海云f。
【题解】
这组诗是岑参写封常清攻破播仙战斗的全过程,颂扬了封常清的赫赫战功。其中第二首写唐军夜雪行军的苦寒,第三首写破敌凯旋。这组诗在艺术上写景境界阔大,以景衬人,展现出唐军纵横驰骋的昂扬风貌。
且细节描写形象生动,语言铿锵有力,措辞准确。是一组描写战争实事的佳作。
【注释】
a封大夫:唐朝御史大夫封常清,时任北庭都护、伊西节度使。播仙:即播仙镇,指新疆且末城,故址在且末县西南,车尔臣河北岸。当时为吐蕃建立的地方政权。
b月窟:古人认为是月亮西下的地方,此指西边极远之地。
c蒲海:即蒲昌海,今新疆罗布泊。
d葱山:即葱岭,帕米尔高原及喀喇昆仑山山脉诸山的总称。旌竿:旗杆。
e鹊印:干宝《搜神记》载,汉张颢为梁相时,有鸟如山鹊,飞翔入市,忽然坠地,人争取之,化为圆石。颢椎破之,得一金印,文曰“忠孝侯印”。颢以上闻,藏之秘府。后因借指公侯之位。
f大将:指封常清。龙旗:指得专征伐的将帅之旗。掣海云:言风展龙旗,宛如海边的彩云。
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a
唐·岑参
轮台城头夜吹角,轮台城北旄头落b。
羽书昨夜过渠黎c,单于已在金山西。
戍楼西望烟尘黑d,汉兵屯在轮台北。
上将拥旄西出征e,平明吹笛大军行。
四边伐鼓雪海涌f,三军大呼阴山动g。
虏塞兵气连云屯h,战场白骨缠草根。
剑河风急雪片阔i,沙口石冻马蹄脱。
亚相勤王甘苦辛j,誓将报主静边尘。
古来青史谁不见k,今见功名胜古人。
【题解】
这首歌行体诗是岑参送别封常清西征所作,是一首写边地战争的诗作。此诗直写军情战事,写战局之凶险与气候之严酷,反衬出唐军誓师出征之声威与高昂士气,表现出坚韧不拔、雄视一切的豪迈气概。全诗情调激昂,充满浪漫主义激情和边塞生活的气息,成功地表现了全军将士建功报国的英勇气概,生动地反映了盛唐时期蓬勃向上的时代精神。
【注释】
a封大夫:即封常清,唐朝将领,蒲州猗氏人,以军功擢安西副大都护、安西四镇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后又升任北庭都护,持节安西节度使。西征:此次西征事迹未见史书记载。
b旄头落:为胡人失败之兆。
c渠黎:汉代西域国名,在今新疆轮台东南。
d戍楼:军队驻防的城楼。
e上将:即大将,指封常清。旄:旄节,古代君王赐给大臣用以表明身份的信物。
f雪海:在天山主峰与伊塞克湖之间。
g三军:泛指全军。阴山:在今内蒙古自治区中部。
h虏塞:敌国的军事要塞。兵气:战斗的气氛。
i剑河:地名,在今新疆境内。
j亚相:指御史大夫封常清。在汉代御史大夫位置仅次于宰相,故称亚相。勤王:勤劳王事,为国效力。
k青史:史籍。古代以竹简记事,色泽作青色,故称青史。
【名句】
剑河风急雪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
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a
唐·岑参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b,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c。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d,风头如刀面如割。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e,幕中草檄砚水凝f。
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g,车师西门伫献捷h。
【题解】
这首歌行体诗是岑参送别封常清西征的又一力作。诗作通过对边塞风沙遮天蔽日、飞沙走石、滴水成冰等恶劣环境的描写,赞颂了唐军将士不畏艰险的征战生活和英雄气概。此诗虽叙征战,却以叙寒冷为主,暗示冒雪征战之伟功。诗作语句豪爽,如风发泉涌,真实动人;且句句用韵,三句一转,节奏急切有力,激越豪壮,别具一格。
【注释】
a走马川:即车尔成河,又名左未河,在今新疆境内。行:诗歌的一种体裁。封大夫:即封常清,唐朝将领,蒲州猗氏人,以军功擢安西副大都护、安西四镇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后又升任北庭都护,持节安西节度使。西征:一般认为是出征播仙。
b雪海:泛指西域一带地区。
c汉家:唐代诗人多以汉代唐。汉家大将:指封常清,当时任安西节度使兼北庭都护,岑参在他的幕府任职。
d戈相拨:兵器互相撞击。
e五花连钱:良马名。
f草檄:起草讨伐敌军的文告。
g短兵:指刀剑一类武器。
h车师:为唐北庭都护府治所庭州,今新疆乌鲁木齐东北。伫:久立,此处作等待解。献捷:献上贺捷诗章。
赵将军歌a
唐·岑参
九月天山风似刀,城南猎马缩寒毛b。
将军纵博场场胜c,赌得单于貂鼠袍d。
【题解】
这首七言绝句是岑参居北庭时所作。诗写胡、汉将领在和平共处时的交往情状。此诗前两句主要刻画了边塞的寒冷气候,后两句写赵将军的英勇豪迈。全诗生动地表现出胡汉和睦融洽的景象,这也是边塞诗中不可多得的篇章。
【注释】
a赵将军:事迹不详,当为北庭节度使属下部将。
b缩寒毛:马因寒冷而战栗收缩毛发。
c纵博:纵情以骑射赌输赢的竞赛活动。
d貂鼠袍:用貂鼠皮做的衣袍。
热海行送崔侍御还京a
唐·岑参
侧闻阴山胡儿语,西头热海水如煮。
海上众鸟不敢飞,中有鲤鱼长且肥。
岸旁青草长不歇,空中白雪遥旋灭b。
蒸沙烁石燃虏云c,沸浪炎波煎汉月d。
阴火潜烧天地炉e,何事偏烘西一隅?
势吞月窟侵太白f,气连赤坂通单于g。
送君一醉天山郭,正见夕阳海边落。
柏台霜威寒逼人h,热海炎气为之薄。
【题解】
这首边塞送别诗是诗人在北庭为京官崔侍御还京送行时所作。诗歌主要通过大胆的夸张和想象,生动地描绘了西域热海的奇异风光,以此为朋友壮行。此诗景物描写奇伟瑰丽,格调慷慨激昂,节奏急促,转折突兀,使诗情显得雄奇峭拔,读之令人惊心动魄。
【注释】
a热海:即今吉尔吉斯斯坦境内之伊塞克湖,其地唐时属安西节度使领辖。崔侍御:名不详。
b旋灭:立即融化。
c烁石:使石头融化。虏云:边地之云。
d汉月:汉地的月亮。虏云、汉月应为互文,言热海之威力使胡、汉的云、月犹如被煎熬一样。
e阴火:即阴阳之火。潜烧:深入其中燃烧。天地炉:此以冶铸喻万物的生长,天地是生成万物的基础,它像座炉子,里面有看不见的火在燃烧,故曰“阴火”。
f月窟:古人认为是月亮西下的地方,此指西边极远之地。太白:金星。
g赤坂:即赤山,指西段火山(在唐西州交河县,今新疆吐鲁番西)。单于:指单于都护府辖地。唐高宗麟德元年(664)置,辖境在今内蒙古阴山、河套一带。
h柏台:御史台。汉御史府中栽列柏树,故后人称御史台为柏台、柏府或柏署。霜威:形容御史的威严,使人有凛若寒霜之感。《通典》卷二四:“故御史为风霜之任,纠弹不法,百僚震恐,官之雄峻,莫之比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