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自绍圣初因修国史被政敌诬陷遭贬,到徽宗即位,政治地位才略有改善。建中靖国元年(1101),作者出了四川,次年,又从湖北沿江东下,经过岳阳,准备回到故乡去。这时,他已被贬七年,流转在四川湖北一带,环境非常恶劣,又到了对于古人来说算是高龄的五十七岁。长途漂泊,旅况萧条,在风雨中独上高楼,所以一方面为自己能够在投荒万死之后平安地通过滟滪天险活着生还而感到庆幸,另一方面回首平生,瞻望前路,又不能不痛定思痛,黯然神伤。
【注释】
a岳阳楼:即岳阳城西门楼,下临洞庭湖。君山:洞庭湖中的一座小岛。
b投荒:贬官到荒僻的地方。
c瞿塘:峡名,在四川省奉节县附近。滟滪关:滟滪堆是矗立在瞿塘峡口江中的一块大石头。附近的水流得非常急,是航行很危险的地带。
d江南:这里泛指长江下游南岸。包括作者的故乡分宁在内。
e川:这里指洞庭湖。
f这句写风雨凭栏时所见的君山。绾结:(将头发)向上束起。十二鬟:是说君山丘陵起伏,有如女神各式各样的发髻。
g当:正对着,指在湖面上面对着湖水。
卖花声·题岳阳楼a
北宋·张舜民
木叶下君山,空水漫漫。十分斟酒敛芳颜b。不是渭城西去客,休唱阳关c。
醉袖抚危阑d,天淡云闲。何人此路得生还?回首夕阳红尽处,应是长安e。
【题解】
此词道出了谪贬失意的心情,是题咏岳阳楼的词中颇具代表性的一篇。全词沉郁悲壮,起伏跌宕,扣人心弦,写得层次分明,情意厚重,深挚含蓄,悲壮凄凉,将作者对无端遭贬谪的迁愁谪恨写得淋漓尽致,具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
【注释】
a卖花声:唐教坊曲名,后用为词牌名。
b敛芳颜:收敛容颜,肃敬的样子。
c阳关:古关名,今甘肃敦煌县西南。此处指古曲《阳关三叠》,又名《阳关曲》,以王维《送元二使安西》诗引申谱曲,增添词句,抒写离情别绪。因曲分三段,原诗三反,故称“三叠”。
d危:高。
e长安:此指汴京。
忆秦娥
北宋·李之仪
用太白韵
清溪咽。霜风洗出山头月。山头月。迎得云归,还送云别。
不知今是何时节。凌歊望断音尘绝a。音尘绝。帆来帆去,天际双阙b。
【题解】
这是一首写景抒怀的小词。上片写景:有清溪、霜风、山月,还有山月下随风飘动的流云。一个“咽”字,传出了“清溪”哽哽咽咽的声音。云归云别,烘云托月,使皎洁的山月,更见皎洁。词人触景生情,怀念帝乡之感油然而生。词人盼望帝京,而“音尘绝”则可见词人的失望与怅惘。
【注释】
a凌歊(xiāo):凌歊台。南朝宋孝武帝曾登此台,并筑离宫于此,遗址在今安徽当涂县西。
b双阙:古代宫门前两边供瞭望用的楼,代指帝王的住所。
六州歌头
北宋·贺铸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a。肝胆洞,毛发耸b。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c。推翘勇,矜豪纵d。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e。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f。间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g。乐匆匆。
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h。官冗从,怀倥偬i;落尘笼,簿书丛。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题解】
本词作于元祐三年(1088),当时西夏屡犯边界,词人以侍卫武官之阶出任和州管界巡检,目睹朝廷对西夏所抱的屈辱态度,十分不满,但他人微言轻,不可能铮铮于朝廷之上,只能将一股抑塞悲愤之气发之为声,写下这首曲词悲壮、声情激越的《六州歌头》。全词感情充沛,叙事与抒情结合,抒发了作者报国无门、忧国忧民的情怀。
【注释】
a五都:泛指北宋的各大城市。
b肝胆洞,毛发耸:待人真诚,肝胆照人,遇到不平之事,便会怒发冲冠,具有强烈的正义感。
c一诺千金: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诺言极为可靠。
d推翘勇,矜豪纵:推崇的是出众的勇敢,狂放不羁傲视他人。
e“轻盖拥”三句:轻车簇拥联镳驰逐,出游京郊。盖,车盖,代指车。鞚,有嚼口的马络头。飞,飞驰的马。斗城,汉长安故城,这里借指汴京。
f“轰饮酒垆”三句:在酒店里豪饮,酒坛浮现出诱人的春色,少侠们像长鲸和垂虹那样饮酒,顷刻即干。
g“间呼鹰嗾犬”三句:他们间或带着鹰犬去打猎,刹那间便荡平了狡兔的巢穴。嗾,指使犬的声音。
h漾孤篷:驾孤舟漂流于水中。
i冗从:散职侍从官。倥偬:事多、繁忙。
下水船
北宋·贺铸
芳草青门路a,还拂京尘东去。回想当年离绪,送君南浦b,愁几许。尊酒流连薄暮,帘卷津楼风雨。 凭阑语,草草蘅皋赋c,分首惊鸿不驻d。灯火虹桥,难寻弄波微步。漫凝伫,莫怨无情流水,明月扁舟何处。
【题解】
本词主要以再离别勾起对往日的忆念,在浓重的离情别绪渲染中,对往日恋情进行深刻的追思。词人由离而生情,勾起对往日的回忆,由往日的离情,写到对往日恋人的追思。借助于“尊酒流连”、凭阑无语、幻觉感悟、枉然凝伫等一系列形象化动作,表现了对恋人永难摆脱的缠绵依恋之情。“莫怨”两字,又将离别的愁情、情场的失意与宦海风波融合在一起,使该词所抒之情更为浑厚,意境更为深沉。
【注释】
a青门:原指汉代长安东南门霸城门,因门青色故称青门,这里代指宋汴京城东门。
b南浦:送别之地的代称。
c蘅皋赋:当指曹植《洛神赋》,因赋中有“尔乃税驾乎蘅皋”等句。
d惊鸿:形容女性轻盈如雁之身姿。如曹植《洛神赋》:“其形也,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天门谣·登采石蛾眉亭
北宋·贺铸
牛渚天门险a,限南北、七雄豪占b。清雾敛,与闲人登览。
待月上潮平波滟滟,塞管轻吹新阿滥c。风满槛,历历数d、西州更点e。
【题解】
词人以雄劲笔力描绘天门山的险峻和历史上群豪纷争的状况。如此要地如今却只供“闲人登览”,其中可见词人兴亡之慨。词人想象月夜天门山的景色,水波、羌笛以及更点,表现了夜色的清幽宁静,见出词人心胸之旷达。全词意境旷达深远,读来令人荡气回肠。
【注释】
a牛渚:山名,在安徽当涂西北长江边。其山脚突出于长江部分,叫采石矶。古时为大江南北重要津渡,也为兵家必争之地。
b七雄豪占:牛渚山采石矶历来为战略要地。吴、东晋、宋、齐、梁、陈及南唐七代均建都于金陵。
c塞管:即羌笛。阿滥:笛曲,即《阿滥堆》。
d历历:清晰。
e西州:西州城,在金陵西。更点:晚上报时的更鼓声。
风流子
北宋·张耒
木叶亭皋下a,重阳近,又是捣衣秋。奈愁入庾肠b,老侵潘鬓,谩簪黄菊,花也应羞。楚天晚,白烟尽处,红蓼水边头。芳草有情,夕阳无语,雁横南浦,人倚西楼。 玉容知安否?香笺共锦字,两处悠悠。空恨碧云离合c,青鸟沉浮d。向风前懊恼,芳心一点,寸眉两叶,禁甚闲愁?情到不堪言处,分付东流。
【题解】
张耒(1054—1114),宋代文学家,苏门四学士之一。这是一首描写思乡之情与思念妻子的词。上片写出秋景秋色中的思乡之情。景语皆含情。“香笺”四句,写游子对闺中人的怀想。接着转以想象之笔设想妻子思念游子时的痛苦情状,表达了游子对妻子深挚的爱情和痛苦的思恋。结尾两句抒发情到深处,欲说还休,韵味悠长。
【注释】
a亭皋(tíng gāo):指水边平地。
b愁入庾肠:北周时庾信曾做过《愁赋》,有“谁知一寸心,乃有万斛愁”句,表达乡关之思,羁旅异域之苦。此处作者自喻。
c碧云离合:指离别。江淹《休上人怨别》诗有“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之句,这里借写对闺中人的怀思。
d青鸟:神话中西王母饲养的鸟,能传递信息。后常以此指传信的使者。
惜分飞
北宋·毛滂
泪湿阑干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此恨平分取,更无言语空相觑。 断雨残云无意绪a,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
【题解】
全词写与琼芳恨别相思之情。词人追忆两人恨别之状,“泪湿阑干花著露”,用白居易《长恨歌》“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露”诗意,写女子离别时泪流潸潸,如春花挂露。词人与心上人别后的凄凉寂寞,思念之情非常强烈。词人将刻骨铭心的相思,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此词感情自然真切,音韵凄婉,直抒胸臆,达到了“语尽而意不尽,意尽而情不尽”的艺术效果。
【注释】
a意绪:心意,情绪。
虞美人
北宋·李廌
玉阑干外清江浦a,渺渺天涯雨b。好风如扇雨如帘,时见岸花汀草涨痕添。青林枕上关山路c,卧想乘鸾处d。碧芜千里思悠悠,惟有霎时凉梦到南州e。
【题解】
该词是词人写春夏之交的雨景并由此而勾起的怀人情绪。清江烟雨,是阑干内人物所接触到的眼前景物;渺渺天涯,是一个空远无边的境界。见到天涯的雨,很自然地会联想到离别的人,一种怀人的孤寂感不免要涌上心头。怀人念远的词,容易写得凄抑,读者往往会感到心情上的不舒畅,这词却能扫除一切流泪断肠的字面。
【注释】
a清江浦:又名沙河,在今江苏淮阴市北淮河与运河汇合处。
b渺渺:形容雨大,迷蒙一片。
c青林:喻梦魂。
d乘鸾:秦穆公之女弄玉好乐,萧史善箫,穆公为筑凤楼,二人吹箫,凤凰来集,遂乘而仙去。
e南州:南方。
蝶恋花
北宋·赵令畤
卷絮风头寒欲尽a。坠粉飘红,日日香成阵。新酒又添残酒困。今春不减前春恨。
蝶去莺飞无处问。隔水高楼,望断双鱼信b。恼乱横波秋一寸c。斜阳只与黄昏近。
【题解】
这是一首伤春怀人之作。上片写暮春景色。落红成阵,柳絮纷飞,春色恼人,杯酒难解新愁与旧愁。下片抒写怀人的情思。蝶去莺飞,江水隔阻,秋波望断,全无消息,而时近黄昏,更觉心绪烦乱。全词抒情细腻,婉丽多姿。词中以惜花托出别恨,以暮色渲染出音信断绝的愁苦,郁闷。全词情景交融,细腻地营造出清丽哀愁的词境。
【注释】
a“卷絮”句:意思是说落花飞絮,天气渐暖,已是暮春季节。
b双鱼信:书简。古诗:“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c秋一寸:眼目。
转调二郎神
北宋·徐伸
闷来弹鹊a,又搅碎、一帘花影。漫试著春衫,还思纤手,熏彻金猊烬冷b。动是愁端如何向,但怪得、新来多病。嗟旧日沈腰c,如今潘鬓d,怎堪临镜? 重省。别时泪渍,罗衣犹凝e。料为我厌厌,日高慵起,长托春酲未醒f。雁足不来g,马蹄难驻,门掩一庭芳景。空伫立,尽日阑干倚遍,昼长人静。
【题解】
这首词表现了丰富的想象力,描写真切,用笔细腻,善于捕捉典型的场景和生活细节,用以传情,充分发挥了形象思维的特点,创造了独具特色的艺术境界,因此感人至深。如结尾“空伫立,尽日阑干倚遍,昼长人静”,已经成为词中名句,以景传情,以情感人,其艺术魅力历千年而不衰。
【注释】
a弹鹊:用弹弓把喜鹊赶走。
b漫:随意,漫不经心。金猊烬冷:金猊炉内香灰已冷。金猊,狮形的铜香炉。
c沈腰:瘦腰。
d潘鬓:未老头白。
e凝:凝结。
f酲:醉酒。
g雁足:雁足传书,代指信使。
【名句】
空伫立,尽日阑干倚遍,昼长人静。
南柯子·春景
北宋·田为
梦怕愁时断,春从醉里回。凄凉怀抱向谁开?些子清明时候被莺催a。
柳外都成絮,栏边半是苔。多情帘燕独徘徊,依旧满身花雨又归来。
【题解】
这首词上片写离情相思,下片写久别盼归。开篇以对句起,点出“愁”字,开门见山,直抒愁怀。凄凉怀抱,无可告语,可见知心人不在身边,因而感到格外孤寂难堪。春天对于愁人来说,似乎是可有可无的。该词言情体物颇有韵致而又含蓄。
【注释】
a些子:少许,一点儿。
蝶恋花
北宋·谢逸
豆蔻梢头春色浅a。新试纱衣,拂袖东风软。红日三竿帘幕卷。画楼影里双飞燕。 拢鬓步摇青玉碾b。缺样花枝,叶叶蜂儿颤。独倚阑干凝望远。一川烟草平如剪c。
【题解】
这首词明写春景,暗抒怀人之情。上片写景。风和日丽,春光明媚。画楼双燕,帘幕高卷。下片写人。凝妆登楼,倚阑远望,唯见“一川烟草平如剪”。全词含蓄婉转,余意不尽。
【注释】
a豆蔻:植物名,春日开花。诗词中常用以比喻少女。
b步摇:古代妇女首饰。
c烟草:形容草色如烟。
帝台春·芳草碧色
北宋·李甲
芳草碧色,萋萋遍南陌。暖絮乱红,也似知人,春愁无力。忆得盈盈拾翠侣a,共携赏、凤城寒食b。到今来,海角逢春,天涯为客。
愁旋释,还似织;泪暗拭,又偷滴。漫伫立,倚遍危阑,尽黄昏,也只是暮云凝碧。拚则而今已拚了,忘则怎生便忘得?又还问鳞鸿c,试重寻消息。
【题解】
这是一首伤春词,写天涯倦客春日依栏怀人之情。词人漂泊遥远异地,突然看到一片春色,不禁忆起过去曾发生过的令人难忘的春梦往事,尽管已时过境迁,但衷情难忘,春梦常伴在自己的生活中。词的上片写海角春愁,下片写依栏盼音。
【注释】
a盈盈拾翠侣:指体态丰盈、步履轻盈的踏青拾翠的伴侣。
b凤城:指京城。
c鸿:鱼雁。相传鱼雁可以传书。
点绛唇
北宋·魏夫人
波上清风,画船明月人归后,渐消残酒。独自凭阑久。
聚散匆匆,此恨年年有,重回首。淡烟疏柳。隐隐芜城漏a。
【题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