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行钦大感无奈,刘在明献计道:“为今之计,只有扎下营来,每日派出骑军封锁各城门,等到城中粮尽,武州将不战自降。”元行钦别无他法,只好在城下扎营,令属下骑兵日夜绕城巡逻,不许城内之人出城。如此过了将近一月,城中果然粮尽。高行圭召其州人告道:“我不是不愿为父老守城,但是幽州救兵不至,高某也没有办法。你们就把我杀了,拿着我的头颅去投降元行钦吧。”
父老皆泣道:“将军说哪里话?将军忠义,我等也不是负义小人,我等愿陪着将军,拼死坚守!”
正当高行圭无计可施之时,有一少年说道:“兄长,元行钦所言不差,刘守光确实不得人心!我听人说,当初我高家父辈三人就是刘仁恭陷害的。依我之见,不如归附晋王,请求晋兵来救武州。”
高行圭见说话的是堂弟高行周,喝道:“休得胡说!晋人害我父辈,其仇不共戴天,我等怎可归降他?再者说,元行钦围城甚紧,又如何出得城去?”
高行周道:“只要兄长同意,出城之事,兄长不必费心。我打算先往太原,弄清当年真相。若果真是晋人害我父辈,我兄弟定报此仇;若是刘家父子所为,我们又何必再为仇人卖命呢?望兄长三思,父辈之仇不可糊涂啊!”
高行圭知道他说得有理,他也知道他的这个堂弟年龄虽然不大,但武艺超群、智谋过人,就连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当夜,高行周手持长枪、肩背弓矢,缒城而下,悄悄摸到元行钦军营前,趴伏在草丛中,等待巡营的骑军从跟前驰过。不一会儿,巡营骑军果然到来,他瞅准最后一名骑军,突然跳起,一枪就把这位骑兵挑下马来,随即飞身上马,飞驰而去。
巡营骑军连声高呼:“有刺客!”随后就追。高行周在马上回身连开劲弓,追军纷纷落马,剩下的就不敢再追赶了。
高行周昼夜疾驰,很快就抵达太原。一入太原,他就直奔晋阳宫求见李存勖。李存勖见高行周少年英武,朝气勃发,心里很是喜欢。当他听说高行周乃高思继的公子之后,当即就明白了他的心思,立令张承业将乾宁二年的档案和刘仁恭的书信找来。
高行周看罢档案和书信,这才知道他的父亲、叔伯果真是刘仁恭使毒计害死的,连忙将武州的详细情由告诉给李存勖,请求发兵救援。此时,李存勖刚刚接到李嗣源平定山后八军的捷报,便给李嗣源写了一封书函,让高行周手持书函直接去找李嗣源。
元行钦围攻武州一月有余,正当焦躁之时,突有军探来报,说是有一支晋军正往武州赶来。元行钦不敢怠慢,只好亲率三千精骑前去迎敌。驰行了不到五里地,就见一军拦在半道,约有五百多骑士,当先一将年龄虽然不大,身材却异常高大,口中叫道:“元行钦,你号称‘冠八方’,敢与我较量吗?”
元行钦道:“你是何人?”
“晋王麾下护卫指挥使夏鲁奇!”
“你就是那个大战单廷圭的夏鲁奇?”
“不错。”
元行钦道:“正要领教!”说罢,挺枪就上,夏鲁奇举枪相迎,二人就战在了一起。果然是棋逢对手,二人战了五十多个回合,仍然不分胜负。酣战之际,夏鲁奇突然跳出战圈,说道:“冠八方果然厉害,夏某不奉陪了。”说罢,即率领五百骑急速后撤。元行钦将枪一挥,随后就追。追了一阵,刘在明提醒道:“晋军有诈,当心埋伏!”
元行钦立令停军,正准备收军回营,突然又有一军迎面而来,也是五百多骑军,当先一将却是位少年,银盔、银甲、银枪、白马,口中高叫道:“绑架小孩的元大将军,高行周来也!你敢与我一战吗?”
元行钦又羞又怒:“乳臭未干的小子,你自己找死,我也就不留情了!”说罢,挺枪直奔高行周。两人一交手,元行钦才发现,此子枪法精湛,要不是力气不济,自己绝占不了便宜。战了五十多个回合,高行周也拍马跳出战圈,挥军撤退。
元行钦随后又追,正追之际,又有一路晋军迎面而来,当先一员也是位小将,脸色蜡黄,稍显病态,身穿绿色战袍,手持一柄乌钢长剑。元行钦道:“来将通名!”
黄脸小将道:“石敬瑭!”
二将不再多言,又是一番大战。战了五十多个回合,元行钦边打边笑道:“小将军怎么不走啊?”
石敬瑭笑道:“谁说不走,你敢追吗?”
元行钦哈哈笑道:“有何不敢?”
石敬瑭果然回马就走,元行钦拍马急追。石敬瑭回头一箭射来,元行钦早有防备,好整以暇地伸手去接,不想,这箭力道甚大,登时就将元行钦的虎口蹭出血来,箭竟硬生生地脱手飞出,正中元行钦身后的一名军士。只听一声惨叫,这名军士便掉下马来。
元行钦暗惊,没想到这个看似病怏怏的孩子,劲力竟如此之大!
石敬瑭边驰马前奔,边回身看着元行钦连声冷笑,叫道:“冠八方不过如此嘛!”
元行钦被如此嘲弄,内火大起,拍马就追,跟在后面的刘在明连连大叫:“当心,晋军定有埋伏!”
元行钦哪里肯听,仍然飞马追赶,正追之间,突然又有人高叫:“元将军慢追!”
元行钦驻马观看,却是一人一骑立于当道,手持纯银长枪,身后竟无一兵一卒!看上去威风凛凛,真是好一员大将!
元行钦道:“将军何许人也?”
“李建及!”
元行钦一听是大名鼎鼎的“银枪大将”,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过,他并未有丝毫的惧意,只说了句“领教”就拍马而上。这一战,二人各展本领,竟大战了二百多个回合。酣战之际,元行钦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李建及奇道:“将军为何发笑?”
元行钦道:“将军战了这么久,为何不退?”
李建及故作不知,问道:“我为何要退?”
元行钦道:“你不退,我退,你追不追?”
李建及道:“不追!”
元行钦果真跳出了战圈,挥兵后退,李建及也果真驻马不追。刘在明问道:“将军这一次为何主动撤退?”
元行钦道:“看李建及好整以暇的样子,身后必有伏兵。我军已离开大营二十多里,不可再追了。”
刘在明道:“末将也正有此担心。”话音刚落,突然一声呼啸,又有数百骑兵挡住了去路,当先一员晋将,满脸黑须,高声叫道:“元大将军,安存信等候多时了。”
刘在明低声道:“怎么回路上也有晋军,莫非大营有失?”
靠山
元行钦心中暗自嘀咕,只好硬着头皮迎战。不想,这安存信的功夫的确了得,元行钦使出浑身解数,方才与他战个平手。不过,战了几十个回合后,安存信又撤兵了。元行钦追了五六里,又碰到一员叫做张敬达的晋军小将,战了十几个回合后,也退了;又追了五六里,眼见就要回到大营了,不想,又有一军挡住去路,当先又是一员年轻战将,身长七尺有余,方面大耳,状貌异常雄伟,此将乃李嗣源的养子李从珂,而且,在他身后,足有三千铁骑,正严阵以待呢!
此时,日已偏西,元行钦还粒米未尽,滴水未喝,而且已连战六阵,早已筋疲力尽。然而,元行钦此时别无去路,只有一战!于是,元行钦又和李从珂战到了一起。二人这一战竟是难解难分:李从珂虽是初生之犊,但毕竟是以逸待劳;元行钦虽是精力疲惫,但毕竟是百战猛将,二人各展所长,好一场恶战!
二人正斗之际,突然战鼓声响起,直震得山川抖动,风云变色。元行钦大惊,连忙停止厮杀。李从珂也不进击,策马回阵而去。
元行钦定睛观看,立时就惊呆了:只见数千骑晋军风驰电掣般从不远处驰来,后面还跟着大队步军,至少有万人之多。无论步军还是骑军,人人都高唱着“前冲,前冲”的战歌,果真是雄壮威猛至极。
元行钦和他的三千骑军登时就愣在了当场,不知如何是好。不一会儿,大队晋军已列成阵势,绣着大大“李”字的数面旌旗之下,一员大将缓缓策马出阵。只见此人金盔金甲,红色的战袍猎猎飘动,大红的盔缨迎风飘摆。看此人四十多岁,短胡浓须,身材魁壮,深深的眼窝里,一双眸子异常犀利,真正是不怒而威。
元行钦心中暗道:主角终于出场了,便问道:“请问阁下是何许人也?好大的排场啊!为何这般大费周折地考校元某?”
来将道:“元大将军辛苦了,我乃李嗣源。李某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让将军检阅一下我河东的后起之秀!”
元行钦一听来人便是“横冲将军”李嗣源,心中不禁一凛,连忙在马上施礼,谦声道:“末将久闻横冲将军威名,今日看来,将军麾下果真是人才济济。不过,元某虽然不才,倒也想让将军指点指点在下,不知可否赏脸?”
李嗣源微笑道:“嗣源也早闻元将军大名,也想尽早领教。不过,今日元将军已连战我七员战将,想必已经倦了,如此太不公平,不如明日再战,如何?”
元行钦道:“说战就战,何必等到明日?”
李嗣源沉声道:“我李嗣源岂是乘人之危之辈?”
说罢,即令大军后撤,放元行钦回营。
次日,两军对垒,元行钦与李嗣源就在两军阵前各展本领大战起来。两军呐喊助威,声动天地。战至二百多个回合,李嗣源道:“如此打斗,难分胜负,不如比箭!”
元行钦说道:“比箭就比箭!”他在山北这么多年,最拿手的就是射箭。于是,两人各自打马退开一段距离,然后同时拉弓对射,李嗣源连射七箭,一箭射中元行钦左臂,一箭射中元行钦右股;元行钦也连射七箭,只有一箭射中李嗣源左股。元行钦一咬牙,从左臂上拔出箭来,高声叫道:“来,来,我们再斗二百回合!”
李嗣源道:“将军真乃猛将!好了,再打下去,也是难分胜负。你听我一言如何?”
元行钦道:“正想听听横冲将军是什么意思!”
李嗣源道:“李某不善言辞,只知道方今天下大乱,正是英雄用武之时,将军何不弃暗投明,随晋王干一番事业,以垂青史呢?”
元行钦在马上低头想了想,说道:“将军只此一句便拨云见日,从此我元行钦就跟定将军了!”遂滚鞍下马,纳头就拜。李嗣源连忙下马,把他搀扶起来,然后紧握其手,高高举起,两军皆欢呼雀跃。
当日,高行周只身前往武州城。不一会儿,高行圭大开城门,亲自出城迎接李嗣源入城。当晚,高行圭大摆宴席,宴上,刘在明不好意思地将高行圭的幼子还给了他,元行钦也连表歉意。在李嗣源的劝说下,高行圭、元行钦终于握手言和。李嗣源将和元行钦车轮大战的情形说给高行圭听,然后,抚摸着元行钦的后背叹道:“元将军真壮士也!真正是武冠八方啊!”
李嗣源遣人禀明晋王李存勖,李存勖遂以高行圭为代州刺史。临别之际,高行圭将高行周特意托付给了李嗣源,让他随军效力。
李嗣源随后进攻儒州,一鼓而拔之。刚一入城,就有一位年轻的将军和一位少年公子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