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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公元九一四年(2)

大昌军使徐瑶、常谦素为王元膺所亲信,酒宴之上,二人屡屡斜眼瞪视着唐道袭,唐道袭大惧,整个晚上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说话。次日一早,王元膺就对王建言道:“潘峭、毛文锡离间我兄弟,定是不怀好意!”王建当即颁诏,将潘峭、毛文锡贬逐出成都。

王元膺甚为满意,得意洋洋地出宫而去。

王元膺前脚出宫,唐道袭后脚就进宫了。王建便问他潘、毛之事,唐道袭却忧心忡忡地说道:“陛下您不知道昨晚有多险,奴才差一点就见不到陛下了。”

王建大奇,问道:“何出此言?”

唐道袭绘声绘色地说道:“昨日,奴才借着如厕的机会,察看了东宫的情形,不看不知道,一看却吓了奴才一大跳——太子竟暗藏了许多刀兵!酒宴快结束的时候,我假装酒醉趴在桌上,就听见对座的徐瑶对常谦耳语道:‘怎么还不动手?’常谦低声道:‘集王还没来。’奴才心中生疑,昨晚回到府中,便派了几名兵士去探看究竟。今日一早,兵士们就来回报奴才,说太子意欲作乱,昨晚本打算将诸将、诸王召在一起,将他们一块软禁,然后趁陛下外出起事,只是因为集王、枢密使等人未到,所以才没有动手。”王建听罢,半信半疑,当即传诏取消了出游。

唐道袭随即又奏道:“为防万一,请陛下速召屯营兵入宫宿卫。”

王建当即应允,并诏命宫廷内外实行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内宫。

神童

太子王元膺闻听唐道袭正在召屯营兵入宫,又听说内宫已经戒严,马上意识到唐道袭可能要对自己不利,连忙命伶人安悉香、军将喻全殊率天武兵护卫自己,随后又遣人将潘峭、毛文锡、成都尹潘峤抓进了太子的东宫。次日,王元膺即令徐瑶、常谦与怀胜军使严璘等各率所部兵士捉拿唐道袭。

唐道袭闻讯后,亲率屯营兵出宫迎战。乱战之中,唐道袭被流矢射中,兵士们护着他落荒而逃,太子军却紧追不舍,一直追到城西,方才将唐道袭追上,并一拥而上,当场把他剁成了肉酱。屯营兵见状,皆吓得四散逃窜。一时间,成都内外,一片惊乱。

王建闻听唐道袭被杀,心中哀痛不已,当时就要亲自率军讨伐王元膺。枢密使潘炕劝慰道:“太子只是与唐道袭争权,并无篡位之意。陛下应当令主政大臣前来,以安社稷。”

王建大悟,忙召王宗侃、王宗贺及前利州团练使王宗鲁等前来,令他们发兵擒拿徐瑶、常谦等人。

王宗侃等率军赶到东宫门外后,王元膺却紧闭宫门,死活都不交出徐瑶等人。王宗侃无奈,只得令兵士乘云梯攻入东宫。徐瑶令常谦等保护着王元膺先走,他则率数百名亲军阻挡追军。战至日落时,徐瑶及其亲军终因寡不敌众,皆被乱箭射杀。

王元膺在常谦护卫下逃至龙跃池,藏匿于舟中。次日天亮,藏匿了一夜的王元膺实在是饿极了,只好让常谦出舟向船夫乞讨食物。不想,船夫见常谦衣着华丽,竟悄悄地密告给了巡城卫士,巡城卫士又禀告给了王建,王建当即遣集王王宗翰前去把太子稳住。不想,等王宗翰赶到的时候,王元膺与常谦早已被巡城卫士给杀死了。

太子王元膺被杀的消息一传到王建的耳中,王建就晕了过去,良久方才苏醒过来。平静下来后,王建就怀疑是王宗翰故意杀了太子。

众大臣担心大事有变,忙请宰相张格上呈“慰谕军民榜”,当王建读至“不行斧钺之诛,将误社稷之计”时,才收泪言道:“朕何敢以私害公?”于是,下诏废太子王元膺为庶人,追赠唐道袭为太师,谥号忠壮;潘峭、毛文锡皆官复原职。

王宗翰随后又奏请将涉嫌诛杀太子的所有卫士全部赐死,王建准奏。

经此一乱,成都满城腥风,连坐被诛者多达数十人,被贬谪的,则有上百人之多。

王元膺死后,潘炕奏请王建须得赶紧再立太子,以稳定人心。王建也有同感,但立谁为太子,却让他很为难。他认为,雅王宗辂与自己最像,信王宗杰才高智敏,二人之中,当可择一人立之。然而,花蕊夫人小徐妃却想立自己的亲生儿子郑王宗衍为太子。

按理说,王宗衍年龄最小,无论怎样都轮不上他,但小徐妃遣飞龙使唐文扆去劝说张格、杜光庭,让他们想办法。

平心而论,王宗衍虽然年幼,但确实是聪慧过人,十岁不到即能写一手好文章,就连王建都经常夸他是“神童”。长大之后,王宗衍才思更为敏捷,尤令人称道的是他的靡丽之词。他还特意编著了一部《烟花集》,收集了他制作的二百多首艳体词,其中大部分为蜀人所传诵,有些还被谱上了曲,在坊间传唱。

张格知道,花蕊夫人小徐妃深得王建宠爱,他又怎敢得罪?况且,他因喜欢王宗衍的文才,也有意立其为太子。故而,他见过唐文扆之后,便起草了劝立王宗衍的表章,并连夜拿着表章去拜访王宗侃、王宗贺、王宗鲁等功臣,诈称天子密旨让他们保奏王宗衍为太子。王宗侃等信以为真,皆在表章上署了名。

王建见众臣都欲立王宗衍为太子,只好舍弃王宗辂、王宗杰,想改立王宗衍,但心中总是有些犹豫,便请“广成子”杜光庭遍视诸子。不想,杜光庭也称郑王之相最为贵重,乃人君之相。

王建至此,再无犹疑,终于正式册立王宗衍为新太子。不久,即令王宗衍掌管六军,开设崇勋府,置太子僚属,之后,又更名为天策府。

入夏后,王建接夔州刺史王先成的奏报,说荆南高季昌跃跃欲试,意图攻袭夔州,并建议将镇江军的治所由忠州迁到夔州,王建准奏。不想,高季昌竟趁着蜀军迁军的机会突然起兵攻袭夔州。

原来,夔、万、忠、涪四州原本隶属荆南,高季昌久欲取之,当蜀国迁军夔州的消息传到江陵后,高季昌便认为机会难得,竟亲率荆南水军逆水而上,意欲夺回四州。

此时,蜀镇江节度使兼侍中寿王王宗俦尚在忠州。王先成闻听高季昌来攻,连忙加固城防,备战迎敌,却发现夔州城中盔甲奇缺,便请求王宗俦先运一些盔甲来。王宗俦对王先成迁军之事非常不满,故而只给他送了一些白布袍!王先成无奈,只好率领着身穿白布袍的蜀军迎战荆南军。

高季昌先令装满硫磺、热油的火船焚烧蜀军浮桥,蜀招讨副使张武见状,当即下令用铁索拦截,致使荆南火船一时无法行进。说来也怪,恰在此时,江上风向突然反转,竟将荆南火船刮向了荆南军。荆南兵大出意外,躲避不及,战船相继起火,许多荆南兵士竟被自己的火船烧死了!张武令蜀军趁机发箭、掷石,高季昌所乘战舰,虽然裹着厚厚的牛皮,但还是被蜀军投掷的飞石击中了,舰尾折断,战舰沉入了江底。高季昌只好换乘小舟,侥幸逃出了火场。此役,荆南损失战船一百余艘,损兵五千多人。

高季昌退去后,王先成便密遣使者将王宗俦不给盔甲的事上奏成都,不巧,使者被王宗俦截获了。王宗俦看罢奏表,不禁大怒,便以庆贺大捷为由,将王先成骗到忠州秘密杀害了,随后上奏说王先成已死于乱军之中。王建听罢噩耗,不禁想起王先成献计大破杨晟之事,心中大为悲伤,当时就要发兵攻伐高季昌,为王先成报仇。

宰相张格奏道:“三峡之上有巨堰,再有几天,就到了夏秋之交,到时江水必然大涨,陛下即可决堰放水,淹灌江陵,何必要劳军远征呢?”

毛文锡谏道:“张相公所言不可!高季昌有罪,其民何罪?陛下方以仁德怀天下,怎忍心以邻国之民为鱼鳖之食呢?”

王建道:“此乃正理,不可害民。”

张格大窘。随后,王建即以内枢密使潘峭为武泰节度使、同平章事,以毛文锡为礼部尚书,判枢密院。

不久,南诏入寇黎州,王建以夔王王宗范、兼中书令王宗播、寿王王宗俦为三招讨使出兵平乱。三王先败南诏军于潘仓嶂,斩其酋长赵嵯政等;接着又大败众蛮于山口城;随后又击破蛮兵武侯岭十三寨;最后又与蛮兵大战于大渡河,蛮兵大败,俘斩数万级。溃退的蛮兵争相渡河,渡桥都被压断了,又溺死了数万蛮军。南诏大惧,三王奏凯而还。王建大喜,特意在得贤门举行隆重的献俘大典。

之前,黎、雅蛮人酋长刘昌嗣、郝玄鉴、杨师泰号称“多周金堡三王”,他们虽然内属于大唐,接受大唐朝廷爵赏,却一直暗通南诏。此时,王建便以泄露军机之罪,将“多周金堡三王”缉拿到成都,斩首于成都街市,并下令拆除“多周金堡”,自此,南诏就再也不敢犯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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