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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公元九一五年(4)

驻扎在杨刘的匡国节度使王檀见刘浔吃紧,连忙出军牵制晋军。王檀亲自率军攻袭澶州,只用一天就把澶州攻克了,而且生擒了晋将李岩。梁帝朱友贞遂以杨师厚故将杨延直为澶州刺史,命其率军万人援助刘浔,并设法招诱魏人。

李存勖见莘城一时难以攻克,便令符存审率军五千趁机攻袭贝州。

贝州城内此时有三千守兵,张源德因担心粮食不足,故而经常令骑兵出城抢粮。贝州骑军昼伏夜出,每天晚上都要出城劫掠,致使贝州附近的百姓苦不堪言,竟纷纷跑到晋营主动请符存审将贝州围起来。符存审兵少,无法围城,只好征调附近八县的数万名丁夫,在贝州四周挖掘堑壕,这才将贝州围了起来。

正当刘浔固守莘城与晋军相持的当口儿,朱友贞却屡屡遣使责问刘浔:“朕以天下精兵尽托爱卿,卿为何老师费粮,失亡太多?又为何不速战速决呢?”

刘浔回奏道:“臣本欲以奇兵捣其腹心,然后攻取镇、定,期望不久即可廓清河朔。无奈天未厌乱,淫雨积旬,粮竭士病。臣又欲占据临清以断其馈饷,而周阳五突然而至,驰突如神。臣今退保莘城,享士训兵以待进取。臣观晋军人数甚多,又习于骑射,实为劲敌,不易轻取。一旦有隙可乘,臣怎敢偷安养寇?”

朱友贞又遣人问刘浔决胜之策,刘浔奏道:“臣现今别无良策,只愿陛下每人给粮十斛,贼军即可大破。”

朱友贞大怒,遣使责问刘浔道:“将军蓄米,是欲破贼呢,还是疗饥呢?”遂遣中使前往督战。

刘浔召集诸将问道:“主上深居禁中,不知军旅,只与少年新进诸人闭门议军。所谓兵在临机制变,不可预度。今敌军尚强,若与决战,必然不利,不知诸位将军是何主意?”

诸将却说道:“胜负终需一决,何必旷日持久?”

刘浔闻言,心中大为不悦,密对刘去非叹道:“主暗臣谀,将骄卒惰,唉,刘某真不知道会死于何地了!”

次日,刘浔又召诸将于军门,并在每人跟前放了一瓢河水,令众将饮尽。众将不知他什么意思,面面相觑。刘浔叹道:“一瓢水犹难饮尽,何况滔滔大河,谁能一次饮尽呢?”

众将闻言,相顾愕然。

刘浔为消除梁帝和众将的疑虑,决定冒险一试,当日即亲率万余人攻掠敌军中最弱的镇、定二州军营。正在镇、定军慌乱之际,符存审率两千骑兵突然杀到,李建及率银枪军从旁援助,梁军大败而回。晋军一直追至城下,俘斩了千余人。

众将这才知道刘浔所言非虚——看来,眼下的确很难与晋军决战。

刘浔此时又出一计,令其心腹刘彦存诈降晋军,说是有机密军情相报。

李存勖闻听有梁将来投,大为高兴,并亲自召见咨问梁军军情。刘彦存便将梁军军情半真半假地透露给了李存勖。李存勖信以为真,他见刘彦存口才甚佳,长相可爱,所言军情也多半是真,便将他留在了亲军之中。

不几日,刘彦存即与李存勖的厨师混熟了,遂以重金贿赂,令厨师在李存勖的饭菜之中下毒。不曾想,厨师当面应承,一转头即告诉了李存勖。李存勖当即将刘彦存斩首,并遣人将其首级送给了刘浔,还附有一封书函,书中奚落道:“刘公计穷若此,以堂堂大军主帅行此龌龊小人之事,本王甚为刘公不值。”

刘浔看罢,大感羞愧。

魏州军事每况愈下,不想,大梁宫廷又祸起萧墙。

自朱友贞即位以来,国家频有大事发生,故而一直未有机会册立皇后。张汉杰兄弟便撺掇着赵岩劝说朱友贞立其妹为皇后。朱友贞也有此意,只是尚未举行郊天大礼,只好先册封张氏为德妃,准备举行过郊天大礼后,再立其为皇后。说来凑巧,张氏就在被册封为德妃的当天夜里,暴病而亡了!

德妃葬礼举行的头一天晚上,朱友贞正在寝殿熟睡,睡梦之中忽然听到“当当”之声,借着月光睁眼一看,朦胧中只见放在御榻上的宝剑正在鞘中上下颤动,似要跳出剑鞘。朱友贞连忙伸手握住剑柄,恰在此时,一个黑影向御榻扑来,朱友贞本能地拔出宝剑,挥剑相迎,黑影“扑通”一声就倒在了榻前。接着,又有几个黑影扑向御榻,朱友贞一边惊呼“有刺客”,一边乱挥宝剑,只听一阵“当啷当啷”的金铁交鸣声,几个刺客的利剑就已全被削断了。众刺客不禁一怔,这时,宿卫之兵已拥入了寝殿,很快就将众刺客制服了。

朱友贞惊魂未定,立令张汉杰连夜突审。次日一早,张汉杰回报,派遣刺客的是康王朱友孜!

康王朱友孜是朱温最小的儿子,由于他的双眼之中各有两个瞳孔,人皆称其为“重瞳子”。曾有卜者对他言道,此乃大贵之相,当为天子。自此之后,朱友孜就开始做起了天子梦,一直阴谋作乱。德妃大丧,他便趁机遣刺客入宫行刺,不想,朱友贞却被一柄宝剑给救了。次日,朱友贞便将康王朱友孜斩杀了。

朱友贞大感宝剑救驾之恩,特意颁诏赐封该宝剑为“护圣将军”,随后又请名工巧匠用云母制造了一个剑匣来贮藏该宝剑,并为剑匣取了个名字,叫做“护圣将军之馆”。

“宝剑救天子”的奇闻很快就在各地传开了,人们议论纷纷:梁帝朱友贞果然是真命天子,有诸神护佑,万难侵犯!

德妃大丧完毕,朱友贞下诏,改元贞明。

不久,岭南使者来到大梁,带来了广州节度使兼中书令刘岩的表章。刘岩在表中言道,吴越王钱镠、楚王马殷、闽王王审知均已封为国王,而独独他自己未封国王,奏请梁帝封自己为南越王,加都统。朱友贞因为德妃之事,心中正哀痛着,故而没有答允。

使者回到广州后,刘岩大为不悦,对杨洞潜等僚属道:“现今中原战乱纷纷,我等何必要迢迢远航万里,去远事中原朝廷呢?”自此,便不再上贡大梁了,还以其子迎娶楚王马殷之女,与楚国联姻通好。

康王谋刺之后,朱友贞对于宗室子弟不免生了疑忌之心,不久便将大伯朱昱的三个儿子调回了大梁,实际上是把他们软禁了起来。经此一事,朱友贞更加信重赵岩及德妃兄弟张汉鼎、张汉杰,堂兄弟张汉伦、张汉融等国戚,每次出兵必令赵岩和张氏子弟监督。张、赵等趁机弄权,卖官鬻狱,离间勋旧将相。敬翔、李振虽名为执政宰辅,但他们所上奏表,朱友贞连看都不看。久而久之,敬、李等老臣干脆称病不朝,如此一来,国事就越发紊乱了。

说来也巧,大梁的皇宫人祸发生不久,成都的皇宫又发生了天灾。

将近年底,不知何故,蜀宫忽起大火,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诸军都指挥使王宗侃一见宫城起火,慌忙率领宿卫兵入宫救火。不想,蜀主王建却下令紧闭宫门,不准放一人入宫,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大火整整烧了一个晚上,大多宫殿被焚毁。王建自得成都以来所掠得的宝物皆藏于百尺楼,至此也都被烧成了灰烬。

次日一早,群臣们早早地来到宫门前问候,但直到日上三竿,王建才出宫会见群臣,对群臣没头没脑地说道:“命有司相聚于太庙神主前,分兵巡视都城,都散了吧!”说完,就进宫去了。随后,又将宫门紧闭。众文武不知何故,面面相觑。

众臣不知,王建此时正在密召杜光庭进宫,咨问他:“宫中大火是否为上天示警,当用何法禳之?”

杜光庭言道:“可以兵火禳宫火。”

王建信以为真,遂令王宗绾、王宗播出兵攻伐秦州,王宗瑶、王宗翰出兵攻伐凤州。

王宗翰率军出青泥岭,一举而克固镇。秦州大将郭守谦闻讯,连忙率军救援,两军大战于泥阳川。结果,蜀军大败,一直溃退至鹿台山。然而,其他各路蜀军却连连报捷:兴州刺史王宗铎攻克阶州,降其刺史李彦安;王宗绾等率军败秦州兵于金沙谷,生擒李彦巢等将,乘胜攻取秦州;不久,蜀军又攻克成州,擒其刺史李彦德。各路蜀军一直进至上染坊,秦州节度使李继崇无奈,只好遣其子李彦秀及秦州节度判官王仁裕奉牌印出降。

王仁裕,字德辇,乾符六年生于秦州天水长道县碑楼川,因父母早亡,由其兄嫂抚养成人。王仁裕少时家贫,无法就学,只好以放牧为事,直到二十五岁时才开始求学。据说,他曾梦见有一神人剖其肠胃,并引领他到西江水边清洗,忽见河中沙石之上有五彩篆文,他便将这些沙石都吞了下去,梦醒之后,豁然开通。自此之后,王仁裕竟变得悟性奇高,诗书经文,过目不忘,大要义理,必究精微。不久,他便下笔成章,文名远播。李茂贞听说后,特意让李继崇聘其为秦州节度判官。

王宗绾率军进入秦州后,特意拜访了王仁裕,与其长谈之后,深为其学识赞叹,连忙上表成都奏知此事。王建遂以嘉王王宗寿为秦州留后,王仁裕则被署为兴元节度判官。

秦州降蜀的消息传至邠州,刘知俊大惊失色,甚是挂念其家属。此时,他在邠州围攻霍彦威已有半年之久,却始终不能攻克,李茂贞已经多次表示不满了。秦州降蜀后,李茂贞只好召刘知俊回军。刘知俊遂解了邠州之围,兵返凤翔。行至半道,即见到了李继崇派来的心腹,并带话给他:“继崇已然降蜀,刘公之妻儿均已迁往成都。”

刘知俊思之再三,终于率领七十余名心腹投靠了蜀国,王建大喜。

不久,又有捷报报至成都:王宗绾、王宗瑶联兵将凤州攻陷了!自此,秦、凤二州就归于蜀国了。王建喜不自胜,立授刘知俊为武信军节度使,并在凤州建置武兴军,以前利州团练使王宗鲁为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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