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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血染的婚礼

小镇教堂内。日。

教堂里壁画鲜活,蜡光摇曳。掌声雷动,彩屑飘落。

铁匠小豪特挽着身披洁白婚纱的玛丽,在伴郎伴娘的陪同下,微笑着走过众人瞩目的过道,在一片祝福声中,向神父走去。西装革履的老豪特站在前面,热泪盈眶地望着走来的儿子和儿媳。小豪特挽着玛丽来到身穿白色长袍的老神父面前,向老神父深深地鞠躬。老神父面带慈祥的微笑,口中念着经文,向一对年轻人深情地祝福……

老神父:“迈克尔·豪特,你愿意娶玛丽为妻吗?”

小豪特兴奋地:“非常愿意!”

玛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老神父:“玛丽,你愿意嫁给迈克尔·豪特为妻吗?”

玛丽:“愿意。”

小镇街头。

街上空寂无人,街头充斥着噪人的喇叭声及砸门声。

一名德国军官站在吉普车上,手拿麦克风,操着生硬的法语,大声喊道:“全体居民请注意!全体居民请注意!立刻到教堂门前集合,听长官训话!”

一只只拳头“哐哐”地砸着各家屋门,德国兵冲着屋里“哇哇”大喊:“都出来到教堂门前集合,听长官训话!”

“都出来到教堂前集合,听长官训话!”

但被叫出来的人却寥寥无几。

教堂内。

人们喜气洋洋,全神贯注地看着新郎与新娘交换结婚戒指。

小豪特将一枚金戒指戴在玛丽左手的无名指上,冲着她耳边悄声戏谑:“今天晚间,我要让你尝尝铁匠的厉害!”

玛丽娇嗔地瞪他一眼:“胡说什么?”

豪特小声戏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捧起玛丽的脸,深情地望着她,两人的双唇越来越近,最后热烈地亲吻起来。人们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年轻人打起响亮的呼哨。老豪特激动得泪花闪烁。

突然,“当”地一声,一只皮靴猛地踢开了教堂大门。人们惊讶地回头望去,只见五六个荷枪实弹的德国兵突然出现在教堂门口,为首的又是那个尤里上尉。大家愤怒地盯着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正在亲吻的新婚夫妇却仍然沉浸在忘情的亲吻中,直到一名士兵手提麦克,用生硬的法语大声吼道:“听着!所有人立刻到教堂外面集合,听长官训话!马上出去!”这才使两位新人猛然惊醒,抬头惊望着眼前的一幕。

士兵再次大喊:“听着!立刻到教堂外面集合,听长官训话!马上出去!”

扩音喇叭在教堂里引起强烈共鸣,震得教堂嗡嗡作响,十分刺耳,却没有一个人动身。

老神父操着庄严的声音,大声说道:“长官先生,这里是神圣之地,请你们不要打扰了圣主的安宁!”

尤里上尉傲慢地斥责道:“神父先生,你应该明白,上帝也得拜倒在第三帝国的脚下!”说罢,冲着墙上的耶稣受难等壁画举起手枪,“砰砰砰——”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一幅幅精美的壁画,顿时变得百孔千疮,面目全非了。

人们顿时大惊失色,连连在胸前划着十字。

老神父气得浑身颤抖,脸颊抽搐,语无伦次:“你、你这是对天主的亵渎!我、我要提出抗议——”

尤里傲慢地吹吹发烫的枪口,重新装上子弹,轻蔑地:“那就来吧!”举枪就瞄准了神父……

新郎豪特突然一个箭步,急忙抢到老神父面前,用他高大的身子挡住神父,冲着尤里愤怒地吼道:“你们这帮该死的德国佬,连起码的道德都不讲,擅自闯进教堂,扰乱我的婚礼,给我滚出去!”

尤里举着手枪,冲着豪特傲慢地冷笑:“说得好极了,德国人只讲征服!”说着,用力勾动了扳机。“砰——”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一颗罪恶的子弹射了出去,却没有打中儿子,而是打在猛扑过来的父亲身上。在这生死瞬间,那位有着古铜色脸膛的老铁匠,本能地张开双臂,拼命向儿子扑过去,他那粗壮的身躯在空中微微一晃,用他抡了一辈子铁锤的大手,一把抱住儿子。儿子也本能地抱住了父亲,爷儿俩一下子紧紧地抱起一起。

豪特惊惧地大喊一声:“爸爸——”

老豪特就势倒在儿子怀里,冲儿子艰难地笑了笑,嗫嚅出最后一句:“别忘了你是铁匠的儿子……”伸出颤抖的大手,摸了摸儿子发达的胸大肌,摸完,大手缓缓地垂落下去,圆睁睁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定住了。

豪特大惊失色,顿时嚎啕大哭:“不——爸爸——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老神父踉踉跄跄地奔到豪特父子面前,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豪特先生,您为了我……”

玛丽一头扑到老豪特身上放声大哭:“爸爸——”

全场的人都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纷纷向老豪特拥过来,围住血泊中的父子。维克多急忙挤到老豪特跟前,摸摸老豪特的脉搏,痛苦地抹下老人圆睁睁的眼睛。

这时,教堂里又响起了令人讨厌的喊话声:“大家马上到教堂门前集合,听长官训话!再不出去,就以违抗命令论处!”

豪特突然止住哭嚎,抬起血红的眼睛,猛地站了起来,却被维克多一把拽住了。

豪特激愤地大吼:“不——松开我——我要跟那帮王八蛋拼了——”

维克多低声嗔斥:“你千万不要胡闹,再胡闹连你的命也没了!”

豪特大喊:“不——我要为爸爸报仇——”

维克多:“你要没命了还能报仇吗?”

豪特一怔,惊愕地盯着维克多……

维克多家。

金铃在麻利地拖着地板,忽然传来砸门声及狗叫声:“哐哐哐!哐哐哐!”“汪汪汪!汪汪汪!”

金铃顿时一惊,扔下拖布,跑到窗前往外一看,不禁一愣,急忙跑到地下室门口,看看衣柜挡着地下室的小门,这才向门口跑去。到了门口,她沉稳一下情绪,拍拍自己“怦怦”狂跳的胸脯,哆哆嗦嗦地打开门。

两个德国兵出现在门口,惊愕地盯着金铃……

教堂门前街头。

一场喜气洋洋的婚礼,瞬间变成了一场悲愤的葬礼。

豪特满脸泪水,满眼仇恨,双手托着父亲的尸体,沉沉地向前走,身后跟着泪人似的玛丽。

两个德国兵押着金铃迎面走过来,金铃惊讶地望着豪特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教堂门前广场。

尤里手拿麦克风,操着生硬的法语,向着全镇的群众大声喊道:“你们听着!从现在起,教堂以南方圆四公里之内,全被我们列为重要军事区!在此居住的所有市民,三天之内必须全部搬走,违者格杀勿论!”

群众顿时哗然,纷纷抗议。

“这是我们的家,为什么要让我们搬走?”

“我们没地方可去!”

“我们在这住几十年了,为什么要搬走?我们坚决不走!”

妇女们哭起来:“你让我们搬哪去呀?我们在这住一辈子了!”

这时,维克多忽然发现金铃被押过来了,不禁大吃一惊,急忙奔过去,惊问:“怎么回事?金铃小姐,你怎么跑来了?”

金铃沮丧地:“他们说我没有证件……”

维克多悄声暗示:“没发生别的事吧?”

金铃摇摇头:“没有。”

维克多:“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是赫夫曼的朋友?”

金铃:“我说了他们不信……”

尤里一看到金铃,立刻停止讲话,急忙询问押她的士兵:“这个女人是不是叫金铃?”

士兵:“是的,长官!她说她是赫夫曼总督的朋友!”

尤里嗔怒地骂一句:“混蛋!”急忙向金铃奔过来。来到金铃面前,“啪”地立正,冲着金铃来了举手礼,一扫刚才的凶相,露出一副卑微的恭维状:“金铃小姐,对不起,让您受惊了!”

尤里的这番举动,令在场的人大惑不解,连维克多和金铃也倍感惊惑。

尤里毕恭毕敬地说:“金铃小姐,请多加原谅!以后有事,请尽管吩咐,鄙人在所不辞!”命令押她的士兵:“马上把金铃小姐送回去!”

士兵:“是,长官!”

士兵急忙向金铃敬礼,赔礼道歉:“对不起,小姐,请!”

群众都用鄙视的目光望着金铃。金铃感到惶恐不安,急忙向维克多家奔去。

教堂附近街头。日。

天地昏暗,旷野苍凉。

街头一片悲惨的慌乱景象。一帮德国兵大声吼叫着,四处催逼着居民离去:“快走!快走!快离开!”

一群男女老少哭泣着,恋恋不舍地离开家门。他们拉着孩子,端着锅碗瓢盆,拎着皮箱,抱着鸡鸭,有的孩子牵着小狗,一步一回头地离去。一名妇女哭泣着走出家门,走走,又跑回来亲吻着大门。

一位老翁老泪纵横地抚摸着自家的大门,恋恋不舍。德国兵跑到老翁面前,厉声吼道:“马上滚开!”老翁对着家园深深地鞠一躬,在胸前连连划着十字,不得不蹒跚地离去。

一家院子里,一位白发老妇死死抓着门框不撒手,一名德国兵拼命往院外拖她。尤里从大门外匆匆地奔进来,对着老妇“当”一枪。老妇的身体一下子滑倒在门坎上,双手仍然死死地抓着门框。

尤里怒斥士兵:“赫夫曼总督和安德鲁长官明天就来视察,今天不把他们全部撵走,怎么向上司交待?”说完,向院外奔去,刚走几步又回头命令一句:“不走的一律枪毙!”他突然发现了老妇手上戴着绿宝石戒指,立刻又走回来,撸了几下戒指都没撸下,掏出军刀对着老妇的手就是一刀,拿起鲜血淋淋的戒指瞅了瞅,揣进衣兜。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维克多和母亲向离去的人家挥手告别,看着他们渐渐远去。

老人哭泣道:“这帮畜生真是造孽……这些人在这住一辈子了,让他们搬到哪去呀?”

维克多:“这帮混蛋……”

金铃两眼含泪,默默无语。

老人:“这都是赫夫曼那帮畜生干的好事……”她自知失言,急忙歉意地瞅一眼金铃,转身向家里走去。

维克多忙瞅瞅金铃,安慰道:“对不起,我母亲不是有意要伤害您。”

金铃满眼泪水地摇摇头。

维克多拍拍金铃的肩膀:“别难过,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请您千万不要介意。”

金铃两眼望着远处,语气凝重:“维克多先生,您不用解释,我完全理解这些人的心情。他们在这居住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可现在,硬是被德国人活活撵走了,他们谁能没有仇恨呢?这使我想起1937年12月,日本对中国南京进行的那场大屠杀,据哥哥来信讲,日本入侵南京以后,见人就杀,奸淫虏掠,无所不干,杀害了我们几十万同胞!我大姐一家七口,在那场大屠杀中全部被杀害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至于赫夫曼将军,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位正直而富有正义感的人,可现在,我不能再轻易下这种结论了。”

维克多惊讶地望着金铃:“金铃小姐,您使我感到很吃惊。您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竟能说出这番深明大义的话……”

金铃淡淡地:“任何一个有正义感的人都会这样说的。”

郊外墓地的傍晚。

暮色苍凉,昏鸦聒噪。

一排排洁白的大理石墓碑间,露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穿着肮脏不堪礼服的豪特,满脸杀气,手里摆弄着一把匕首,身边趴着那只狼狗。墓碑周围摆着许多鲜花。玛丽上前夺下豪特的匕首,趴在豪特肩头悲伤地哭起来:“亲爱的,求你看在我们新婚的面上,千万不要胡闹了!”

豪特毫无表情地望着一排排墓碑,厉声吼道:“把匕首还给我!”

玛丽哭泣:“亲爱的,求你想想我们今后的日子吧!”

豪特大声嗔怒:“我让你把匕首给我!”

玛丽彻底绝望了,把匕首往豪特面前一扔,捂着脸“呜呜”大哭起来。

豪特捡起匕首,擦拭着上面的尘土。玛丽抬起泪脸,乞求地说:“亲爱的,我求你快想想办法吧,就剩我们一家没搬了!”

豪特厉声:“我就不搬!”

远处,那位老神父踉踉跄跄地向老豪特的墓碑前奔过来。待他来到墓碑前,玛丽拽着豪特已经离去了。老神父独自一人,面对墓碑,老泪纵横,默默祈祷,久久不肯离去。

教堂附近的傍晚。

暮霭沉沉,街头空寂。一家家人去楼空的房屋在晚风中呜咽。几个德国兵匆匆忙忙地跑来跑去,挨家查看着有无人员留下。

豪特家铁匠铺里。

早已火熄烟灭,一片杂乱的冷清。地上扔着铁匠父子用过的铁锤、钢钎;墙上挂着老铁匠汗渍渍的布褂和一支猎枪;破板凳上放着老铁匠用过的烟丝口袋。

一切如旧,人却没了。

铁匠铺门口挂着鸽笼子,几只鸽子在里面饿得“咕咕”直叫。

紧挨着铁匠铺的院子里,不少人围着豪特,在苦口婆心地劝他。拉丽特和艾德蒙也在其中。“豪特,快走吧!那帮畜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不要拿生命开玩笑了!”

豪特却低头坐在屋门坎上闷头抽烟,身边趴着大狼狗。狼狗不时用舌头舔着主人的鞋。

玛丽趴在豪特肩头伤心地哭泣,苦苦地哀求:“亲爱的,快走吧,就剩咱一家了,德国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我求你了!”

豪特没好气地吼道:“这是我的家!我凭什么搬走?你怕死你走!”

拉丽特蹲到豪特面前,好心劝他:“豪特,这不是怕不怕死的问题,如果你这样被德国人打死了,你不觉得死得太窝囊,太没价值了嘛?”

豪特没好气地抢白道:“我丝毫不觉得,我要对得起父亲!”

拉丽特:“可你死了,你怎么能对得起父亲?”

豪特冲着拉丽特没好气地吼道:“我当然有办法!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拉丽特毫不客气了贬斥他:“我知道你的狗屁打算,无非想干掉那个杀人魔鬼!可你那样做,只不过是一个愚蠢的笨蛋!”

豪特越发暴怒,咬牙切齿:“你说得对极了!我就是要干掉那个魔鬼!我要把那个魔鬼的尸体拽到父亲的墓碑前,让他永远向父亲忏悔!”

拉丽特嗔怒:“可没等你下手,人家已经把你送进地狱了!”

豪特:“我宁可去死!”

尤里带着几个士兵忽然闯了进来。尤里来到豪特面前,傲慢地说:“给你三分钟时间,走还是不走?”

狼狗一看来了生人,立刻虎视眈眈地竖起耳朵,嘴里发出瘆人的挑衅声。

豪特一见尤里,顿时怒火升腾,两眼血红,手下意识地向背后伸去。玛丽手疾眼快,一把抓住豪特的手,两人争抢着豪特腰间的匕首。拉丽特乘他们争抢之际,一把夺下豪特腰间的匕首,急忙藏到衣袖里。

“你给我!”豪特刚要冲拉丽持发火,却被拉丽特抡起巴掌,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拉丽特厉声骂道:“你这个混蛋,我一再让你搬到我家,你就是不动身!艾德蒙,把他给我拽走!”

狼狗一见主人挨打,立刻呲出犬牙,发出瘆人的“哼哼”声,亮出攻击的架式。

艾德蒙和普拉西急忙上前来拽豪特。豪特拼力挣扎,死活不起来,冲着尤里恶狠狠地吼道:“不!我坚决不走!你们松开我!我跟那个混蛋拼了!”

尤里一听,立刻命令:“停下!”

尤里恶狠狠地盯豪特,冷嘲道:“好极了。”“啪啪啪”对豪特一顿耳光,两股鲜红的血立刻从豪特鼻子里流了出来。

一看主人挨打,狼狗顿时被激怒了。它“腾”地蹿了起来,像一条青灰色的闪电,向着仇人猛地扑了过去,一下子就把他扑倒在地,疯狂地撕咬起来……

“啊——啊——”尤里大叫着拼命撕打。

几个德国兵急忙想开枪,可又无从下手,围着滚成一团的人狗急得团团转。

“快开枪——打死它——”尤里拼命大喊。

“砰砰砰——”

大狼狗“嗷”的一声惨叫,死了,嘴里仍然叼着尤里的一只胳膊。

尤里的军衣被撕破,手、脸被狗抓得鲜血淋淋的,他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夺过士兵手里的冲锋枪,冲着豪特就要开火……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德语的喊声:“不!长官先生!请不要开枪!”尤里急忙转头望去,厉声质问跑进来的维克多:“你要干什么?”

维克多急忙气喘吁吁地吓唬道:“长官,这条狼狗可能带有狂犬病毒!”

“狂犬病毒?”尤里大吃一惊。

维克多:“是的,这条狼狗很可能带有狂犬病毒!我建议你马上去消毒!”他急忙佯装关怀地看着尤里的伤情,“啊,伤得真不轻……”

尤里嗔怒地盯着维克多:“你想用吓唬我来挽救这个混蛋的狗命吗?”

“不,长官,”跟在维克多身后的金铃急忙说,“维克多医生说得很有道理。你应该听他的!”

尤里急忙瞅一眼金铃,对她多了几份信赖,也多了几分好感,手中的枪也就犹豫了几秒钟。

维克多:“长官先生,我这是为您考虑!据我所知,狂犬病的死亡发病率百分之百,而且死亡过程非常可怕!我想你这么年轻有为,大概不希望为一个普通市民而丧命吧?您应该立刻去消毒,越快越好!”

尤里害怕起来,惊恐地看着手、腿上的伤痕,问维克多:“你不是在骗我吧?”

维克多立刻强化着尤里的恐惧:“长官,我是医生,我的天职是救死扶伤!这里的狗都带有狂犬病毒,去年有两个孩子被狗咬过,都因狂犬病发作而死亡!我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死亡过程,非常可怕,他们怕水,怕光,不认人,就像疯狗一样!”

尤里终于被维克多的游说吓坏了,扔掉手中的枪,狠狠地盯一眼豪特,对维克多说:“跟我走!”转身向院外奔去。

维克多瞅一眼拉丽特,示意她快把豪特弄走,又对金铃说:“金铃小姐,您快回家吧!”

德国兵一出门,人们顿时如释重负,纷纷长吁一口大气。玛丽一把抱住豪特,“呜呜”大哭。

金铃望着豪特和玛丽抱头痛哭的样子,一颗善良的心被深深地打动了。她两眼充满同情的泪水,缓缓地走到豪特身边,蹲下来,小声小气地问道:“豪特先生,您没伤着哪吧?”

豪特和玛丽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惊望着她。豪特摇摇头:“谢谢您,金铃小姐……”

金铃:“啊,没什么,如果需要帮忙,请不要客气……”

玛丽却冷冷地打断了金铃:“谢谢,他什么都不需要!”

金铃顿时意识到玛丽对自己的冷漠,忙站起来,瞅瞅大家,起身向门外走去。

豪特觉得很过意不去,嗔怪一眼玛丽,忙说:“金铃小姐,谢谢您对我关心!”

金铃笑笑:“没什么。”转身向院外走去。

这一切,被站着院外的一个长相卑微的中年男人看在眼里。此人叫普利斯特,是一个亲德分子。

金铃匆匆向维克多家走去。普利斯特悄悄跟在她身后,几次想上前跟她搭话,又犹豫了。后来,终于热情地打招呼:“小姐,您好!认识一下好吗?我叫普利斯特,维克多医生家的邻居!”

金铃不失礼貌地回答:“啊,您好。我叫金铃!”

普利斯特:“听说您认识赫夫曼总督?”

金铃:“啊,是在中国认识的。”

普利斯特:“金铃小姐,我第一眼看到您,就觉得您是一位好人,所以,我一直在犹豫……”

金铃微微一怔:“您要说什么?”

普利斯特:“对不起,我不知该不该告诉您……”

金铃又一怔:“您想告诉我什么?”

普利斯特犹豫一下:“好吧,我不能不告诉您,金铃小姐,您没觉得这里的人,对您很不友好吗?”

金铃微微一怔:“……”

普利斯特:“他们认为您是亲纳粹分子,所以……”

金铃惊愕地停下脚步,望着普利斯特:“普利斯特先生,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普利斯特:“不客气,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很愿意和您交个朋友……”

金铃犹豫一下:“谢谢。再见!”说完,匆匆向前走去。

普利斯特脱下礼帽,向金铃敬了个礼:“谢谢。再见!”

旅馆德军驻地。

临时改成的德国驻军司令部里,笼罩着纳粹旗及希特勒画像的阴影之中。

维克多在给尤里的伤口消毒。尤里疼得直呲牙咧嘴。两个士兵端枪守在尤里身边,盯着维克多的一举一动。尤里厉声骂道:“混蛋!你要疼死我啊?”

维克多不以为然地瞅瞅两只枪口,对尤里歉意地笑笑:“长官先生,酒精消毒很疼,但对伤口大有好处!”

尤里头上缠着纱布,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一看自己的尊容,气得一拳砸在镜子上,镜子“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尤里气急败坏地走出卫生间,冲着维克多吼道:“把纱布给我摘下来!你让我明天拿这副样子去见总督,这不是成心让我出丑吗?”

维克多却淡淡一笑:“长官先生,你完全没必要为此恼火。我觉得这恰恰是你向总督表功的大好机会!”

尤里嗔疑地盯着维克多:“你什么意思?”

维克多:“你是军人,我想你不会不明白,士兵从来不会因为受伤而遭到上司谴责,反而常常会受到上司的晋升与嘉奖!总督看到你对工作如此尽职尽责,我想其中的效果,大概不用我说您自然会明白的!”

尤里惊惑盯着维克多……

维克多:“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想我该走了。”

尤里:“这回你能保证我不得狂犬病了吧?”

维克多:“对不起,我不能!”

尤里嗔怒地盯着维克多,厉声:“为什么不能?”

维克多:“如果您想彻底预防狂犬病,只能打狂犬疫苗!对不起,我没有这种疫苗。”

尤里:“哪里有?”

维克多:“现在很难找到狂犬疫苗!”

尤里:“你必须马上给我找到!”

维克多:“对不起,长官,我不……”他突然打住话头,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他的胸脯上。

尤里用枪口顶着维克多:“今晚必须给我弄到,否则……”

维克多家门前。傍晚。

街灯初放。维克多匆匆地走出家门,对送到门口的金铃用法语说:“金铃小姐,我晚间可能回不来,家里的事,全拜托您和母亲了。”冲金铃暗示地点点头。

金铃:“您放心好了。”

老人忧心忡忡地拥抱告别:“维克多,你可要多加小心。”

维克多:“妈妈,您放心……”

维克多与金铃拥抱告别时,悄声叮嘱:“遇到事情冷静点,母亲年岁大了。马上去告诉拉丽特,让豪特躲一躲……”

金铃点点头。

老人和金铃目送着维克多登上德军吉普车,直到吉普车开走,两人才忧心忡忡地转身回屋。

拉丽特酒店餐厅。晚。

华灯大放,陈设高雅,墙上挂着风景油画。餐厅里人来客往,很是红火。

打扮漂亮的拉丽特显得既高雅又玲珑,笑迎着八方来客。一对穿戴华贵的贵族夫妇走进门来,她忙微笑着迎上去,故作惊羡地赞叹:“噢,米歇尔先生,您瞧您夫人漂亮得真让人嫉妒!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夺去了,您不会为此而生气吧?”

先生幽默道:“当然不,我会高兴得没吃晚餐就饱了!”

拉丽特:“啊,那是因为您夫人美得秀色可餐,对吧米歇尔先生?”

先生幽默:“对极了。”

贵夫人夸张地笑起来:“啊呀呀!拉丽特小姐,您真会开玩笑!我哪有您漂亮啊?”

拉丽特:“啊,我哪敢和您比呀!二位快请坐,吃点什么?对不起,您瞧,又来客人了!”

从门外“嘻嘻哈哈”地走进来几个德军官兵。

拉丽特一见他们微微一怔,犹豫一下,热情地迎上去:“晚上好,欢迎几位长官的光临!”

几名德军官兵纷纷落座到一张餐桌旁。

拉丽特:“几位长官喝点什么?法国白兰地,还是比利时红酒?”

德军官兵七嘴八舌地喊道:“不!今天要喝最好的酒!”

“对,老板娘,把你最好的酒全拿出来!”

拉丽特:“噢?看来是哪位长官晋升了,要庆贺一番?”

军官:“不!不是哪一位长官晋升,而是我们第三帝国集体晋升了!”

拉丽特:“第三帝国集体晋升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呢!”

几名军官七嘴八舌,纷纷发表见解。

“现在是我们德国自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最开心的时刻!所以,我们要开怀畅饮,把你酒店里的好酒全部喝光!”

“小姐,法国佬已经向帝国签署投降书了!就在1918年11月11日,德国与协约国签署屈辱协约的贡比涅森林里签署的!”

“而且是在同一节车厢里签的!”

“哈哈!法国佬终于向德国俯首称臣了!”

“哈哈哈!哈哈哈!”德军官们开心地大笑,笑够了又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是伟大元首的又一次杰作!让不可一世的法国佬们,在同一地点,同一节车厢,好好地尝受一下德国当年所蒙受耻辱的滋味吧!”

拉丽特脸上挂着含而不露的微笑:“噢,原来是这样!当然应该好好地庆贺一番了!去,把最好的酒拿出来!”吩咐侍者去拿酒。

一名侍者捧着几瓶世界名酒走过来,起开两瓶,为他们一一斟满杯子。

一名军官首先举杯:“来,为法国佬向第三帝国俯首称臣,干杯!”

有人却说:“不,应该为英国佬也向德国俯首称臣,提前干一杯!”

众人附和:“对,为英国佬向德国俯首称臣,提前干杯!”

几只酒杯“砰”一声撞到一起,用力过猛,一只杯子“啪”一声撞碎了,碎了一桌子玻璃。几名军官“哈哈”大笑,立刻一个接一个地撞碎杯子,越发开心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餐厅里的客人惊讶地瞅瞅他们,放下刀叉赶紧走了。

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人们不约而同地四处寻找,却没有找到声音来源,只见窗外一个高大的身影一闪而过。

黑暗中,有人从餐厅后门走出来,点着一支烟,靠在门上大口地吸着。这时,一只苍老的手伸过来搭在她的肩上,她没有回头,痛苦地说:“妈妈,我真恨不得把他们通通都砍死!”这才听出是拉丽特。

母亲平静地劝慰道:“孩子,那是最愚蠢的做法,就像莱加一样。”

拉丽特:“妈妈,看到他们狂欢的样子,您不知我心里有多么恨了!”

母亲语重心长:“妈妈什么都知道!可你必须学会忍耐,只有忍耐才能生存下去!莱佳死了,加里更是一个鲁莽鬼,咱家这个餐馆就指着你了。孩子,妈妈相信你一定会干得很出色!”

拉丽特:“谢谢您,妈妈。”

金铃匆匆地来到酒店门前,正好遇到拉丽特出门来送客人,拉丽特微微一怔,问候道:“您好,金铃小姐,来用餐吗?”

金铃:“您好,拉丽特小姐。”忙向她低声耳语,“维克多医生让我转告您……”

拉丽特:“谢谢。”急忙向屋里走去。

拉丽特走进灶间,对正在洗碗的玛丽说:“快去告诉豪特躲一躲!”

玛丽扔下盘碗,急忙向楼上跑去,推开一间临时住室,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急忙跑出门来……

旅馆附近的街头。晚。

街上寂寥无人,只有巡逻兵的马靴声敲击着青石板路。从教堂里传来晚间十一点的钟声:“当——当——”几个喝完酒的德军官兵,晃晃悠悠,嘻嘻哈哈地走过来。

一堆树丛的隐蔽处,有人盯着晃晃悠悠走来的德国官兵。一只猎枪的准星渐渐瞄准了一名军官的脑袋。军官的脑袋在准星里晃来晃去。猎枪的准星终于锁定住军官的脑袋,勾扳机的手指轻轻一勾,“砰!”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军官一头倒在地上。

几名醉酒的军官顿时大惊,急忙掏出手枪,呜哇喊叫着四处寻找袭击者。远处立刻传来急促的口哨声,匆匆的跑步声及喊叫声。

树丛的隐蔽处,猎枪的准星又迅速瞄准了另一名军官的脑袋,刚要勾火,军官忽然转身跑去,一下子打中了他的右腿,他猛地扑倒在地,抱着一条腿“啊啊”大叫。

旅馆里。

躺在床头,正看《我的奋斗》一书的尤里,猛地惊起:“有多少人?”

士兵报告:“报告长官,现在还不清楚!”

尤里厉声命令:“命令全体官兵立刻出动,把这一带全部包围起来,不许放走一个捣乱分子!”

士兵:“是!”转身欲走,却被尤里叫住。

尤里边匆匆穿着外衣,边下命令:“命令他们重点搜查那些动迁人家,把他们统统抓起来!尤其要把那个豪特抓住,绝不许他们在明天总督到来时再进行捣乱,发现抵抗者一律枪毙!”

士兵:“是!”

拉丽特酒店楼上小屋。

屋里一团漆黑,一个雄健的身影悄悄推开屋门走进来。有人“忽”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抱住来者,激动地呜咽起来:“亲爱的,你上哪去了?我到处找不到你……都把我快急死了!”这才听出是玛丽。豪特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句:“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玛丽顿感惊惑:“你……?”

豪特没让她说下去,立刻用亲吻堵住她的嘴,两人扑倒在床上疯狂地亲吻起来。

一丝不挂的豪特和玛丽正在疯狂做爱,屋门被猛地撞开,豪特猛地抬起头来,只见一把寒光四射的刺刀逼到了他的头上——小镇街头的夜晚。

一片混乱的恐怖景象。德国兵到处在抓人。街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喊叫声,狗叫声,以及瘮人的枪声:“砰砰砰――”

两个士兵拽着一个穿短裤的青年向院外奔去。青年拼命挣扎,抓住大门死不松手:“不——为什么抓我——我不去——”

士兵照着青年脑袋“砰”地一枪,青年顿时脑浆四溅,鲜血喷涌,一头倒在地上。

一名中年妇女一头扑到青年身上,抱住青年嚎啕大哭:“我的儿子——你快醒醒啊——我的上帝——你这是怎么了——”

一个男人在前面拼命奔跑,身后突然枪响,男人一头跌倒在马路上。

一个女人哭天喊地扑向倒地的男人:“不——不——”

两名士兵押着豪特走出门来。

玛丽半裸着身子,像疯了似的扑上来,抱着豪特大哭不止:“不——你们不要带走他——他什么事都没干——”

豪特回头冲玛丽喊道:“亲爱的,代我到父亲的墓碑前献上一束鲜花!”

拉丽特搂住玛丽的肩膀。玛丽扑到拉丽特怀里“呜呜”大哭。

拉丽特望着豪特被押走的背影,沉沉地说了一句:“我已经预料到早晚会有这天……”

维克多家客厅。夜晚。

屋里漆黑一团。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及狗叫声:“当当当!当当当!”“汪汪汪!汪汪汪!”

老人急忙跌跌撞撞地向地下室跑去,急切敲着地下室的门,焦急地低声喊道:“金铃小姐,不好了,德国人来了!”

身穿白大衣的金铃急忙从地下室里走出来,同老人急忙挪动衣柜挡住小门,金铃匆匆脱下白大衣。门外传来德国兵的喊叫声:“开门!开门!快开门!”

老人急忙叮嘱金铃:“金铃小姐,冷静点儿,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一定不要暴露……”

金铃用力地点点头:“请您放心好了!”

老人加重语气:“孩子,那些人的性命就掌握在……”她没有说下去,而是意味深长地拍拍金铃的肩膀,然后向门口走去。

老人打开屋门,不禁一愣,两名德军官兵架着一名腿上受伤的德军中尉出现在门口。托力正冲他们大叫着:“汪汪汪!汪汪汪!”

老人犹豫一下,斥退托力:“去,别叫了!……请问长官,有什么事?”

没受伤的军官立刻说:“夫人,这位长官的腿被打伤了,请你给处理一下!”

老人:“实在抱歉,长官,维克多医生去给你们长官弄狂犬疫苗了。”

军官冷冷地问道:“你不会包扎吗?”

老人:“不会!”

军官瞅一眼金铃:“她也不会?”金铃顿时一惊。

老人急忙说:“她刚来不久……”

军官来到金铃面前:“小姐,你不是维克多医生的助手吗?你不懂医术怎么当他的助手?”

金铃越发惊愕,盯着军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老人急忙说:“她正在学习!”

军官厉声打断老人:“请把你的嘴闭上!”逼视着金铃,“你真的不会?”

金铃急剧地思索一下,说:“我可以试试……”

老人顿时大吃一惊,狐疑地盯着金铃。

金铃对军官说:“请把他扶到诊床上吧!”

军官转身对老人嘲讽道:“夫人,你大概忘了,这位小姐可是我们的朋友!”扶受伤军官躺到诊床上。

金铃完全看出了老人对自己的误解,她没做任何解释,让德军官兵把伤员抬进来。

金铃匆匆穿上白大衣,戴上口罩,操起剪刀,问躺在诊床上的中尉:“剪开您的裤子没关系吧?”

“把裤子脱掉都没关系!”中尉满嘴喷着酒气,没好气地说。

金铃给中尉血淋淋的伤腿消完毒,刚要拿纱布给他包扎,却听中尉厉声质问道:“为什么不把腿里的铅弹取出来?”

金铃:“对不起长官,我从没做过手术,您还是……”话没等说完,一只枪口已经对准了她。她惊讶地盯着中尉被酒精烧红的眼睛……

中尉厉声问道:“取不取?”

一看出现了这种场面,老人急忙喊道:“你们要干什么?怎么能这样对待她?”想奔过来,却被士兵挡住了。

金铃盯着胸前黑洞洞的枪口,冷汗淋漓,声音哆嗦起来,“我、我真的不行……”

中尉猛地拉开枪栓,将枪重新抵在金铃的胸口上,逼问道:“我再问你一遍,取还是不取?”

老人愤怒地喊起来:“不许你们欺负她!孩子,你就给他取吧!”

金铃嗫嚅道:“可是没有麻药……”

中尉气恼地说:“没关系!”

金铃在枪口的逼迫下,噙着泪,胆战心惊地抄起手术刀,硬着头皮,哆哆嗦嗦,犹犹豫豫地向着血淋淋的伤口伸去,刚在伤口处剜了两下,却突然飞来一记耳光,打得她闪了个趔趄。

中尉恼怒地吼道:“混蛋!你以为在杀猪啊?”

老人气愤地喊道:“你为什么打她?她已经告诉你了没有麻药,她不会手术,你们太没有教养了!”

“当啷”一声,金铃把手术刀扔到了消毒盘里,摸着被打的脸颊,冷冷地盯着中尉。

中尉立刻瞪圆了眼睛,把手枪猛地顶到金铃的脑门上,厉声道:“看来你是真不想活了?”

金铃毫无惧色地盯着那张被酒精烧成了猪肝色的脸,一字一板地说:“长官先生,我可是赫夫曼将军最要好的朋友!”

中尉狐疑地瞅一眼少尉,少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双腿一并,向金铃“啪”地敬个举手礼。

一看少尉敬礼,中尉手中的枪顿时就乖乖地放了下来。

金铃和老人瞅着德军官兵扶着中尉走出门去,金铃极度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一把抱住老人,“呜”一声大哭起来——客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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