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韵没时间理会杀人的感受,现在形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经过最初的混乱,匪徒们砍倒几个不相干的人后,惊慌失措的人流已经避开了这里,陈韵也看得更加清楚,敌人在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
整个大殿都在燃烧,灼热的火舌吞噬着一切能吞噬的,不断的有横梁燃烧着坍塌下来,已经有人突然倒地不起,陈韵知道那是一氧化碳中毒,他们必须马上冲出去,不然没被砍死,也会被毒死在这里。
可是砍杀了几人,他们仍未冲出对方的包围圈,看着那坚实紧闭的殿门,陈韵扔掉长刀,抬手起势,意随气走,气随意行,快速游走于战团,先卸力后发力,更有的顺势而为,将对手庞大的身躯甩向殿门,砰砰的巨响声不断,有的甚至像是自己收势不及,撞上去的。
高朗很是吃惊,他一直跟在陈韵身边,经常看到陈韵如跳舞般打拳,或者与她的小丫鬟在院子里推来推去,但是速度太慢,他没觉得这个在打架中有什么用,打架讲究的还是力量和速度,即便是内家功夫也是力量的一种。
他们久经战场,面对有武器的敌人,都是以躲避为主,等打乱对方的节奏伺机下手,即便是老手都会有躲避不及的时候。可是刚刚陈韵面对手持武器的歹人,淡定从容,倏然出手,快准狠,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更为关键的是,被摔出的人没一个能保持平衡,平稳落地。
很快高大的殿门在不断的撞击下,轰然倒塌,人们犹如在深渊中看到了出口,绝望中突然看到了希望,蜂拥而至,那些被摔得七晕八素的家伙,还没站稳,就被这些疯狂的人们再次冲倒,被踩在脚底下。
“小芙,赶紧带人走!”陈韵抬脚踢飞地上的香炉,撞上薛慕蝶头顶呼啸而下的木桩,燃火的木头摔在小芙的旁边,断成几截。
小芙在不断的修炼中,也渐渐领悟些太极的妙处,对付些宵小还行,这种战斗她是帮不上忙的,殿门倒下,小芙顾不得其他,她死命拖着薛慕蝶向门口奔去,可是朴一迈步,薛慕蝶便跌倒在地。
“薛小姐,振作起来,小姐已经为我们打开了门路,你不要连走出去的勇气都没有。”薛慕蝶被刚刚的血腥场面吓得脚软,根本使不出力气,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哭泣。
小芙大急,不时的有燃着的横木掉下来,如果房顶烧得坍塌下来,她们想走都走不了了,“扣儿,扶你家小姐一把,扣儿!”小芙的大吼声,惊醒了扣儿,颤抖的对薛慕蝶伸出手,小芙蹲身将薛慕蝶背起,看一眼还在缠斗的小姐,咬牙迈步向前走去,小姐的交托她要做好。
她家小姐常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看起来高贵典雅的大家小姐更没用,遇到事情只知道尖叫大哭。
出了大殿,外面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到处都是火,能烧的都烧了起来,她隐隐闻到了火油的味道,清凉寺的山门是多年前整修的,非常狭窄,这么多恐慌的人们冲过去,摔倒的人再也没有机会爬起来……
小芙观察了下地形,将薛慕蝶放在墙角,虽然离大殿有些近,还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但是这周围没有可燃的东西,应该相对安全。
“扣儿,在这里照顾你家小姐。”
小芙到底不放心,那么多的贼人,小姐他们势单力孤,她要去帮忙。没想到薛慕蝶拽着她的衣袖不松手,“小芙,你家小姐好可怕。”
小芙欲走的身形停了下来,脸色变冷,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薛慕蝶,“薛小姐,我家小姐那是在拿命在搏杀,如果你是这样的看法,我希望你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家小姐面前。”说完用力抽出衣袖,向回奔去,远远留下一句话,“这里已经安全了,等人潮过去,你们就可以自行下山。”
小芙很为小姐不值,在那么危险的时候,小姐都不忘叮嘱她照顾薛慕蝶,即使在打斗中也注意着她们的安全,没想到却换来这样一句话。
在烈火和浓烟中有人影闪动,大殿的打斗还在持续,小芙在殿门前捡起一把长刀,地上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大人的孩子的,被砍死的,被踩死的,以各种奇形怪状堆叠在一起,小芙从来没见过这么惨烈的场面,握刀的手有些抖,一想到小姐还在危险中,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迈步走了进去。
在大殿中央,陈韵带着四个人已经突出包围,同对方形成了对峙之势,五人都有伤在身,但都只是皮肉伤,比起最初气势不减。
匪徒人数仍然占绝对优势,匪首赵凯却是心惊不已,他都说不明白五十之众怎么就剩下一半人了,其中还有一部分受伤颇重,他完全没有信心杀掉陈韵,这种局面说明他们的刺杀任务,宣告失败了,可就此退去却是心有不甘。
“小姐小心!”
小芙的喊声在大殿里回荡,在双方都没想好对策时,老天给了决定,巨大的房架从上方坍塌下来,两方人都急速后退,燃烧的房架阻隔双方的视线,陈韵带人迅速退出殿外,没看到匪徒从殿门出来,看来早有退路。
整件事情不用想,都看得出这完全是冲着陈韵来的杀戮。
很快上京城外的驻军派人前来救火善后,陈韵询问小芙薛慕蝶的情况,小芙照实说了,只是没有提薛慕蝶当时说的话,陈韵吩咐手下人去看看,务必确保薛慕蝶安全回到薛家,小芙欲言又止,到底没有说出口。
到得山脚下,车夫惊喜上前,复又躬身请罪,因为山上突然走水,许多人疯狂的涌下山来惊了马,他也不知道马车跑到哪里去了。
陈韵无暇计较这些小事,只对车夫说没关系,毕竟这不是人力可控的事情,待几人想要回转城里时,有人在后面叫住了他们,陈韵只好吩咐车夫,先回去同燕回轩说明情况,以免他担心。
叫住陈韵的是负责救火的骁骑统领郑立刚,说起来两人还是有些渊源,他正是华老太君的小孙子。
“陈小姐,在下是骁骑统领郑立刚,是否能讲述下当时清凉寺的情况?或者,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吗?”
郑立刚到的较早,所以有机会前后观察下,他发现有未燃尽的火油,还有大殿门口的尸体,并不都是被踩踏和烟熏至死,这里面有许多疑点,虽然调查案件并不是他的职责,但是也要弄清状况。
陈韵回头望向山腰,整个清凉寺是木质结构的,火借风势,整个寺庙都在火海之中,这里没有大量的水源,要想从远处运水来灭火,无异于痴人说梦,骁骑营的人都已经退出来,只是监控火势,不让火势蔓延。
相信这一场大火之后,现场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哪怕是尸体。
“郑统领,小女子本在偏殿休息,庙中突然起火,大家惊慌失措,四散奔逃,至于郑统领所说的异常,这场大火难道不是最大的异常吗?”陈韵不想将刺杀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那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这么说,不知陈小姐这身上……”陈韵等人身上血迹斑斑,还有衣服明显是被刀划破的。
郑立刚面对陈韵的感觉有些复杂,妹妹秋染喜欢阿轩,甚至有着非君不嫁的趋势,这在郑家是公开的秘密。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阿轩只道他早有婚约,对秋染也是只当她是妹妹。
有时他会想,如果没有这陈小姐,是不是阿轩就能和妹妹倾心相许,毕竟在他心里只有妹妹那样的人才配得上阿轩。
“郑统领,人在惊恐绝望的时候,难免会做出些失去理智的事情,不是吗?”陈韵有些不耐。
郑立刚还要再问,高朗上前道:“郑统领,我家小姐受到惊吓,很是疲惫,如果有什么问询的,可以使府尹大人详细调查。”言外之意很明显。
郑立刚认得高朗,也算是阿轩跟前的得力人手,没想到被派来保护这陈家小姐,看来阿轩很重视他这个未婚妻啊,再想到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求婚轶事,他觉得妹妹前路堪忧。
“是在下唐突,请陈小姐见谅。”在场之人很多,相信还原当时的情形并不难,郑立刚也就不再纠缠。
目送陈小姐等人转过弯路,再看不见了,郑立刚才向山上走去。
“统领,刚才那几个人很可疑……”郑立刚的随从不解,统领怎轻易的就让人走了,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几人有问题。
“连你都说可疑,也就是没有证据了,所以不要再提,再说调查这种事也不是我们的活。”
那几人身上散发的气息,平常人感受不到,对他这种上过战场,见过生死的人太熟悉不过了,明显刚刚经过厮杀。郑立刚觉得,他还真小瞧了这陈家小姐,原来还是习武之人吗?
陈韵等人走到半路,就看到上京方向来一队人马,原来是燕回轩听到消息匆匆赶来,见到陈韵平安无事,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只是脸色仍然阴沉的吓人。
燕回轩俯身拉陈韵上马,小心避开她身上的伤口,调转马头,向上京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