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飒飒,尘土飞扬。
此时恰好是中午,阳光颇为刺眼,却并不温暖。冬天的日光向来都是如此。
这两日申秦忽然加快了追杀他们的步伐,眼见就要被追上了,傅寻咬住下唇,继续带着手下几大千人,往前狂奔。
然而,他们如此拼命已经不是一两日的事情,故而即使拼了命,也没有能够跑多快、跑多远。
根本不是申秦的对手!
最后,他们被困在陵山之前,看着伫立在眼前的巍峨陵山,一众将士心生绝望,放弃的表情跃然脸上,藏也藏不住。
傅寻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此时的风声听在耳畔,尤为悲壮。
然而,他们等了很久,都没见申秦的人攻过来,不过他们倒是拍了使者过来,那使者脸上满是得意,像是元国已经掌握了他们的命脉,此时过来,不过是来通知他们的死法究竟是怎样的而已。
所有人精神紧绷,看着使者缓缓走来,使者身材瘦小,却活像个来夺命的。鉴于他是元国的人,故而一众将士看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撕碎才罢休。
使者成功来到傅寻跟前,当时傅寻与傅安站在一起,两人身上都有伤,看起来实在狼狈。
使者脸上挂着笑,清了清嗓音,对着傅寻道:“太子殿下让我来请傅小姐过去一趟!”
听言,傅安将傅寻挡在身后,冷冽地瞪着使者,“你家太子殿下让我们过去,我们就过去?他算什么东西!”
这几日的逃亡,增强了傅安的血性,加之受逃亡之苦的折磨,他性格逐渐暴躁起来,见这使者,如同见了上官傲那般,恨得不行!
使者却是一笑,“傅将军有所不知,太子殿下只请傅小姐一人,并未说要请傅将军过去!”
傅安皱眉,“那更不可能了,我绝对不会让寻儿去的,回去告诉你家太子殿下,让他死了这条心吧!”让傅寻独自去送死?哼,他说什么也做不到!
可,傅寻却扯了扯他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道:“二哥,我想去!”
“寻儿,你!”傅安气结,对傅寻的决定不能理解,“他不会放过你的,寻儿,你过去不是去送死吗?”
傅寻看向他的眼神却很坚定,并且坚定地按了按他的胳膊,“二哥,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况且这么多人看着呢,上官傲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轻易对我动手的!”
“可是……”傅安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傅寻给按下了,她说:“二哥,相信我!”
他哑口无言,颇为紧张地看着她,最后只能道:“二哥在这里等你回来。”只说了这一句,生生将“你一定要回来”这句话给压下去了。
傅寻朝他点点头,便跟着使者去了。
这段时间以来,追他们的人一直是申秦,傅寻倒是不知道上官傲也追来了。先前也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开,现在他回来,她心中倒是生出了些许惆怅。
因为,上官傲既然能够回来,说明其他的一切都很顺利。
她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椅子上,营帐里放着火盆,燃烧得正旺,看起来暖暖的样子。
他穿一袭绛紫色锦袍,英俊无双,面色极好,神采奕奕。
椅子边上放了一尊酒,见到她进来,他拿起一口饮尽,再次看向傅寻,倒像是审视了。
她衣衫褴褛,发髻散乱,唯有面色白净。与其说是白净,倒不如说是苍白,他朝她点头示意,傅寻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营帐内很暖,但她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过了很长时间,面色依旧苍白无比,上官傲给她倒了一杯酒,递给她,“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喝一杯。”
傅寻睨了他一眼,结果酒杯一口饮下,喉咙一阵火辣,过了一会儿,倒真的觉得有些暖意了。
上官傲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知道我叫你过来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她回答得干脆利落,净白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就是这样的她,给上官傲一种“不想和你兜圈子”的感觉。
他轻笑出声,“一段时间不见,寻儿果真变了很多,再不似从前那般了。”
傅寻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地面,没有看他。
上官傲忽然站起来,很是闲适地在营帐内走起来,“寻儿,你知道吗?前段时间慕辰渊到元国帝都去了。”
如此一句话,便让傅寻心中一震,她微微抿唇,没有说话。以她对上官傲的了解,他定然还有话要说。
然而,上官傲却是盯着她的侧脸,久久之后才道:“寻儿,你对慕辰渊没有感觉了吗?如此镇定自若,当真不像你呢。”
傅寻哂笑一声,“人都是会变的。”话音落下,她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颇为沙哑。
上官傲闻言,又是盯着她看了半晌,才笑着说道:“璇儿喜欢他,这个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傅寻的眉头皱起来,“知道。”这个事情,是大家都知道的,不只她一个人知道。
上官傲挑了一下眉梢,“如果我说,慕辰渊为了璇儿,跳入了江水,死了,你会相信吗?”
傅寻浑身一震,从椅子上站起来,直直地看着上官傲,眼眸微眯,眸子里迸射出危险的寒芒,没有说话。
“看来你是不相信我所说的,认为我是在骗你,对不对?”他故作无可奈何地笑着说道。
傅寻并不是不信,但也不是完全相信。她不信是因为,慕辰渊那么厉害的人,即使对上官璇儿有感情,也犯不着为她跳入江水。而她之所以相信,则是因为,如果慕辰渊没有出事,上官傲怎么会安心来到这里找自己?
所以,她半信半疑。
上官傲自然猜到她在想些什么,“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我,但是你总该相信慕辰渊身边的人吧?”说到这里,他拍了拍手,即刻有人鱼贯如入,出现在傅寻的面前。
是上官傲的人,押着一群身穿凰国军装的将士走了进来。这些人傅寻曾有机会见过,因为他们是慕辰渊身边的人,身手不凡。
如今他们被带到这里来,唯一的说明就是——慕辰渊真的出事了!
思及此,傅寻眼前一黑,差点站立不稳,上官傲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却被她冷冷地甩开了。
一众将士见到她,都愣了一下,如果站在眼前的人是傅寻,那么,那天在江边的女子又是谁?
像是为了解答他们的疑惑,上官傲道:“那日在江边的人自然是本宫的妹妹上官璇儿,为了慕辰渊,她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一众将士冷眼瞅着他,其中一人恨声道:“卑鄙!”
上官傲却不为所动,只是道:“现在告诉你们的傅小姐,是否你们的主子当真跳入了江水之中死了?”他故意将“死了”二字说得极重,为的就是刺激傅寻。
傅寻目光定定地落在对面的其中一个将士脸上,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那将士眸中满是悲愤,吼道:“上官傲,你这个卑鄙小人,若不是你使用阴谋诡计,皇上怎会跳入水中!”
仅此一句,就将傅寻心中的几许希望一一击破,她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血液就呕出了嘴角。
这些日子她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右手的伤仍旧没好,加上长时间的奔波跋涉,几乎要将她的气血给耗干了。如今听到慕辰渊遇难,她哪里还受得住?
众人见状,皆惊了一下。上官傲欲要上前问她怎么了,却见傅寻忽然扬起左手,“别过来!”上官傲只好顿在原地。
忧伤地说:“寻儿,你身体不好,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这就宣军医来给你诊治!”说完,他真的要让人去叫军医。
傅寻难受极了,若不是扶住椅子,此刻她必定已经倒在了地面上,她并不去理会上官傲要做什么,只是看向对面的将士道:“请把经过说给我听。”
将士欲要开口,却被上官傲阻止了。他才不要傅寻知道慕辰渊之所以会跟随上官璇儿跳入江水,是因为他以为上官璇儿是傅寻。
所以,他一声令下,那十三个将士就被待下去了。
傅寻纵使知道是上官傲使了阴谋诡计,才让慕辰渊遭遇不测,可具体是什么阴谋诡计,她并不知晓。
将士被带下去之后,她再也支撑不住,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而后她眼前一黑,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等到天黑,傅安都不见傅寻回来,不由得心急如焚,想要带着剩下的将士与上官傲斗个鱼死网破,却在准备动身之际,见到元国使者再次来了。
使者告诉他,傅寻一切安好,并告诉他,上官傲见傅寻身体虚弱,且手臂重伤不愈,再不治疗,日后右手便要废掉了,故而留下傅寻,给她诊治,要傅安稍安勿躁。
傅安如何能够稍安勿躁?但既然使者这么说了,加之申秦的士兵又没有退走,他决定等上一个夜晚,若是明日一早见不到傅寻,他当真要杀出去了。
晚上的天气较于白天更加冷冽,天空黑得很绝望,时间就好像凌迟似的,一刻一刻,难熬得要让人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