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笔挺地坐在一旁,腰背都酸麻了,也不敢放松下来。
自从她上车,老人家的动作就没有变过,旁边威严的气息,让她也不敢乱动,小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地并拢双腿,眼睛也不敢乱飘。
季连生看了眼后面护送的车队,本来打算先送傅政声回老宅,再送两个小姑娘去医院,毕竟这么大的阵势,去医院有些不方便。
“先送她们去医院。”傅政声摆了摆手,平静地嘱咐。
两辆车一前一后到了医院。
后面车上的人迅速下来,小跑到车边打开傅政声身侧的车门。
季连生在来的路上提前联系了科室主任,一行人刚下车,科室主任就迎了过来,看见两个受伤的小姑娘,眼里闪过诧异,识趣地没有多问,赶紧叫身边的小护士掺着她们去检查。
云倾刚被小护士带走,她的手机就欢快地响了起来。
傅政声刚下车,正站在车边,他循声望去,只见后座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包。
一路上小姑娘都挺着腰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傅政声看在眼里,对这个外甥媳妇心里是满意的。
虽然她看上去年龄小,不过却是个本本分分的小姑娘,相对于傅彦彧以前找的那些个八卦明星和世家小姐,傅政声还是觉得这种小姑娘靠谱,居家。
见季连生被科室主任拉着,傅政声朝勤务员点了点头,利落地下达命令:“你去接电话。”
勤务员愣了一秒,好在训练有素,服从是他们的天职,一时也不觉得偷接别人的电话有什么不好。
“您好,……”
勤务小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低沉的男音利落地打断。
傅彦彧狠狠地皱了皱眉头,这才出去多久,就冒出一个男的?
小丫头不是去接温汐吗?怎么还有男人?傅彦彧没有耐心,厉声问:“你是谁?”
“您好,我是张吉。”勤务员一只手将电话举到耳边,一板一眼认认真真地回答。
傅彦彧皱眉,冷冷地看了眼正在沙发上教阳阳写作业的张继,张继接收到傅彦彧凉嗖嗖的视线,不禁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地抬头望过去,只见傅彦彧正拿着电话朝窗边走去,根本没有看自己。
他抚了抚小心肝,回头就见阳阳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
张继老脸一红,羞恼地拍了拍阳阳的屁股,有些幸灾乐祸地刺激着小家伙:“看什么看?你敢说你不怕你爸?”
“哼!”阳阳甩给他一个白眼,就低头专心致志地啃着笔头。
小家伙偷偷看了眼一旁还在兀自惆怅的张继,趁他没注意,将啃得木屑翻飞的笔头朝张继的茶杯里搅了搅,见张继低头看过来,立刻将笔头含进嘴里,殷勤地将水杯递过去。
“贿赂我也没用,好好写作业。”
张继敲了敲阳阳的小脑袋瓜,接过水杯大大地喝了一口,才消减一些心里的紧张。
傅彦彧站在窗边,看着下面车水马龙的世界,眉头依旧拧着,他平静地问道:“傅首长在江城?”
勤务兵视线飘到一旁的首长身上。
刚才傅彦彧那一声历问,傅政声自然也听了个清楚。季连生告诉他是一回事,他自己亲眼看见又是一回事。
如今见外甥的电话都打过来了,可见他这外甥是认真了,否则以他孤僻的性子,哪里会主动给女人打电话。
傅政声从勤务兵手里接过电话,淡淡应了声。
傅彦彧眉毛揪成一团,礼貌地叫了声舅舅后,想到电话接通这么久,都没听见云倾的声音,也不见她来接电话,心里担心,说话就不那么客气了,话语咄咄:“你怎么来江城了?这个电话怎么在你这儿?她人呢?”
对于这个外甥,傅政声在教导上是严厉的。
当初妹妹去世,是他去申城把他带到首都的,这是傅家的孩子,是妹妹唯一的骨血,怎么能放任他染了满身的地痞流氓气,那时候为了纠正他身上的坏习惯,一口气将他扔到了野战部队去拉练。
这小子倒是能吃苦,累了、受伤了一声不吭,比新兵蛋子还要能扛。
如今倒是知道关心人了。
瞧出他的紧张劲,傅政声也不恼,这世上还真没人能治得了他,他想到刚才坐在自己身边话都不敢说,动也不敢动的小姑娘,真瞧不出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能制住这小霸王。
“舅舅来了江城也不见你关心一句,倒是一口一个陌生人。”
“……她是你外孙他妈。”
傅政声有些没听明白,什么?什么外孙?……
“小兔崽子,什么时候的事?”傅政声爆喝一声,想到那小姑娘一瘸一拐的样子,也不知道伤到肚子没有,傅政声有些忧心忡忡,可别摔到了自己的外孙……
傅政声将电话抛给身后的勤务员,就大步地朝主任办公室走去。
勤务员接过电话,听到那头问地址,知道是那小霸王,赶紧麻溜地报了。
傅彦彧一听,嘴角的弧度瞬间紧绷,他快步走到桌边,拿起车钥匙,就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阳阳捣鼓着两条小短腿就奔了过来!
他可不想写作业了!
今天在他的高压下,被张叔叔拽着做了老半天题目了,他感觉自己脑门都想疼了,还被张叔叔偷偷骂了句‘笨蛋’!他可都听见了!
现在,他也不管傅彦彧要去哪儿,只要不叫他写作业,去哪里都好!
傅彦彧低头看着脚边拽着自己裤腿的小手,小家伙一只手上拿着铅笔,大眼睛圆溜溜地渴望地看着自己,傅彦彧心里焦急,只想去看看小丫头伤的重不重。
他伸手用力一提,将小家伙提起来抱进手臂间。
傅彦彧一手拿过门边挂着的外套,直接罩在小家伙身上,脚步飞快地朝外走去。
房间里,张继还坐在地毯上,拿着成语词典仔细地翻找着答案,抬头就见房间里空荡荡地,那鬼灵精怪的小家伙早就溜走了。
医院门口,傅彦彧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空地上。
男人长脚利落地迈下车,正准备关上车门离开,阳阳赶紧地推开车后门,小身子裹在男人的大衣里,小手套在袖子里,长长的袖筒被风吹的一摇三摆。
他垫着小短腿,颤颤巍巍地朝地上爬,男人的大衣下摆从车里拖了出来,正要落在地上的时候,傅彦彧眉头紧皱地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男人没有说话,单手拖着他的小屁股,三步并作一步地朝医务室走去。
而医务室里,云倾正被眼前的老人家看得心里打鼓。
老人家鬓角泛白,沉着脸,双目炯炯有神地落在她的肚子上,一点也不避讳,盯得云倾心里发毛,微微侧了侧身。
“别动,小心药水流到眼睛里了。”给云倾上药的医生轻声制止她的动作。
傅政声大概也感应过来,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双手背到身后,浓眉皱起,语气疼爱又责怪:“这好好的开车,怎么还翻下桥了?”
傅政声常年身居高位,一句本来满是关心的话,说出来却像是审问犯人一般严厉。
云倾没有和傅彦彧去过首都,也没有见过傅政声,此时见一个陌生的老人家虎着脸瞪着自己,心里没有不开心,表情却满是错愕。
季连生赶紧走过来,解释道:“他就是这样的脾气,你们年轻人别和他这个老头子计较。”
傅政声脸更黑了,背过手闷闷地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他看见一旁撩起半只袖子,正在包扎手臂的温汐,眉头紧了紧,语气带着呵斥:“不在首都好好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郁邵东知道你在这里?”
温汐身体一僵,她没想到傅政声会和自己说话,赶紧恭敬又小心地回道:“他知道的。”
傅政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傅彦彧抱着阳阳找到病房的时候,病房里已经呈现三角僵持的状态。
傅政声黑着一张老脸,坐在沙发上,把两个小姑娘都吓得战战兢兢,没人敢搭理了,自己还稳坐沙发,也不走。
云倾看着走进来的傅彦彧,目光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
傅彦彧拧着阳阳的后衣领,将他放在一边的地上,自己快步走了过去,看着小丫头额头、下巴上的涂了药水的地方,瞳孔微缩,紧张道:“怎么回事?”
云倾此刻已经换了病号服,腿上和被撞伤的地方也上了药水,她背靠着病床,脸上含着宽慰的笑迎着傅彦彧的目光。
傅彦彧幽静的瞳孔闪过一缕心疼,他坐在床边,小心地握住她的手指,轻声问:“疼不疼?”
云倾也伸手勾住他的手指,轻轻地摇了摇头。
“妈咪!”
听到阳阳的叫声,云倾视线越过傅彦彧朝他身后看过去,只见“噗通——”一声,一个大黑球栽倒了地上。
阳阳小手还裹在傅彦彧的大衣里,被男人放在地上的一瞬间,小脚踩到了衣摆上,还没来得及朝云倾扑过来,一脚就踩到了大衣袖摆……
云倾担忧地就要掀开被子下床,却见一旁沙发上稳坐的老人家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将阳阳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