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柳相,他不会是孤单一个人。
没有柳阡陌,彩霞不会离开他。
无数的怨恨在瞬间爆发。
“滚开。”秦慕风怒吼着推开柳阡陌。
他把所有的不满,全发泄在这重重一推上。
他是练武之人,阡陌一个弱女子,哪禁得起他的蛮力。
离开他的钳制,阡陌像只折翅的蝴蝶般飞出去。
“柳姑娘。”飞扬一惊,猛站起来,飞身到阡陌身边。
指尖滑过她的衣服,却让她狠狠撞在墙上。
阡陌撞到墙上,坚硬的墙壁撞破她光洁的额头,血,顺着脸颊滑下来。
鲜红的血滑过她雪白的肌肤,给那张清秀的脸上增加了几分妩媚。
“柳姑娘。”飞扬忙扶起她,懊恼自己慢了一步。
阡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微微摇头,“飞扬大哥,我没事。”
“哼,两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秦慕风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有的只是厌恶。
飞扬挡在阡陌前面,将她护在身后,“王爷,你太过分了。阡陌姑娘只是弱女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他们之间有吵过、闹过,却没有真正翻脸。这一次,飞扬对他忍无可忍。
“你真的很维护她。”秦慕风冷笑,“把她送给你如何?”
“如果你真的不要她,请放了她,不要再糟蹋她。”飞扬咄咄逼人,字字指责,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你不该把一切罪过都推到她身上,这对她来说不公平。”
秦慕风暴怒,“你反了。”他从来没有想到,他的忠心护卫,他的好兄弟,会为了一个女人跟他决裂。
“是,我是反了。”飞扬反而平静下来,“自从你遇到那两只狐狸精开始,飞扬就想反,那两个女人把你迷得失去理智。”
“你……”秦慕风瞪着飞扬,额头上青筋迸起,眼睛里满是怒火,“你可以说我,却不能说彩霞。我的彩霞是最好的,她不是狐狸精。”
飞扬语重心长,“王爷,我眼睛还没有瞎。”
“不准你说她。”秦慕风暴怒中一掌将老虎凳劈得粉碎,碎片溅到阡陌身上,正砸在她的脚上。
阡陌脸色一变,却没有出声。
她又伤了一处。
秦慕风像一只发怒的野兽,朝着外面大吼:“来人,将他们拖出去,各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飞扬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从小习武,这五十大板能挨过去,柳阡陌一介弱女,打她五十大板无疑会要了她的命啊。
飞扬忙跪下,“王爷,我愿替柳姑娘受过。”
秦慕风冷冷道:“先管好你自己吧。”
“飞扬大哥,我能行的。”阡陌一改平日的软弱,平静而坚定地向飞扬微笑。
秦慕风,你真够狠。五十板子是不是?我领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得罪了我柳阡陌,你不会有好日子过。
秦慕风回头,冷笑,“柳阡陌,真有骨气。”
“谢王爷夸奖,本姑娘领受了。”
这个时候意气用事不是最好的选择,飞扬忙道:“柳姑娘,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柳阡陌再次淡淡一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秦慕风被她云淡风轻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还不动手?”
柳阡陌袖子一挥,自己转身走出去,“不劳各位大驾,本姑娘自己会走。”
数十名护卫,手持火把,将冷清的院子照得犹如白昼。
在大群侍卫包围的中央,秦慕风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杯香茗,像看戏一样悠闲。对他来说,确实是看戏。
飞扬和柳阡陌被绑在长凳上,身边各站两名手拿板子的侍卫。
飞扬努力偏过头看柳阡陌,安慰道:“柳姑娘,忍一忍就过去了,你要撑住。”
“飞扬大哥,你的大恩大德,我今生今世都忘不了。”世态炎凉,也难得飞扬对她这样好。这份恩情,她不会忘记。
“打。”秦慕风一声令下,板子如雨点般落了下去。
柳阡陌咬着嘴唇,既不哭,也不叫。冷淡漠然,根本看不出她在受刑,可是,她觉得好冷、好冷。
每一板子,都带着刺骨的寒意,连心都是冷的。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冬天,回到十四年前那个寒冷冬天。
那一年,爹爹终于摆脱了落魄文人的命运,一朝金榜题名。娘带着她从很远的地方,搬进了京城的大房子。
然而,她们只能住在后院废弃的园子里。一眼望去全是杂草,很凄凉。
渐渐地,她明白了一些事情——爹已经把娘休了,娶了当朝大学士之女。
接着,爹陆续接回两个应该称作姨娘的女人,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
他娶了和他仅有露水情缘的女子为妾室,却抛弃了跟他同甘共苦的结发之妻。
这是新任柳夫人的底线,她可以允许柳朔有无数个女人,却无法容忍他的元配。只有他的元配不存在,她才会觉得自己是他真正的妻子。
而那些来历不明的女孩,不管是不是他的孩子,他都可以当作自己的女儿来养。因为女孩子的责任,就是为他的仕途铺路,助他飞黄腾达。
只要是得益的联姻,他并不在乎多一份嫁妆。甚至,他刻意栽培这些女孩,把她们都当作自己的孩子。
在这个都把女儿当作赔钱货的时代,不得不说,柳大人相当有远见。发迹的初期,就已经懂得在女人身上下血本。
不过,他再怎么装出宽宏大度的样子接纳那些女孩,也不过是把她们当棋子而已。
柳阡陌甚至很怀疑,如果没有那对从小就漂亮得不像话的姐妹花,没有那个三四岁就懂得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的小女孩,她们的娘有没有那个荣幸进柳家门?
不过,既然已经有了三枚优秀的棋子,那么,代表着他耻辱过去的柳阡陌就显得可有可无了。毕竟她的存在等于他寒酸的过去,任谁也不会喜欢。
于是,势利小人们纷纷涌现,尽己所能地羞辱、欺负她。
就连她娘给她做的布娃娃,也被人抢走。
而抢布娃娃那个人,转手就把她视若瑰宝的东西丢进荷花池。
冬天过去了,她满身是伤,对疼痛早已经麻木。
在那个冬天,柳阡陌长大了。
那年的冬天,是柳阡陌一生最艰难的日子。
身上的疼痛,让她觉得她又回到了那个充满屈辱与疼痛的冬天。
那个冬天有娘给她温暖,现在呢?
现在是冬天吗?仿佛……比那个冬天更冷。
阡陌咬着牙被打完五十下,没有叫出一声,没有流一滴眼泪。
师父告诉过她,只有弱者才会掉眼泪。飞燕时常提醒她,这个世界不会同情弱者。
她没有哭,亦没有喊,就连行刑的侍卫也被她的毅力所折服。柳阡陌,有着杨柳般的坚韧毅力。
然而,她还是病了。
打完最后一下,她抬起眼睛对秦慕风冷笑一声,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