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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国王的驱象刺棒

自天地间有露水起,这四样东西没知足过,贪得无厌:

鳄鱼的嘴巴,老鹰的胃,猿猴的手,还有人类的双眼。

——丛林谚语

大岩蟒卡阿自出生以来,也许已经是第二百次蜕皮了。莫格里一直没有忘记当年卡阿在冷窟忙活一夜,救了他一命,这件事也许你还记得吧。所以这次卡阿蜕皮,莫格里跑去祝贺他。蛇在蜕皮时总是情绪不稳定,抑郁而且易怒,要等到新皮生出光泽,看上去很漂亮,他才会恢复好心情。如今卡阿再也不取笑莫格里了,而是像其他丛林居民一样,接受他做丛林的主人,并且把他这个尺寸的蟒蛇自然会听到的一切消息,都带给莫格里。对于所谓的中部丛林,卡阿几乎无所不知:贴着地面跑的,地底下钻的,在大卵石上、在地洞里、在树干中活动的生灵,他不知道的真是微乎其微,在他身上最小的那块鳞片上面都写得下。

那天下午,莫格里正坐在卡阿的身体盘成的巨大圆环上,用手指玩弄着卡阿蜕下的破损旧皮。薄如纸的一大堆,盘绕在岩石中间,还是卡阿蜕下它时的样子。卡阿很殷勤地把身体垫在莫格里赤裸的宽肩膀下面,这样一来,男孩就等于坐在一张活的扶手椅里了。

“连眼睛上的鳞片也很完美,”莫格里玩弄着旧皮,轻声说,“看到自己头上的皮在自己脚下,多奇怪呀!”

“是啊,可我没有脚,”卡阿说,“这是我们整个族类的习惯,所以我并不感到奇怪。你从来不感到自己的皮变旧,变粗糙的么?”

“那我就去洗个澡,扁脑袋;不过,大热天我真希望自己能没有疼痛地蜕下皮来,光溜溜地奔跑。”

“我洗澡,我也褪皮。这件新外衣怎么样?”

莫格里的手抚着厚硕的蛇背,顺着斜纹格子往下滑。“乌龟的背很硬,但色彩没这么鲜艳,”他很精辟地说,“和我同名的青蛙色彩更鲜艳,但不如你坚硬。真是美丽养眼哟——像百合花盏内侧的斑纹。”

“还需要点水。一身新皮在第一次洗浴之前,不会展现出全部的色彩。我们去洗澡吧。”

“我抱你过去,”莫格里说。他笑着弯下腰去,抱住卡阿硕大身体的中段,那正是蛇身最粗的地方。这样子要把它抱起来,就仿佛一个人想抱起一根口径两英尺的总水管一样。卡阿躺在那儿纹丝不动,安安静静饶有兴致地喷着气。接着,老一套的黄昏游戏开始了——男孩鼓足了一身蛮力,蟒蛇刚换了一身华丽的新皮,他俩面对面昂着身子,准备来一场摔跤比赛——那是眼力和气力的比试。当然,真摔的话,就算有一打的莫格里,也会全都被卡阿压扁的。但这样玩的时候卡阿很小心,使出来的力量从来都是十分之一也不到的。从莫格里长得足够结实,能承受稍稍粗暴些的摔打时起,卡阿就教会了他这个游戏。这样玩耍可以使他的四肢变得柔韧,那是别的运动所不能达成的。有时,莫格里几乎被卡阿滑动的身躯缠绕到喉咙口,他奋力反抗着,想要挣脱出一条胳膊来,反手卡住卡阿的脖子。这时卡阿会松开他,一边往后退,一边甩动巨大的尾巴摸索石头或树桩,想缠上去支撑住身体。莫格里就飞快地移动双脚,阻碍他的企图。他们脑袋冲着脑袋,来回晃动着,各自都在寻找机会。最后,这一双美丽的、雕塑一般对峙着的对手蓦地融为一体,黑黄相间的、盘绕着的蛇身同挣扎着的胳膊腿缠成一团,旋转着,一次又一次地倒下又站起来。“嗨!嗨!嗨!”卡阿说,脑袋一伸一伸发动佯攻,莫格里的手再敏捷也无法抵挡,“瞧!我碰到你这儿了,小兄弟!这儿,还有这儿!你的手麻木了么?这儿又一下!”

游戏总是以同一种方式结束——卡阿的脑袋猛地一记直击,把男孩打倒在地,连翻好几个跟头。莫格里总是学不会防备那闪电般的一扑,而且,正如卡阿所说,再怎么防备都不会有丝毫作用。

“狩猎大吉!”最后,卡阿咕噜道。莫格里则像往常一样,被摔到六七英尺开外,气喘吁吁地大笑着。他沾了满手青草,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卡阿,去这条聪明的蟒蛇最心爱的洗浴处——岩石环抱的一个漆黑的深水潭。一些沉陷在水中的树桩,给水潭平添了一些情趣;男孩按照丛林方式,不出一声地溜进潭中,潜游到了对岸。他不出一声地从水里钻出来,翻转身体仰躺在水面上,胳膊枕着脑袋,望着岩石上方升起的月亮,他的脚趾却把月亮在水中的倒影搅碎了。卡阿的钻石形状的脑袋像一把剃刀一样割开水面,来到莫格里身边,冒出来,枕在他的肩膀上。他们静静地躺着,非常惬意地浸泡在潭水中。

“真好啊,”最后,莫格里睡意朦胧地说,“我记得,在人群里,这个时辰他们正在泥砌的陷阱里,躺倒在坚硬的木板上。他们仔细地把清新的风关在外面,拉过一块臭烘烘的布蒙住他们的笨脑瓜,从鼻子里哼唱一些邪恶的歌。还是丛林里好哦。”

一条行色匆匆的眼镜蛇从岩石上溜下来,喝了点水,对他们说了声“狩猎大吉!”,便离开了。

“咝!”卡阿仿佛突然记起了什么事,“这么说,你想要的东西丛林已经全都给了你,小兄弟?”

“没有啊,”莫格里笑着说,“要全给的话,得每个月新出一个强壮的谢尔可汗,让我猎杀。现在我能用自己的双手杀死他了,不再需要水牛的帮助。我还希望雨季的中段有太阳照耀,盛夏时节有雨水遮盖住太阳。我饿肚子的时候,没有不想着猎杀一头山羊的;已经猎杀了一头山羊的时候,没有不想着猎杀一头公鹿的;公鹿到手的时候,没有不希望换成一头大羚羊的。不过,我们全都是这样想的,我们全都是这个德行。”

“你就没有别的愿望了么?”大蛇询问道。

“我还能再想望什么呢?我拥有了丛林,还有丛林的恩惠!在日出和日落之间,天底下还有什么地方比这儿更富丽么?”

“喏,眼镜蛇说过——”卡阿开言道。

“什么眼镜蛇?刚才走开的那一条什么也没说。他在狩猎。”

“另一条。”

“你和有毒族类交往很多么?我和他们各走各的路。他们的门牙携带着死亡,那可不是好事——因为他们是那么的小。和你说话的眼镜蛇的兜帽是什么样子的?”

卡阿在水里慢慢地翻了个身,就像海上一艘横对浪头的轮船一样。“三四个月以前,”他说,“我在冷窟狩猎。那地方你是不会忘记的。我追猎的东西尖叫着逃过蓄水池,跑进我曾经为了你的缘故撞破的那座房子,钻到地下去了。”

“可是冷窟的居民并不住在地洞里。”莫格里知道卡阿说的是猴民。

“那东西并不是生活在地洞里,而是要逃生,”卡阿答道,他的舌头颤了一下,“他跑进了一个很长的地洞。我跟着他下去了,猎杀完毕后我睡了一觉,醒来后我又前行了一段。”

“在地下?”

“正是。最后我遇上了一个白兜帽(一条白色眼镜蛇),他说了一些我不理解的事,还给我看了许多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是新猎物?狩猎大吉么?”莫格里迅速地侧过身来。

“那不是猎物,我要咬的话,会把所有的牙齿都崩掉的。可是白兜帽说——听他的口气好像很了解人类——他说,仅仅为了看一眼那些东西,人们会舍命相搏。”

“我倒要看一看是否真的会那样,”莫格里说,“现在我记起来了,我曾经是一个人呢。”

“慢慢来——慢慢来。吃太阳的黄蛇就是因为着急送了命。当时我们在地下交谈起来,我说到了你,称你是一个人。白兜帽(他确实像丛林一样古老)说:‘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人了。让他来吧,该让他看看所有这些东西,许多人为了得到一点点,死都愿意的。’”

“那一定是新猎物了。可是有毒族类得知有猎物活动,是不肯告诉我们的呀。他们是一个不友好的族群。”

“不是猎物。是……是……我说不清是什么。”

“我们过去看一看吧。我还从来不曾见过白兜帽呢,我还想看看别的东西。他把那些东西杀死了么?”

“那些全是死的东西。他说,他是所有那些东西的看守者。”

“啊!一匹狼看守着他拖回窝里的肉。我们走吧。”

莫格里游到岸边,在青草上打几个滚,弄干身体,他们就动身去冷窟了,那座废弃的城你大概是听说过的。今非昔比,莫格里已经一丁点都不害怕猴民了,猴民们却对莫格里恐惧之极。不过这会儿他们的族群正在丛林里劫掠,所以,横陈在月光下的冷窟里安安静静,一片空寂。他俩来到露台上王妃凉亭的废墟跟前,从垃圾上溜过去,进入了凉亭中央。通往地下的台阶已经堵住了一半,卡阿一马当先,下去了;莫格里先发了一声蛇类的呼唤:“你和我,我们血脉相同。”然后手脚并用,跟了下去。那是一条向下倾斜的通道,有好几个拐弯,他们爬了很长时间,最后来到一颗参天大树的树根下面。这时大树的树身,已经在他们头顶上方三十英尺的地面上。树根把通道石壁上的一块石头顶出来,形成了一个豁口,他们穿过去,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大穹窿下面。穹顶同样已被树根胀破,黑暗中几道光线漏了进来。

“一个安全的巢穴,”莫格里说,站起身来,稳稳地立住脚跟,“但要天天来拜访的话,路太远了。这儿什么也没有啊?”

“我在你们眼里等于没有么?”一个声音在穹窿的中央说道。莫格里看见一样白色的东西在移动,最后一点一点地,竖了起来。这是他平生见过的最大的眼镜蛇——将近八英尺长的一个生灵,因为一直生活在黑暗中而褪了色,变得像旧象牙那样白;就连张开来的兜帽上的眼镜标记,也已经褪成了浅黄色。他的眼睛像红宝石一样红,整个儿看上去,他的形象真是奇妙之极。

“狩猎大吉!”莫格里说。他带着礼貌,也带着他从不离身的刀。

“有城市的消息么?”白色眼镜蛇没有回礼,只问道,“那座有城墙的大城,有一百头大象、两千匹马和数不清的牛羊的城市,二十个国王所臣服的王中之王的都城,它怎样了?我的耳朵在这儿变聋了,我已经很久不曾听到他们的战鼓声。”

“我们的头顶上是丛林,”莫格里说,“大象里面我只认识哈提和他的儿子们。巴赫拉杀死了一个村子里的所有马匹,国王——国王是什么?”

“我告诉过你了,”卡阿柔和地对眼镜蛇说,“四个月前我就告诉过你了,你的城已经不在了。”

“森林里的城池——有国王的塔楼守卫城门的大城,是永远不会消失的。我的父亲的父亲还没有从蛋里孵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建起了那座城;到我的儿子的儿子像我一样白的那一天,它也不会倒下!叶迦苏里的儿子维叶迦的儿子昌德拉比加的儿子沙洛姆希,在巴帕·罗瓦尔的时代建造了那城池。你是谁家的牲口?”

“没头没脑的,”莫格里转过身去对着卡阿,说道,“他的话我听不懂。”

“我也听不懂。他很老了。眼镜蛇的祖宗哦,这儿只有丛林,一开始丛林就在这儿了。”

“那么他是谁呢?”白眼镜蛇说,“他坐在我面前,不害怕,不知道国王的名字,用人的嘴说着我们的话。这个带刀子说蛇语的,他是谁?”

“他们叫我莫格里,”这就是他得到的回答,“我属于丛林。狼是我的族类,这位卡阿是我的兄弟。眼镜蛇的祖宗哦,你是谁呢?”

“我是国王的宝藏的看守者。往昔的岁月里,我的皮还是黑色的时候,库伦拉甲[111]建造了我头顶上的这座石窟,好让我用死亡来教训进来偷盗的人。然后,我听到我的婆罗门主人的歌声,他们就从上面把珠宝放进石窟。”

“呣!”莫格里自言自语道,“我在人群里的时候,和一个婆罗门打过交道,嗯……我自己心里有数。过不了多久邪恶就会来这儿。”

“我来这儿以后,石头已经被掀开过五次,但每一次都是再放一些东西下来,从来不曾拿走过。这些财宝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这宝藏中有一百位国王的金银财宝。不过,已经有很久很久没人开过石窟,我以为我的城把这地方遗忘了。”

“城已经没有了。你抬头看看。那边大树的根已经伸进石缝,把石头挤开了。树和人是不会一起生长的,”卡阿斩钉截铁地说。

“有两三回,人类找到了进来的路,”白眼镜蛇凶狠地回敬道,“但他们默不作声,我在黑暗中摸索着碰上他们,他们才叫起来,叫了几声就叫不出来了。可是你们俩,人和蛇,却带着谎话来这儿,要我相信城已经没有了,我的守护使命已经结束。这么多年来,人类变化很少,而我是永远不变的!我要等到石窟的顶掀开,婆罗门唱着我熟悉的歌下来,喂我热牛奶,带我回到光明的地方。在此之前,我……我……我,只有我,是国王宝藏的看守者!你们说,城池已经死亡,树根长了进来?那你们俯下身去,随意拿东西吧。大地上再没有一处有这样的金银财宝。说蛇语的人,如果你能像进来时那样活着出去,那些属国的国王就做你的仆人!”

“又说些没头没脑的话,”莫格里冷冷地说,“难道他被豺咬过一口?豺有本事打洞钻下来么?这个好大的白兜帽一定是疯了。眼镜蛇的祖宗哦,我看不出这儿有什么好拿的。”

“凭着太阳和月亮的神起誓,这男孩得的是没救的疯病!”眼镜蛇咝咝地说,“在你闭眼之前,我准你一个恩惠。你看吧,看看从来不曾有人见过东西!”

“在丛林里,那些对莫格里谈恩惠的,可没得着什么好,”男孩从牙齿缝里说道,“不过我知道,黑暗会改变一切。我就看一看吧,如果这样做让你高兴的话。”

他眯起眼睛,目光在穹窿里四处搜寻着,然后从地上抓起一把闪闪发光的东西。

“哦嗬!”他说,“这东西很像人群里他们玩的那种,只不过这是黄色的,那些东西却是褐色的。”

他手一松,让金币滑落下去,又向前走了几步。穹窿的地面埋在五六英尺厚金币和银币下面。它们原先是装在袋子里的,袋子破了,便泻了出来,在漫长的岁月里,堆压得结结实实,就像落潮时积淀下来的沙一样。在这一层金银里面埋着、在它的外面搁着、还有像沉船斜插在沙中一样露出一半的,是一些镶着珠宝带有浮雕图案的银象轿。象轿上缀着锤打制作出来的金片,还装饰着红宝石和绿松石。还有些是王妃乘坐的大轿子和肩舆,框架是白银和珐琅的,轿杠把手是绿玉的,轿帘上的环是琥珀的。还有黄金烛台,烛台的每一根枝架上吊着穿了孔的翡翠,碰一下就颤动起来;还有被遗忘的古老神祇的银像,五英尺高,带饰钉,眼睛是珠宝镶嵌的;还有嵌金的精钢锁子甲,缀着已经朽坏发黑的细珍珠流苏;还有头盔,盔顶上像鸡冠一样镶着一排鸽血红的宝石;还有龟甲和犀牛皮制作的漆盾牌,盾面上嵌着红金的饰条和饰球,盾边上镶着翡翠;还有一捆捆柄上镶钻石的宝剑、匕首和猎刀;还有祭祀用的金碗和金勺,和一种形状在光天化日下从未见到过的便携式祭坛;还有绿玉杯和绿玉手镯;还有香炉,梳子,用来装香水、眼粉膏和散沫花指甲染料的镂金瓶;还有无数的鼻环、臂环、头箍、戒指和腰带;还有七指宽的玉石带,是切割成方形的钻石和红宝石缀合成的。一些加了三道铁箍的木箱子,木头已经朽烂成粉碴脱落下来,露出一堆堆未切割的星形蓝宝石、蛋白石、猫眼石、蓝宝石、红宝石、钻石、翡翠和石榴石。

白眼镜蛇说得对,这宝藏的价值绝非金钱可以衡量。里面的宝贝是从几个世纪的战争、劫掠、贸易和税收所积累的财物中筛选出来的。且不算所有珍贵的宝石,单单那些钱币,就已经是无价的了;仅仅金银的自重,就有大约两三百吨。今日印度的每一个土著统治者,无论多穷,都有一个藏宝窟,一直不断地往里面添放财宝。尽管每隔较长的一段时间会出一位开明的王公,派人带着四五十辆装满银子的牛车,去换政府的债券;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牢牢地守着他们的财宝,秘而不宣。

莫格里自然不理解那些物品的含义。他对宝刀稍稍有些兴趣,但它们不如他自己的刀子顺手,所以他又扔下了。最后,他发现了一样真正令人着迷的东西。它躺在一顶象轿的前边,半埋在钱币里。那是一根三英尺长的驱象刺棒,或者叫大象刺棒,样子很像一支小小的带钩船篙。驱象刺棒把手的顶端是一颗圆圆的、闪闪发光的红宝石,下面的八英寸把手上密密麻麻地嵌满了未雕琢过的绿松石,握起来舒服之极。再下面是绿玉的轮圈,环绕着棒子雕成花的图案——只有叶子是翡翠的,花朵则是嵌进冰冷的绿玉中的红宝石。把手的其余部分是一段无缀饰的象牙,而刺棒的尖端——包括尖刺和倒钩——是钢制的,镶嵌着黄金,雕刻着捕捉大象的图景。那些图案吸引了莫格里,他看出来,它们跟他的朋友沉默者哈提有某种关连。

白眼镜蛇一直紧跟在他后面。

“这一切难道不是看一眼死了也值么?”他说,“难道我不是向你施了一个大恩惠么?”

“我弄不懂,”莫格里说,“这些玩意儿又硬又冷,根本就不可以吃。不过这东西……”他拿起驱象刺棒,“我想拿走,放在太阳底下看一看。你说这些东西全是你的?我去弄些青蛙来给你吃,你把这个给我好么?”

白眼镜蛇喜上心头,身子抖得相当厉害,“我一定会把它给你的,”他幸灾乐祸地说,“这儿所有的东西我都送给你——但是你不能离开这儿。”

“可我现在就要离开。这地方又黑又冷,我希望把这个带尖刺的东西拿到丛林里去。”

“看看你脚下!那是什么?”

莫格里捡起一块光滑的白色东西。“这是一块人的头骨,”他平静地说,“这儿还有两块。”

“许多年前,他们来这儿想拿走财宝。我在黑暗中对他们说话,他们就躺下不动了。”

“可是我要这些叫作财宝的东西干什么呢?你只要给我这根驱象刺棒,让我拿走,就狩猎大吉了。如果你不给,仍旧是狩猎大吉。我不和有毒族类打斗,你们族群的主人话语我也是学过的。”

“这儿只有一种主人话语。那就是我的话!”

卡阿目光灼灼地扑上前来。“是谁吩咐我把人带来的?”他咝咝地说。

“当然是我啦,”老眼镜蛇口齿不清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人类了,而且这个人还会说我们的蛇语。”

“但你没有说要杀人。如果我领他来送死,回到丛林我怎么交待?”卡阿说。

“不到时候,我是不会说杀人的话的。至于你,走也好,不走也好,那边墙上有个洞。现在你给我安静些,你这个猎杀猴子的胖家伙!我只要碰一下你的脖子,丛林里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从来不曾有人类来这儿以后,还能喘着气儿离开的。我是国王之城的财宝看守者!”

“可是我告诉你,你这条黑暗中的白色蚯蚓,已经没有国王和城了!我们的四周都是丛林!”卡阿嚷道。

“宝藏还在。不过,事情可以这样办:岩石的卡阿呀,且等上一会儿,看男孩奔跑。这儿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好好消遣一番。生命是好东西。来来回回跑上一会儿,消遣消遣,男孩儿!”

莫格里平静地把手放在卡阿的头上。

“到现在为止,这白家伙只跟人群里的人打过交道。他不了解我,”莫格里耳语道,“是他要求这次狩猎的。那就让他尝尝狩猎的滋味儿吧。”他一直是站着的,手里的驱象刺棒尖头朝下,这时他飞快地把它了投出去。它横切着正中白眼镜蛇的巨大兜帽后面,把他钉在了地上。电光火闪之间,卡阿的重量已经压住了扭动的蛇身;从兜帽到尾巴,眼镜蛇一下子就浑身动弹不得了。但他的两只红色的眼睛燃烧着,没有钉住的六英寸蛇头还在狂怒地左右扑击。

“杀了他!”卡阿说,这时莫格里正伸手去抽他的刀子。

刀子抽了出来,他却说:“不,除非为了食物,我决不会再杀生。你来看,卡阿!”他一把揪住眼镜蛇的兜帽后面,用刀子撬开蛇嘴,露出他上颚上面的可怕的毒牙。它们萎缩在牙床里,已经发黑。白眼镜蛇活得太久了,不再有毒液,毒蛇老了以后都是这样。

“‘树乌’,”(‘已经干了’,字面意思是烂得差不多了的树桩)莫格里说;他拔出驱象刺棒,放开白眼镜蛇,示意卡阿离开。

“国王的宝藏需要一个新的看守者了,”他郑重其事地说,“树乌,你的活儿没有干好。来来回回地跑跑吧,消遣消遣,树乌!”

“我没脸活下去了,杀了我吧!”白眼镜蛇咝咝地说。

“杀这个字已经说得太多。我们要走了。带尖刺的东西我拿走,树乌,因为我打败了你。”

“那你要小心,千万别最后为它送了命。它就是死亡!记住,它是死亡!那东西有足够的力道杀死我城里的所有人。丛林人,你不会握有它很久,从你手里拿走它的人也不会握有它很久。为了它的缘故,他们会杀人,杀人,再杀人!我的力气已经干枯了,但是这根驱象刺棒会替我尽职的。它是死亡!它是死亡!它是死亡!”

莫格里从破洞里爬出穹窿,回到通道里。他最后一眼看见的是,白眼镜蛇呲着无毒的牙齿,在狂怒地攻击躺在地上的那些无表情的神祇的金脸,咝咝地说:“它是死亡!”

重新来到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很开心。回到自己的丛林里以后,莫格里把驱象刺棒放在早晨的阳光里,看它熠熠生辉。他那副高兴的样子,简直就像找到一束新种类的花插在头发里一样。

“这东西比巴赫拉的眼睛还要明亮,”他快速地转动着那颗红宝石,欣喜地说,“我要拿给他去看看;可是,树乌说过死亡什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也说不上来。没让他挨你的刀子,我真是遗憾到了尾巴尖梢。地上也好地下也罢,冷窟里总是有一些邪恶的东西。不过现在我饿了。这一大早,你和我一起去狩猎么?”卡阿说。

“不了,一定得让巴赫拉看看这东西。狩猎大吉!”莫格里手舞足蹈地离开了。一路上他挥舞着那根非凡的驱象刺棒,还不时地停下来欣赏一会儿。最后,他来到了丛林里巴赫拉最常待的那个区域,发现他猎杀了一头大兽之后,正在饮水。莫格里把自己的冒险经历从头到尾给巴赫拉讲了一遍,巴赫拉一边听,一边不时地嗅一嗅驱象刺棒。当莫格里讲到白眼镜蛇的最后几句话时,黑豹发出了赞同的呜呜声。

“那么,白兜帽说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莫格里性急地问。

“我出生在乌代浦国王的笼子里,我肚子里对人类多少有些了解。就为了一大块红石头的缘故,许多人一夜之间会三次杀人。”

“可是大红石头拿在手里很沉很累的。我的亮闪闪的小刀就好多了,你看,红石头又不可以吃。他们干嘛要为了它杀人呢?”

“莫格里,去睡你的觉吧。你在人类中间生活过,而且……”

“我记起来了。人类杀生不是为了猎食,而是因为闲得无聊,为了取乐。醒醒,巴赫拉。这根带尖刺的东西做在上面是派什么用处的?”

巴赫拉半睁着眼睛——他非常睏——不怀好意地眨了一下。

“人类造它出来,是要用它扎进哈提的子孙的脑袋里,让血呼啦啦地流出来。在乌代浦的大街上,我看到过那种事,就发生在我们的笼子跟前。这东西尝过哈提许多同类的血。”

“可是,他们把它扎进大象的脑袋,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教他们人类的法律。人类没有尖爪利齿,就造出这种东西来——还有更厉害的呢。”

“我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流更多的血;就连人群造出来的这玩意儿,居然也是,”莫格里厌恶地说,驱象刺棒挺沉,他拿着觉得有些累,“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拿走它了。先是梅苏阿的血流在皮带子上,现在是哈提的血。我再也不用这刺棒了。看着!”

驱象刺棒闪着光芒飞出去,落在三十码开外的林中,尖刺插进了土里。“这样我的手就不沾死亡了,”莫格里在清新潮湿的泥土上擦着手掌,说道,“树乌说死亡会跟着我。那个变白了的老东西,真是疯了。”

“白也好黑也好,死也罢生也罢,我要睡觉了,小兄弟。有些家伙能狩猎一整夜,然后再嚎叫一整天,我可不行。”

巴赫拉走了,他去了大约两英里外的一个狩猎用的巢穴。莫格里图省事,就近上了一棵树,把三四根藤蔓结在一起,说时迟,那时快,他已经在离地五十英尺的吊床上晃荡了。莫格里虽然对强烈的日光并不特别反感,但是他循着朋友们的习惯,尽可能不利用白昼。当他在很吵的树上居民中间醒来时,已经是又一个午夜了。他梦见了自己扔掉的那些美丽的鹅卵石。

“我至少得再看一眼那东西,”他说,顺着一根爬藤滑落到地上。巴赫拉比他先醒。莫格里听见他在半明半暗中吸着鼻子。

“带尖刺的东西哪儿去了?”莫格里嚷道。

“一个人把它拿走了。这是他的脚印。”

“这一下行了,我们可以看看树乌的话是不是真的。如果带尖刺的东西是死亡,那人就会死。我们跟着他。”

“先去猎杀吧,”巴赫拉说,“肚子空着,眼睛就会花。人类走起来是很慢的,而且丛林里够潮湿,最轻微的脚印也留得下来。”

他们尽快完成了猎杀,但是过了将近三小时,他们才吃完肉饮了水,开始循着脚印认真地追踪。丛林居民都知道,吃饭匆忙的损失,什么也不能补偿。

“你觉得,带尖刺的东西会在人的手里掉过头来,把他杀死么?”莫格里问,“树乌说它是死亡。”

“找到他以后就知道了,”巴赫拉说,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快步走着,“是独脚(他的意思是只有一个人),那玩意儿的重量压得他脚后跟印子陷下去很深。”

“嗨!这脚印就像夏天的闪电一样清晰,”莫格里应道;他们开始快步奔跑起来,追着两只光脚板的印子,猛跑一阵,猛地又停一下,一会儿来到月光下,一会儿跑进月影里。

“这一段他跑得很快,”莫格里说,“他脚趾分开了,”这时他们正跑过一段潮湿的地面,“到了这儿他为什么拐向旁边?”

“等一等!”巴赫拉说,尽全力一跃。这超乎寻常的一跃跳出去很远。当足迹突然发生原因不明的变化时,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前跳跃过去,别让自己的脚印落在地上,把踪迹弄乱。巴赫拉落地后,转过身来面对着莫格里,喊道:“这儿有另外一行足迹迎着他过来。留下这第二行足迹的脚比较小,脚趾内翻。”

莫格里跑上前去观看。“这是一个冈德族猎人的足迹,”他说,“瞧!这是他的弓在草上拖过去的痕迹。第一行脚印拐弯那么猛那么急,原因就在这儿。大脚躲避小脚。”

“确实是这样,”巴赫拉说,“那好,为了避免你我脚印交叉,把他们的踪迹弄乱,我们还是各追一行足迹吧。我,大脚;你,小脚的冈德人。”

巴赫拉跳回来追踪原先那行足迹,丢下莫格里一个人弯着身子,察看小个子林中人所留下的狭小奇特的足迹。

“这会儿,”巴赫拉说,他一步一步,循着那一串脚印往前走着,“我,大脚,在这边拐弯了。现在我躲在一块岩石后面,一动不动地站着,不敢挪动脚。报一下你的踪迹,小兄弟。”

“这会儿,我,小脚,来到了岩石跟前,”莫格里说,沿着踪迹跑上前来,“现在,我在岩石下方坐下来,右手支撑着身子,弓放在脚趾中间。我等了很久,因为我在这儿留下的脚印很深。”

“我也是,”巴赫拉躲在岩石后面,说道,“我在等待,带尖刺的东西的柄端搁在一块石头上。它滑了一下,因为石头上有一道刮痕。报一下你的踪迹,小兄弟。”

“这儿有一两根小树枝和一根大树枝折断了,”莫格里压低嗓门说道,“哟嗬,这个我怎么报呢?啊!明白了。我,小脚,走开时弄出声音,脚步很重,好让大脚听见。”他一步一步离开岩石,钻进林子,去了。他在远处提高了说话的声音,因为他来到了一道小瀑布跟前:“我……走得……很远了……这儿……瀑布的……声音……盖住了……我的……声音;我……在这儿……等着。报一下你的踪迹,巴赫拉,大脚!”

刚才,黑豹一直在四下里打量着,看大脚的足迹是怎样从岩石后面离开的。这会儿他开腔了:

“我膝盖着地从岩石后面出来,拖着带尖刺的东西。看看没人,我就跑了起来。我,大脚,跑得很快。足迹很清楚。我们各自追踪吧。我跑起来啦!”

巴赫拉沿着清晰的足迹飞奔,莫格里跟踪着冈德人的脚步。一时间,丛林里一片静寂,鸦雀无声。

“你在哪儿,小脚?”巴赫拉喊道。莫格里的声音从右边不到五十码的地方给了他一个回应。

“呣!”黑豹低沉地咳嗽了一声,说道,“两个人在并排向前跑,离得越来越近了!”

他们又赛跑了半英里,期间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最后,莫格里,他的脑袋不像巴赫拉那样贴近地面,他喊了起来:“他们碰上了。狩猎大吉——瞧!小脚站在这儿,膝盖抵住一块岩石——那边不就是大脚么!”

他们前方不到十码远的地方,在一堆碎石上,躺着当地一个村民的尸体;一支尾端带小羽毛的长箭,从他的后背贯穿到前胸。

“还说树乌又老又疯么,小兄弟?”巴赫拉温和地说,“至少,这儿死了一个。”

“接着追。可是,饮大象血的东西——那个红眼睛的刺棒——哪儿去了?”

“也许,到了小脚的手里。现在又是独脚了。”

这道单行足迹是一个身体很轻的人留下的,他跑得很快,左肩扛着一个份量很重的东西。他绕着一道长长的、满是干草的矮山嘴,一直往前。在目光锐利的追踪者眼里,他落下的每一步,都像烧红的烙铁留下的印迹一样清晰。

他俩都不说话,直到足迹延伸至一堆隐藏在沟壑里的篝火灰烬跟前,才打破沉默。

“又是一个!”巴赫拉说,停在那儿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

干瘪的小个子冈德人的尸体躺在地上,两只脚搁在灰里,巴赫拉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莫格里。

“是用一根竹子干的,”男孩瞄了一眼后说道,“我在人群里当差的时候,曾经用竹竿子赶过水牛。眼镜蛇的祖宗——很抱歉,我取笑过他——很了解人这个种族,我本该很了解他们的。我不是说过,人类杀戮是因为无聊么?”

“其实,他们杀人是为了那些红色和蓝色的石头,”巴赫拉答道,“别忘了,我曾经在乌代浦,在国王的笼子里待过。”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足迹,”莫格里俯身看着灰烬,说道,“四道穿鞋的人的足迹。他们没有冈德人走路那么快。嗨,难道小个子林中人作了什么恶,跟他们结了仇?看,他被杀之前,他们交谈过,全部五个人,站在这儿。巴赫拉,我们回去吧。我感觉到肚子很沉,却又上下颠动着,就像树枝末梢的黄鹂窝一样。”

“正追着猎物却半道上丢下,这可不是好的狩猎。跟上去!”黑豹说,“那八只穿鞋的脚还没有走远。”

整整一个小时,他们没再交谈,只管闷声不响地使劲儿向前跑,跟着四个穿鞋的人留下的一排宽宽的足迹。

这时已经是大白天,没有云彩,很热。巴赫拉说:“我嗅到了烟味。”

莫格里回答说,人类总是喜欢吃,懒得奔跑。他们已经到了那片新扩展出来的丛林里,正在低矮的灌木丛中穿行着,摸索前进。巴赫拉和他隔着一小段距离,在他左边走着,喉咙里发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声音。

“这儿有一个,吃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他说。一丛灌木下面趴着一堆东西,它穿着色彩鲜艳的衣服,周围洒了一些面粉。

“又是竹子干的,”莫格里说,“看!白色的粉就是人类吃的食物。这个人帮他们拿着食物,他们却从他手里夺走了猎获的东西,还把他丢下来喂老鹰兰恩。”

“这是第三个了,”巴赫拉说。

“我会带着新猎杀的大青蛙去见眼镜蛇的祖宗,把他喂得肥肥的,”莫格里对自己说,“饮大象血的东西就是死亡本身——可我还是没弄明白!”

“跟上!”巴赫拉说。

他俩还没走出半英里,就听见乌鸦克沃在一棵柽柳树顶上唱死亡之歌。树荫下躺着三个人。在他们形成的圈子中央,一堆将熄未熄的火冒着烟,火上搁着一只铁盘子,盘子里有一块未发酵的面做的饼,黑糊糊的,已经烤焦了。就在火堆旁边,躺着那根红宝石绿松石的驱象刺棒,在阳光下,它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这东西干活儿挺利索,到这儿已经一切都搞定了,”巴赫拉说,“这几个是怎么死的,莫格里?各人身上都没有伤痕。”

对于有毒的植物和浆果,丛林居民有机会从经验中获得的知识,并不比许多医生知道的少。莫格里嗅了一下火堆上飘过来的烟,然后掰下一块焦黑的面饼尝了尝,又吐了出来。

“死亡的苹果,”他呛咳着说道,“一定是先前那个人下在食物里对付这几个人的,他们杀死冈德人以后,把他杀了。”

“真是狩猎大吉啊!一场猎杀接着一场猎杀,”巴赫拉说。

“死亡的苹果”是丛林里对曼陀罗的果子或者达图拉[112]的称呼,在整个印度,它是最容易弄到的毒药。

“接下来干什么呢?”黑豹说,“为了那边那个红眼睛的凶器,你我是不是得杀了对方?”

“它会开口说话么?”莫格里悄声说道,“我把它随手扔掉,是不是做错了?在我们之间,它是没法干坏事的,因为人类想要的东西我们并不想要。如果把它丢在这儿不管,它一定会一个接一个地继续杀人,就像刮大风时坚果一个个掉下来一样快。我对人类没有爱意,但也不愿意他们一夜之间死掉六个。”

“有什么关系呢?死了几个人而已。他们互相杀戮,杀死了人还高兴得很,”巴赫拉说,“那个小个子林中人倒是很会狩猎。”

“可他们只是些小崽子。小崽子去咬水里的月亮,就会被水淹死。这是我的错,”莫格里说,听他的语气,仿佛他一切都明白了似的,“我永远不会再带一样新奇的东西到丛林里来——即使它像花儿一样美。这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抚弄着驱象刺棒,“还是送回眼镜蛇的祖宗那里去吧。不过我们得先睡上一觉,而且不能睡在这些长眠的人旁边。还得把这东西埋起来,免得它跑掉,再去杀死六个人。帮我在那棵树下面挖个坑。”

“好吧,”巴赫拉一边说,一边朝树下挪着步子,“不过小兄弟,我跟你说,错不在这饮血的东西。麻烦出在人的身上。”

“一回事,”莫格里说,“坑挖深些。醒来后,我会把它弄出来,送回去。”

*****

两夜之后,白眼镜蛇正盘坐在黑暗的穹窿里伤心,因为他被抢了。他感到丢脸,他很孤独。这时从石壁上的洞里,绿松石驱象刺棒打着旋飞了进来,哗啦一声砸在金币铺成的地面上。

“眼镜蛇的祖宗,”莫格里说道(他小心翼翼地待在石壁的另一边),“从你的族类中找一个年轻力壮的来,帮着你看守国王的宝藏吧,那样就不会再有人类活着离开这儿了。”

“啊哈!这么说,它回来了。我说过,这东西是死亡。你怎么会还活着呢?”老眼镜蛇咕哝道,亲热地用蛇身盘绕着驱象刺棒的柄。

“凭着赎买我的那头公牛起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东西一夜杀死了六个人。别再放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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