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队站在操场上，一边看着手中的秒表，一边看着集合的队伍。
等到五十人全部到齐，卢队掐表。
“最快的一名是两分钟……最慢的是四分零二秒……”卢队对着表，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说给队列听的，“第一名比第五十名居然快了一倍，换句话说，最后一名还赶不上第一名的一半！”
“三分钟以后的出列！”卢队大声喊道。
最后的十二个队员出列，“记录员，每人各扣两分。”卢队说完，站在一旁的一个老兵答“是！”并拿出笔本记录。
“我不知道你们在原来的单位是怎样训练紧急集合的，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请各位记住，这里是飞豹特勤大队的集训队。不能因为一个人拖后腿而耽误整个大队的战斗力！不能因为你们十二个人而在发生紧急情况、出现紧急任务需要我们出动的时候连队伍都拉不出去。听好了，是整支队伍都拉不出去！”卢队绷着脸，认真地发着脾气，“居然超出规定时间一分钟，诸位，你们知道一分钟内可以发生多少事吗？你们知道这一分钟对于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给你们的敌人一分钟时间，你知道你会死多少次吗？”
“听口令！全体都有，急行军五公里，回来的时候，你们身上的装具少一件的扣两分，少十件的扣……扣多少你们自己算吧。还有，最后十名照样扣分！”卢队越说越生气，“向右转……跑步走……”
整个队伍在操场上急速前进，紧急集合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但是，这也太邪乎了吧，夜间全装紧急集合三分钟？队伍中的队员们都还在纳闷，“没有搞错吧……”
林晨一边喘着气跑一边问跑在一起的四十八号胡迪：“干什么呀这是？夜间紧急集合不是……”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胡迪只顾着跑，没好气地搭理林晨。
“靠……”林晨心里憋了一口气，此时只有把这口气发泄在跑步上，加速。其他的队员好像也都这样，玩命地跑。
队伍跑着跑着，由于互相碰撞和自己的颠簸，有队员的装具开始松落。
急行五公里后，队员们气喘吁吁地集合。
卢队还是绷着那张脸，挨个检查每个人的装具，不时有人出列，扣分。不一会儿，卢队到林晨面前，“你水壶里的水呢？”卢队拉起林晨身上的水壶背带摇了摇水壶，林晨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水壶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再一看，水壶的盖没有拧紧，水全漏了。
“难怪这么多‘汗水’，裤子都湿透了……”林晨在心里嘀咕。
“扣两分……”卢队面无表情地喊道。检查完后，卢队又走到队列前面，“记住，飞豹特勤大队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在任何情况下，听到哨音都要以最快的速度集合，紧急集合就是出任务的命令，不能有一秒钟的拖延。你们，也包括我们，都要时刻准备着！”
卢队用一次紧急集合，给队员们上了一课，告诉队员们：军人，需要时刻准备着！
回到班里，林晨又看了看表，凌晨两点十分。尽管队员们心里有一百个一千个不理解不痛快，但是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来。都默默地解下身上的装具，放到原来的位置，一切都很自然，很平静。
躺在床上，队员们反而睡不着了。鬼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紧急集合拉动呢……更何况刚刚急行军五公里的剧烈运动，汗水都还挂在脸上，全身几乎湿透了。
林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林晨左边的床铺是三十三号陈杰，右边就是二十一号刘然。刘然也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好像在想着什么。
林晨索性坐起来，看到刘然还睁着眼睛，就问：“你也睡不着啊？”
结果回答林晨的不是刘然，而是另一旁的陈杰：“哪能睡着呢……”
“我也睡不着呢……”班里的人一人接一句，都还醒着呢。
“靠！都没睡着啊？”林晨还以为只有自己睡不着呢，“那……那干脆都起来说说话吧！”
林晨的这个提议不错，来到飞豹特勤大队集训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队员们每天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紧张地训练，队员之间说话的时间和内容都受到很大的局限，互相之间需要一个更深层次的了解和认识。
很快，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你们说，咱们天天这样训练，算不算遭罪啊？”队员们的话题还是不自觉地回到飞豹特勤大队回到集训队的训练中。
“岂止是遭罪，我现在怀疑当初拼了老命为了进这个飞豹特勤大队有什么意义？”说话的是张野。
还没有来到飞豹特勤大队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豪情万丈地把进入飞豹特勤大队视为一种很崇高、很有奋斗感的追求，然而到了飞豹特勤大队的集训队，每天这种残酷的魔鬼式训练，让队员们身心倍感疲惫，心里或多或少有些……自我否定。
说着说着，大家把目光聚向林晨。
“五号，我说你上大学上得好好的，哪根筋搭错了，跑到这里来遭罪？”张野起身下床，倒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问林晨，还差点呛着。
“我也不知道，当时热血往头上一涌，就告别了美好的大学生活，投身到火热的部队，来到为人民服务的队伍中了……”林晨笑着贫道。
“说正经的，林晨，大学的生活一定很美好吧？”接话的是三十三号陈杰，这小子当初上学的时候不好好学，成天调皮捣蛋瞎混，后来才知道后悔，在电脑学校没少吃文化少的亏，于是暗暗觉悟，把全部精力都用在钻研电脑上，也算“大器晚成”，但是陈杰的心里始终有个大学梦，很是羡慕那些大学生。
林晨刚想再接着贫下去，感觉到不妥，于是改口说：“是挺好的……”
“你看看，林晨，咱们这么些人都没上过大学，就你是个大学生，你给讲讲大学的生活，让我们过过瘾也好……”张野又喝了一口水，确实，待在部队有好几年了，对部队以外的东西很有向往感。
其他队员也跟着起哄，大家都觉得，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和时间在一起说说话，队员之间很需要这样一种沟通了解。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急于打破一个缺口，以增进彼此之间的认识和生活训练中的默契。
“其实也没什么，大学，也是所学校，只是比高中初中大一点而已。”林晨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贫嘴。
贫嘴好像是现在年轻人的普遍特长，好像还是林晨的“优点”之一。
很显然，大家对林晨的回答很不满意。
“大学生活就是学校和社会接轨的过渡，一半是学校一半是社会。”林晨也是直到临近毕业了，才突然醒悟。三年多的大学生活，给林晨最大的感触就是从思想上慢慢由学生身份融入到社会中。现在上大学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是在有些人眼里，也是一件不平常的事。“刚开始上大学的时候，还感觉很新鲜，脱离了高中的压抑，多了一份自在，但是时间一长，也就没有什么了，每天上课，上课之后打打球，上图书馆看看书……也基本上没什么了，那时候很享受那种无拘无束的自在，没有过多地想别的。”
“我就不信，你小子没有在大学找女朋友？”张野打趣道。
“这个……属于个人隐私，能不能保留啊？”林晨有些不好意思。
“不行，还个什么人，隐什么私的……革命战友是没有秘密的！你别跟个大姑娘似的，有还是没有，老实交代！你要是欺骗组织，组织绝对饶不了你……”梁冰和刘然也跟着来劲了。几个人上来，围住林晨，“坦白从宽……”
“没有！”林晨一口咬定。
“没有？不信！”几个人非要问个水落石出，开始摁住林晨。
“真没有！”林晨躲不过，还是左右躲着。
“真不信！”几个人开始动手。刘然和朱晓东架着林晨的胳膊，张野拿出背包绳，要把林晨绑起来拷问，“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张野的声音很“猥琐”。
林晨眼看要遭受战友们的“毒手”，不得不吐露实情，“在大学真没有……不过在高中……”
“靠……能耐啊。”几个人放开林晨的胳膊，回到桌子旁，听林晨讲“故事”。
“在高中……喜欢上一个女同学……”林晨还是有些躲躲闪闪，不好意思开口。
“废话，不是女同学还是男同学啊……”朱晓东故意起哄，其他人一阵笑，“说重点，重点……结果呢？”
“只是喜欢，单纯的喜欢……那时候就知道学习啊，属于暗恋……”林晨支支吾吾的。
“靠，看你小子平时干什么都挺自信的，原来感情还有这么保守的一面啊？”梁冰插话，“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上大学了，考的不是一所学校，她在南方的一所大学，我到了××大学，从此就一直没有联系……”林晨尽管当时处于懵懂的青春期，但学习是那时候的主题，对感情这事没怎么用心。自从在高中时心里留下那个女孩的影子，心里就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对女生就好像只有那种类型的才对感觉，到了大学，始终没有找到那种纯纯的心跳，虽然说大学里恋爱满天飞，但是林晨不为所动，成天在学校里学学习、看看书。林晨喜欢看书，有一段时间迷上了诗歌创作，没事的时候一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写写诗抒发抒发青春的荷尔蒙。再就是打打球跑跑步，参加各种体育长跑，在体育项目中，除了长跑还搞过定向越野，三年的时间把年少的躁动挥发在各种各样的新奇事情上。
“那你没有追过她吗？公开的行动？”陈杰一副很可惜的表情。
“有……写诗，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比较喜欢读诗。我还瞎写了几首诗给她……”林晨有些自谦的腼腆。但是林晨真的会写诗，诗歌是那个时候少男少女心里对爱情懵懂和纯洁向往的一种“情结”。
“拉倒吧，你小子还会写诗？不信……你们信吗？反正我是不信……”又有人起哄。
“行了行了……这个问题留着以后再商讨。林晨，还是说说你为什么上完大学还想着来当兵？听说你这样的条件已经够直接招为干部的……”朱晓东为林晨解围。
“我……不止一个人问我这样的问题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林晨有些脑袋大，“这么跟你说吧，从小学到大学，我念了十五年的书，如果我不来当兵的话，估计从大学毕业到我老了就会一直在工作……上学，上班就是一个人的一生，感觉太没劲了！所以我就想先选择别的生活方式，哪怕是暂时的，也比那样有意思的多……”林晨又想到自己当初的决定。
“相比以前，在部队每天这样的生活，你后悔吗？”朱晓东试探着问。
“说当初没有一点点冲动显得有点假，尤其是刚来部队那段时间，很不适应这种枯燥单调的训练……还有，和以前的同学联系，现在我的生活轨迹和他们有很大差别，同学有的都混得比较好，有的甚至娶妻生子了。但是，我还是不后悔当初的选择。或许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自己选择的，只是生活的一种状态和另一种状态不同区别而已……这个时候不让自己折腾折腾，我估计以后更不会了……”林晨又恢复了稳重，和平时就有的态度。
“合着你就是上部队来找折腾的？”三十三号陈杰满脸的疑问。
“至少是对以前的生活的一种改变，这兵也不是说谁想当就能当上的。”林晨笑了笑，“更何况，部队也是一所大学校大熔炉，学习的东西多着呢……”
“那你想没想过在部队长期发展，我的意思是……做一名职业军人？”刘然想到林晨是以一个大学生士兵的身份来到飞豹特勤大队集训队的，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发现林晨不仅在身体素质上有着部队需要的军事技能的底子，在头脑上和面对问题的态度上，也表现出一个高学历人才的独特见解和长远眼光。至少刘然认为林晨是个很好的值得培养的军事人才，而部队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林晨一听到这个问题就有些发蒙，不知道怎么回答。在决定当兵和刚来当兵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在部队的路会走、要走多远，只是把当兵当作一种尝试性的生活，在部队里经历新兵连，到下连分到机动大队，再到总队的军事比武，一直就处于紧张疲劳的训练中，对部队的生活还没有太多的感悟、认识。或许在林晨心里，对部队这些沉甸甸的东西还没有一个很深层次的概念和理解。
“在部队这个特殊的环境中，接触到的东西都很新鲜，很有挑战性……”现在的林晨只会这么想。虽然说上完大学才来当兵，但是整个学生时代，林晨由于上学比较早，在同学中的年龄属于最小的，在很多事情上思考的方式还处于发展阶段，还有着年少的青涩和稚嫩，所以在大学里并没有随着校园内的风气和潮流而谈恋爱、玩游戏、创业、接触社会，等等。到了部队，快一年的时间，都还处于接触和学习的过程中。对部队的生活和特性的理解，还有着进一步的认识。所以，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嘘……有人来了！”梁冰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快……回去躺下！”说完把桌子上的水杯迅速摆好，十个人都上床躺下。
门外的脚步声走近，走过，走远……
“睡觉吧……都困了，下次再继续……”明天还要训练呢，班里的十个人很快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到点起床，开始新的一天，开始又一天的训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