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想的却是——这是世上最美丽的谎话了吧,我怎么可能相信?深爱的女人,要撒谎也选择一个好一点的理由吧。身为天子,最爱的人莫过于自己,其他的人都只是为了满足私欲而存在的。
也许,他们两个,最大的悲伤,就是他们都不肯再向对方敞开自己的内心。因为害怕伤害,或者,只是父皇为了让母后少了忧虑,能更好的活着,才说出那番话。
就当从来都没有你这个人的存在好了,母后说这是父皇的那番话里,最让她痛苦的一句。她说,她在宫中两年,浮华如梦,阴谋算计种种不细数,已非初入宫廷的稚嫩少女,但是,仍然为父皇的冷酷感到痛苦。
“我是谁,我是一开始就摆错了位置的女人。宫廷可以有宠爱,但不会有男女之情,也注定每个后妃都是孤苦伶仃的。别离,正因为如此,母后希望你,不要纳太多的女人。”
我心头想的是,母后,一个男人,若是根本不在乎你,哪会愿意为你顶着压力,让你能够在江南逍遥。
母后穿的素淡,墨黑的长发轻绾上,她坐在我的对面,喝着清茶。
四十多的她,跟年轻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眉目间,多了一抹岁月沉淀下来的,成熟稳重的安静。
我曾经有一个奶娘,长得年轻妩媚,笑起来,像极了画上的母后,这才得到侍寝的机会。母后被迎进宫,风头无人能敌,册封为贵妃的她,赢走了父皇所有的注意。
那让这个女子,急怒攻心,她打翻了滚烫的热水,淋在了我稚嫩的肩头上,我记不清她的样子,但清楚的记得,滚烫的水,泼洒在身上的灼痛。
母后没有来看我,父皇不相信她是如此绝情,抱着我去找她。父皇对我,较一般的人更好一些,但是跟母后比起来,那我就不算重要了。
所以当他指责母后不关心我的时候,手也在我的肩上使力,他不担心我身上的天花会传染给他,他只怕我的出现,也不能够让母后的态度软化。
穿妃色的长裙襦衣,绾简单发鬓的母后,发现父皇在我伤口那里恶意的蹭了一下,听说我只是疼得掉眼泪,没有哭出声来,谁抱着我,我都是乖巧的弯在谁的怀里,小身子在簌簌发抖。
她把我抱过去,她的怀抱,是我从来都没有感受到的温暖,紧紧的,小心翼翼的。
母后身上的味道,也是淡淡的。我对母后最深的记忆,不是她绝美的容貌,而是她温暖的怀抱。
跟她满脸的严肃不同,她的怀抱,是最温暖的港湾。
“别离,你又在出神了,我跟你说,你要立兰妃为贵妃的事,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她微微皱眉,语气平淡,但是不容拒绝。她的眼神偶尔会显得很犀利,听说我的后妃里面,还没有人敢跟她对视,就算是我,也要微微避开她的注视。
朕倾心于你的母后,所以,当她看着我的时候,会让我充满勇气,被心爱的女子看着,就算你是懦夫,也会跟朕一样,即使前路铺满荆棘,你也会勇敢的劈荆斩棘。
朕渴望跟她相守一身,但她不愿意再靠近朕,朕背着她的身体挺得端正,隔着珠帘,跟她触手可及,却有千山万水的距离。朕觉得,朕已经失去她了。
父皇临终前将我唤进殿,单独跟我说了这些话,最后他说,“就算你登基做了朕的江山,这片江山,也要和你母后一起守侯。朕总算懂了她,她不愿意以色侍人,她要的,是青史留名。朕愿意给她,不管你将来如何的厉害,只要是你母后要的东西,你都必须让她如愿。否则,你最好趁早请辞,不要做这个皇帝。”
就算没有这样的旨意,面对母后的强势,我也是没有多余的话。她的性格很强硬,做的决定,几乎不容有人非议。但往往,她下的决定,都是让人放心的决策。
可是父皇,你对母后的纵容,却造成你儿子的苦恼。你的女人,本来应该是由你去宠爱纵容的,结果,让你的儿子,也不得不顺从她的意愿。幸好她不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女人,不然大魏的江山,就要断送在她手里了。
听说,父皇还在世时,母后挥霍无度,大兴土木,在洛阳修了她最喜欢的避暑东宫。每年耗费在脂粉和容貌上的银子,也是好大一笔。
前朝上,她还时常拿那些跟她意见想违背的朝臣开刀。也为了几桩私人恩怨,硬是处死了父皇的几个年轻的妃子,其中,就有个叫乡姜的美人,母后的美,不及她的三分之一。
她也会嫉妒,自从她被立为皇后,就不许父皇再选秀,否则她就要拿前朝的政事为难父皇。骄纵任性的程度,父皇的后妃里没有一个人能跟她相比。
可是,就是这样的母后,居然夺去了父皇全部的温柔,没有父皇的纵容,一个女人,不可能拿得稳朱砂笔,那些朝臣,也绝不会那么顺服。
在我看来,母后她并不是十分的美,面相甚至略带刻薄,嘴角是倔强的弧度,眼神太多犀利。一般来说,男人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我只能想到一个解释——父皇真的是动了心,才会觉得她做什么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