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奥托和兰登坐在香脂树和云杉丛边,抽着烟斗,脚边的篝火还在燃烧。在这高海拔的山上,晚上就变得有些寒冷了。奥托起身抓了一把干云杉枝扔到火堆里。然后,他又伸了伸腰,将头和肩膀舒适地靠在树上,又咯咯地笑了起来,这已经是他第十五次这样笑了。
“笑吧,你就知道幸灾乐祸!”兰登吼道,“告诉你吧,奥托,我打中它两枪,两枪呀!而且,你知道,我当时身处极其不利的境地。”
“你是想说那只灰熊低头看你,冲你笑的那会儿吧?”兰登的这次失利让奥托幸灾乐祸,奥托继续调侃道,“兰登,就当时那段距离,你就算搬块石头也可以砸死它呀!”
“当时,枪压在我身下了啊。”这已经是兰登第二十次做此解释了。
“你要知道,那个地方不适合枪击灰熊。”奥托提醒道。
“你不知道,那山沟非常陡峭,我只得用手指和脚拼命地抠住岩石缝隙。如果坡更陡一些,我都恨不得用牙齿了。”
说着,兰登坐了起来,磕掉烟斗里的烟灰,然后又续上了烟丝。
“奥托,它是我在落基山脉见过的最大的灰熊!”
“要不是你的枪压在了身下,你家现在就可以铺上一块相当不错的地毯了。”
“我一定会把它的皮毛做成地毯的。”兰登大声宣布,“我下定决心,从今天起,我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就算耗上整个夏天,我也要抓到它。在火盆山,我宁愿只要这一头熊,也不想要十头其他的熊。它身高九英尺,头和篮子一样大,肩上的毛发长达四英尺。真遗憾,我当时没有一枪打死它。它现在受了伤,肯定还能战斗,到时候我们抓它该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啊!”
“肯定是这样的。”奥托附和道,“如果下个星期的某个时候,我们再碰到它,它身上还有伤,到时候,兰登,拜托你再别把枪压在身下了!”
“我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怎样?”兰登问道。
“那是再好不过了!你看这里多好,有充足的新鲜肉食,肥美的牧场,还有清澈透亮的水。”过了一会儿,奥托又接着说道,“那熊肯定伤得不轻,在山顶上,它就已经流了很多血。”
借着火光,兰登开始擦拭他的枪。
“你觉得它会不会逃走,我是说,离开这里?”
奥托生气地咕哝道:“跑掉?离开?如果它是一头黑熊,可能会跑掉;可它是一头灰熊,是这一片领地的‘王’!在一段时间内,它可能会避开我们,但我打赌,它绝不可能就这么离开。你把灰熊打得越狠,它就越疯狂;如果你一直不停地攻击它,它就会越来越抓狂,直到死为止。如果你下定决心要抓到那只熊,那么,我们肯定会如愿以偿。”
“我决定了。”兰登加重语气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它会打破我的猎熊纪录。奥托,我要逮到它,一定要。你觉得明天早晨我们有机会追踪到它吗?”
奥托摇了摇头。
“这不是追踪的问题,”奥托说,“这只是一次简单的狩猎而已。灰熊被打中后,它会不停地走动,但它绝不会走出自己的领地,也不会在开阔的坡地上暴露自己。我们的向导莫图森这几天应该会带着他的狗一起来。如果我们带上那群艾尔谷猎犬一起去,肯定更有趣!”
兰登将光亮的枪筒瞄准火堆,怀疑地说:“莫图森能在一星期之内赶回来吗?我很担心这个。之前,我们可是走了一段相当崎岖的山路哦。”
奥托自信满满地说:“那个印第安老家伙肯定会跟上我们的。只要他的猎犬不一个劲地去追豪猪,三天之内,他肯定会到。一旦他们来了,”奥托站起来,伸展了一下瘦削的身体说,“我敢肯定,我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即将到来。我猜,这些山里到处都是熊,那十条猎狗肯定会把这些熊全部捕获。敢打这个赌吗?”
“啪”的一声,兰登合上了枪托。
“我只想抓到那头灰熊。”兰登毫不关心其他的事,“我有预感,我们明天就会抓到它。我们装备齐全,而它却受了重伤,它肯定跑不远的。”
兰登和奥托在靠近火堆的地方,用柔软的冷杉枝就地做了两张床。兰登学着奥托那样,在床上铺了层毯子。他们太累了,不到五分钟,就呼呼地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奥托掀开毯子,起床了,但兰登还在睡觉。他没叫醒兰登,便悄悄地穿上了靴子,踏过重重的露水,走到四百多米外,将马赶到了一起。回来时,他带回了迪思班和他的鞍具。这时,兰登已经起床了,正在生火。
这样的早晨常常让兰登提醒自己要珍惜生活,如果自己身强体壮,就不需要去劳烦医生,更谈不上会死掉了。八年前的六月,他第一次来到北部山区,那时,他长得骨瘦如柴,肺也不好。记得当时有个医生对他说:“年轻人,如果你不治病,坚持要走的话,你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但是,现在他的腰都粗了五英寸,而且体壮如牛。
太阳冉冉升起,将第一缕玫瑰色的朝霞洒满山顶,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和露水的味道,万物生机勃发。早晨的空气如此清新,氧气充足,兰登狠狠地吸了几口,顿觉神清气爽。
比起同伴奥托,兰登更喜欢表达自己对野外生活的喜爱之情。兰登总是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想大声呼喊,大声歌唱,随性地吹个哨子。但是,今天早晨,他克制住了自己。狩猎的激情在他的血液里涌动。
奥托在给马配鞍,兰登在做薄饼。他已经成为野外烘烤面包的能手了,而且他烤面包的方法,既省料又省时,大大提高了效率。
兰登打开一个厚重的面粉袋,双手捏成拳头,在面粉堆中掏了一个洞,然后往这个洞里倒了一品脱水、半杯驯鹿油、一汤匙发酵粉,还有一小撮盐,然后把它们混在一起,搅拌均匀。不到五分钟,他已经把面饼平摊在锡箔纸上。半小时后,羊排煎好了,土豆煮熟了,薄饼也烤成了金黄色。
吃完早餐,从宿营地出发的时候,太阳才从东方露出了脸。他们骑着马,穿过山谷,又徒步爬上斜坡。马儿们温驯地跟在后面。
其实,追踪托尔并不难。托尔停下来向身后的敌人呼喊吼叫的地方有一大摊血。他们就顺着这摊血迹一直走到了山顶。之后,他们来到了另一座山谷,在山谷里又发现了托尔停留过的踪迹。在每一个停留处,他们都能看到一大摊血。血浸湿了地面,把岩石染红了。
兰登和奥托穿过树林,来到小溪边。就在这里,在一条坚硬的黑沙子路上,有托尔的脚印,于是他们停住了脚步。奥托目不转睛地看着,兰登发出了惊呼声。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兰登掏出一个卷尺,跪在一个脚印前。
“15.2英寸。”兰登喘着粗气说。
“快量一下另一个脚印多长。”奥托说。
“15.5英寸。”
奥托环视了一下峡谷,说:“我之前见过的最大的灰熊脚印也才14.5英寸呢。”他的话音中带着惊叹,“那头熊是在阿塔巴斯卡河附近被捕杀的,算是在英属哥伦比亚捕杀的灰熊中最大的一头。兰登,现在这头熊比那头还要大呢!”
他们继续朝前走。走到托尔清洗伤口的第一个水塘边,他们又量了下灰熊的脚印。所有的测量数据和之前的差不多。偶尔,他们俩还会发现地上的斑斑血迹。到了十点的时候,他们到了黏土坑,发现托尔之前在这里住过。
“它伤得很重,”奥托小声说,“估计它在这儿呆了一整晚。”
他俩怀着相同的感触,不约而同地抬头向前看。再往前走上半英里,就进入了黑暗无光的大峡谷了。
奥托又一次说:“那熊肯定已经很虚弱了。”他边说边抬头向前看,“也许我们应该把马拴在这里,然后徒步走进去,它肯定就在这附近。”
于是,他们把马拴在矮小的香柏树旁,把迪思班身上的包袱也卸了下来。
然后,他们迅速地拿上步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保持高度的警惕性,随时准备拿下这头灰熊。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这寂静而又幽暗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