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些是府上所有婆子的名册。”
“娘娘，这些是府上每日膳食出入采购的册子。”
“娘娘，这些是府上杂物各院取用情况的登记册。”
“娘娘，这些事府上所有衣服开销的统计单。”
“娘娘……”
“停！暮春我求你别念了，念得我头都大了。”毓歆双手抱着头，重重地用额头敲打着案几，“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从前在赵府上娘也的确是教过这些，可也没这么多啊，每天都要看这么多东西……”
暮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为难地抬眼看了一下站在一边手里还抱着别的册子的钱婶：“娘娘……钱婶说这些东西都是需要您现在过目然后拿个主意的，而且已经入了夏，按着规制府上每一个主子和丫鬟婆子都要制作夏装的，娘娘还得选个铺子采买。”
“往年都用的哪家？今年照旧就是了。”毓歆依旧不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着，“这些事情从前怎么来的，现在就怎么来，一切都按照原本的安排就行了。”
暮春将她搀扶起来，倒了一杯清桔茶：“娘娘败败火，娘娘您忘了吗，这是殿下第一年搬出宫里住进皇子府，一切都是新的，往年都没有这些需求的，所以需要娘娘一样一样地拿主意。”
“那冬装呢？之前冬装寻得哪家做的？”毓歆揉着额头，半眯着眼睛，也不接暮春递上来的茶。
暮春将茶放在毓歆手边，轻声道：“冬装是殿下定的徽州柳家。”
“那夏装就也用他家就是了。”毓歆赶紧接了话，却听钱婶开口道，“娘娘不可啊，徽州柳家冬装的料子和手艺的确是万里挑一的，但徽州地处北边，故而冬装能做的保暖又好看，可徽州的夏日依旧凉爽，不比我们京城来得炎热，若是夏装也继续用柳家的话，怕是不妥，价格上也不合适。”
毓歆接过钱婶递上来各家绸缎庄的册子，随意翻了两页：“那钱婶觉得哪家比较合适呢？”
“这……这老奴也做不了主啊，府上主子和丫鬟婆子不在少数，这夏装可是一笔大单子，得找个牢靠又稳妥的，还得估计着手艺，万万不能马虎的，老奴不过是个老婆子，哪里敢随意指哪一家，还得娘娘亲自看。”
钱婶求救似地看向暮春，暮春转了转眼珠子：“奴婢记得从前在赵府上夫人都爱用苏州程家，虽说赵府是的规制是万般比不上皇府的，但奴婢记得程家也接过不少皇亲国戚家的单子，夫人用惯了程家，也与程家有恩，程家在价格上很乐意给夫人一些优惠，夫人这才一用就是几十年。”
她顿了顿继续道：“程家也算是苏州的老字号了，这么多年开下来从未出过岔子，就连那瑛亲王家夏装用的也都是程家的料子和手艺，娘娘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如咱们就选程家。”
“程家？”毓歆将册子翻到程家那一页，“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了，从前程家并没有什么名气，是娘最先启用的，程家当家的为人也老实，料子一直都很好，娘就推荐给了身边的几个夫人，然后才传到了瑛亲王府上，所以程家一直觉得娘是贵人，之后的价格给得很是低廉。”
“正是呢娘娘，咱们不说要程家一定要卖娘娘这个人情，程家自然是知道娘娘如今是三皇子府的主母，娘娘肯用他们家，已经是他们家的福分了，想来也不会在价格上多作为难，若是用得好了，娘娘继续用着，传出去对他们家也是一大助力，想来定是会给上好的东西的。”
暮春笑着说完，钱婶却皱起了眉头：“可这程家终究算不上什么大商户，瑛亲王那儿也不过是和别家混着在用，咱们好歹也是皇子府，是不是该中规中矩地选一些……”
“就用程家吧。”毓歆和尚绸缎庄的册子，目光落在了旁边的一本账目上，“这是……？”
钱婶接过那绸缎庄的册子，见她问起另一本缓声道：“这是咱们殿下名下的一些产业，这些都是历年陛下赏下的，和这几年点下明面上自个儿经营着的，产业并不算很大，故而也要转交给娘娘处理。”
毓歆伸手去拿过那一本账目，随意地翻看了几页：“这么多田庄？那想来收成应该很是不错的。”
“的确还算可以，一个月的收入够得上普通老百姓一年的银钱。”钱婶缓了缓，“这些还只是殿下明面上的生意，一般皇子分府以后，自个儿私底下也会再有一些别的，那些才更来钱。”
钱婶的声音明显压低了一些，毓歆点点头，却没有钱婶意料之中的惊讶和惊喜，反而很是平静：“看得我头都昏了，先传膳吧，用完膳再继续说。”
虽然事情急，但也的确不能打扰了主子的正常作息，钱婶点点头，将账目册子等规整了几下，腾出一块空地方来，暮春将从膳房取来的膳食摆上了桌子，总算能缓一口气，不再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
另一头的书房里，陆焕也正小心翼翼地给霍羿南汇报着：“殿下，事情钱婶已经在交接给娘娘了，娘娘这会儿子应该在慢慢一步步地熟悉起来，只是东西一下子怕也的确是有些多，娘娘熟悉恐怕得费些功夫。”
“东西送过去多久了？”
“回殿下的话，有三天了，自皇妃娘娘从画舫回来那天起，已经把事物都一一告诉给她了。”
霍羿南抬了抬眼皮：“她什么反应？”
陆焕楞了一下，随即道：“娘娘自然是有些不习惯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事儿，这几日恐怕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属下听芸熙说娘娘唯有在用膳和睡觉的时候才是空闲的，别的时候一直都在看账本一些的东西。”
“怎么会催得这么紧？”霍羿南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她身子吃得消么？”
陆焕的嘴角歪了歪，这不是殿下您安排的事儿吗，这会儿子又要心疼娘娘了，真是何必呢，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他还是要脑袋的：“娘娘这几日身子倒还好，就是会觉得疲乏，这些事情都是府上的日常运作，也不能怪钱婶催得紧，若是当天不拿个主意，事情只会越拖越多的。”
“你去叫钱婶注意着点儿分寸，她身子那么弱，要是真的又累出什么病来怎么办？”陆焕听了这话，忍不住就要翻个白眼，说要教训教训皇妃娘娘的是您，现在又要反悔的还是您，殿下的心思真是跟女人一样难以捉摸，“那如果皇妃娘娘拿不了主意的，还是送回殿下这里吗？”
陆焕也不过是例行这么一问，没想到却惹怒了霍羿南：“送什么送，不许送过来。”
“可是殿下……若是娘娘也不拿个主意，您也不拿个主意，这不是为难钱婶吗？”陆焕下意识地这么说着，话刚说出口就忍不住想要扇自己一巴掌，果然那头的霍羿南火气更大了，“养你们都干什么吃的？这些小事就不能自己拿个主意吗？事事都要麻烦主子？”
“殿下这不是您吩咐的嘛……”陆焕委委屈屈地喃喃说了一句，还是被霍羿南捕捉到了，“我看你也活腻了？想要试试看前几日芸熙的待遇？”
陆焕赶紧捂住了嘴：“属下不敢，是属下没能办好差事，都是属下的错。”
“知道是你的错还不快去领罚？自己下去领十个板子再回来回话。”霍羿南说完不再看他，继续专注在手上的事情上，陆焕丧着一张脸，也不敢反驳，轻声道了一句是，就关上了书房的门。
门外赫然是等候已久的钱叔：“陆公子，殿下可有什么吩咐？我好去与我那老婆子说。”
“殿下说了，一些琐碎的小事就不要总是拿去麻烦娘娘了，让钱婶自己定夺。”陆焕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可钱叔却傻了眼：“啊？这咱们怎么敢，这些说是说小事，可府上哪里又真正有小事可言的，若是会错了主子的意，我那老婆子可担待不起啊，陆公子，这殿下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啊？”
“什么怎么个意思，就这么个意思。”陆焕的语气依旧很差，“殿下养你们都干什么吃的，这些小事都拿不了主意，事事都要去麻烦主子们吗？”
“可是……可是……把事情都移交给娘娘，不是殿下的主意吗？陆公子，哎你别走啊陆公子！”
陆焕理都不理他，板着一张脸快步就走远了，开玩笑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还怎么去指点他人，十个板子，自己都多久没挨过板子了，听殿下的意思打完了还得继续去跟前候着，真是闹心。
两个主子闹别扭，怎么苦的都是他们这些做属下的？
陆焕的步子很快，却没有发现在一旁站着的一个女子，正在默默地躲在暗处看着他离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依依不舍的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