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我爱上了看他的背影,总觉得很有气场,很多男生因为太瘦O型腿很严重,而且大多外八字走路,曲少恩在那群男生中就脱颖而出了,我以为,这是我见过最美的走路姿势了。只短短的时间,我就在心里确定了一件事,那便是我与班上其她的女孩子一样,喜欢上了这个男孩。
年少时候的爱恋,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无非便是,在这万千世界形形色色的人中,那人正好与你相遇,正好入了你的眼。
很奇怪的一件事发生了,曲少恩转来后,这天下午,霍君延也开始来学校上课,理所当然地坐在了曲少恩旁边的那个空座位上。当然,霍君延来学校与否,班主任是不关心的,因为霍君延,这个总是无故旷课、逃学,和社会上的闲杂人士私交不浅的男孩,早已是连校长都放弃的人,若不是他家里有钱有势,他也早就该被赶出校园了。
“你竟然来上学?”话语里全是玩味的笑意。
我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向后方看去,用动听来形容的声音,真的是他说话了,他还笑了,曲少恩对着霍君延。
霍君延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回:“你都转学了,我来上学又有什么奇怪的?”
“难得啊,难得啊。”曲少恩继续笑。
这一刻,我才知道,他的微笑,也是要看对象的。曲少恩与霍君延,竟早就熟悉。这真是一件稀罕事!
放学回家,乔锦年在我家做作业,胡平端来一个果盘,温柔地说:“先吃点水果,吃完再写作业吧。北陌,写完作业,你要练两小时小提琴。”
“知道了,妈。”北陌表情淡淡地回,继续低头奋笔疾书。
乔锦年奇怪地看了眼我与沈北陌,“你们这对姐弟,真的有些奇怪。”
“栀子,为什么北陌要练小提琴,你不用呢?”
“我不喜欢呗。”我冲着北陌偷偷做了一个鬼脸,心里暗暗得意。
后来,我才有勇气告诉乔锦年,我与北陌不是亲姐弟,北陌的妈妈只是我的继母,当然也就不能严厉要求我,怕招来闲言碎语。有这一层关系挡着,我不用被逼着做任何事,以至于最后,我是一项特长都找不到。
与曲少恩说上第一句话,还是因为霍君延。
那一天放学,我想躲开北陌一个人回家,就走了学校后面的一条巷子,可是正巧看到一群男孩子在那打架。我第一次见到打架打出血出来,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远远的,也没有要离开的念头,很害怕,害怕流血,更甚者是死人。
我认出来是一大帮混混联手在打霍君延,霍君延的脸上已经有了些淤青,这时,霍君延也看到了我,他一拳狠狠地挥在一个男孩的脸上,冲着我喊:“让曲少恩来这帮忙。”
我愣了会,然后拔腿就跑,怕身后有人追我。我知道自己该赶紧回家,而不是将自己扯进这件坏事情里。可是这个年纪,总喜欢讲些义气。
曲少恩在班上做值日,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他的面前,一把将他手上的拖把扔掉,拉着他就往外跑。曲少恩应该想甩开我的手的,可是看我额头上都是汗的样子,知道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才作罢吧。
看到霍君延被几个人围在中间,曲少恩笑了,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我弯着腰在喘气,抬头,有些着急地说:“你还不快去帮他呀。”
“呵呵,不急。总要等他被好好修理了才想去帮。”
听到曲少恩这样云淡风轻的说,我更急了,推着曲少恩,“你快帮他,万一他死了怎么办?”
电视里经常放着青少年因为打架斗殴意外死亡的事件,每次北陌的妈妈总是会提醒北陌做事要冷静千万不能打架。我当时以为,再打下去,霍君延会死的,所以表现出来的不是一般的急迫。这事后来一直让曲少恩调侃,说我肯定喜欢霍君延。
“这么担心他,该不会喜欢他吧?”
13岁的女孩子听到一个男孩子这样问她,总归是有些生气的。“我才不会喜欢他呢,随便你们,我走了。”
这个年纪除了讲究义气外,还讲究矜持。女孩子即便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也是要抵死不承认的,怕被人笑话。
曲少恩看了我一眼,随即加入了战斗。霍君延对付着混混之际抽空给了曲少恩一拳,“让你看好戏,还和美女聊天。”
听到这话,我的脸着火了。
就在我出神的时候,一把亮晃晃的刀向我袭来,我吓得向后退后一大步摔在地上,脑袋一片空白。
“霍君延。”曲少恩大声叫了声。
后来我觉得自己的脸上湿了,一滴一滴地。用手摸了摸,粘稠的液体,呈现在眼前的竟然是鲜红的血。
我听到混混们凄厉的惨叫,抬眼看面前的人,是霍君延,他的手臂被刀片划下了一个大口子,血沾红了他的白衬衫。
不到片刻,巷子里只剩下了我、霍君延、曲少恩。霍君延手臂上的血汩汩流出来,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痛意,将我从地上拉起身。
“你又替人挡刀子,你不要命了。”曲少恩怒声责备道。
在医院里,我才知道以前霍君延也曾为曲少恩做过这样的事情,那时他才不过十岁,就已是个为人义无反顾的人了。那刻我打心里佩服他,霍君延。
共患难后,我和曲少恩、霍君延走近了,成为了朋友。乔锦年几次问我为何会变成这样,北陌也曾问过,我每次都支支吾吾的糊弄过去,没有讲出这件事,当我自私,算是我的小秘密吧。
班上讨厌霍君延的人很多,很多人中也包括了北陌,我能够理解,霍君延不屑与别人相处,他是一个怪异的男孩,比我周围的所有的男孩都要个性,小小年纪,张狂得很。
只是我不懂,为何北陌也不喜欢曲少恩呢,那样温和的男孩,虽说一开始有些难相处,但是时间久了,倒也与班上人都熟悉了。
难道是曲少恩考了年级第一,抢了北陌的位置么?
很久很久,我一直这样以为。
直到前不久,北陌告诉我,他喜欢我,他嫉妒我与曲少恩、霍君延他们走得那样近。
收到C大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北陌居然瞒着我们自己偷偷也报了C大,他的高考分数很高,明明应该进更优秀的学校。
“我早知道你会这样做,我就应该跟着你到学校,看着你填志愿。”胡平的手捶打着北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换做是我儿子,我也觉得可惜。
可是木已成舟,胡平让北陌答应她四年后一定要考上B大的研究生,北陌答应,这件事才作罢了。
“校友,以后多多关照呀!”我真心的对他笑,没有一丝毫的幸灾乐祸。
在那几天之后,沈和一直都阴沉着个脸,还时不时的偷偷瞧着我和北陌,就好像我们勾搭上了一样。我当时心里乐,活该了吧,这种被将军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吧。姜是老的辣,可是遇到了我这么个女儿,那就很难说了。
填报C大的志愿,我也很不想的,都是沈和使的计。
那时忙着填报志愿,我考虑了很长时间都拿不定主意,上什么学校都不重要,最主要的是要离家远点,连西藏大学我都考虑了,就是哪边好玩,我就想钻哪去。可是,我终究是没能对抗住沈和那只老狐狸。
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刚刚敲定了云南大学。
“栀子,你打算上什么大学?”他坐在我对面的小沙发上,脸上是难得的笑容。
“干吗?”我当时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专心致志地摆弄手中的日历本。后来想起来真是懊悔,若是那时提高点警惕,我也不至于被他算计。
“没什么。”然后他又开口说:“我下午的飞机飞香港,你不是很早的时候就想着要和我一起去香港玩的吗?”
我抬头看他,心动了,忙放下报纸,琢磨着他,怕他忽悠我。“这么说,你要带我去吗?你确定?”
“爸爸为你全程买单,就我和你两个人,叶子和北陌都不会去。”
我承认最后一句话确实让我很受益,被分享父爱太久,我在心里幻想着如果这次香港之旅只有我和沈和,肯定很满足。
“我现在就收拾行李。下午我也不去学校了,我让北陌顺便帮我填报下志愿。”
“顺便问一句,你要去哪里上学?”早在去年,沈和就承诺我,不管以后我去哪座城市发展,他都一定会支持我。所以听他这样问我,我就很单纯的告诉他了,“云南大学。”
“好,你收拾收拾,我去告诉北陌。”
“嗯。”我重重点头,然后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我的行李上。
我没有想到从香港回来后,沈和就给我扔了一颗炸弹。他让我去他书房找他,我把给家人买的礼物一一发了后就去了,他当时在看书,但是我明显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书都拿反了,我也没有拆穿他。心情大好地问他:“爸,找我啥事?”
“栀子,其实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他吞吞吐吐地说完这句话。
我狐疑地看着他,问:“你要和胡平离婚了?”
下一刻,他扳着脸责备我,“瞎说什么呢?”
“那什么事呀?”
“我就是想问问你C大这所学校如何?”
我想了会,“挺好。”就是女生不咋地。当然我没法对沈和开口说C大的不少女生都堕胎,这话我也开不了口呀。
“如果你去上C大,我给你买辆车作为奖励怎么样?”
“我不要。”我想也没想地拒绝,车子这玩意对我来说没有吸引力,事实上,我更喜欢房子。
我没有想到他下一句就是问我“那一套海景别墅行不行?”
我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猛地咳嗽了起来。沈和离开座椅,帮我拍拍后背顺顺气,又给我倒了杯水。
我喝了水,缓了缓气,“爸,你得绝症了吗?”
“呸呸呸,乌鸦嘴,哪有这样诅咒自己的爸爸的?”
“那你是怎么了呀?一会儿说送车子,一会儿说送房子。”我还真有点心虚。我平常虽然不待见沈和,可是他好歹也是我亲爸,我其实还是很爱他的。
“就是想让你上C大。”他也不兜圈子了。
我傻笑,“嘿嘿,没办法,我志愿都填了,我注定是要去云南的。”
“我让北陌给你填报了C大,第一志愿。”
我懵了,听懂了,然后站起身,用尽全力大叫了声:“沈和。”尾声我拖得特别长,我实在太气愤了。我的梦想,被他这么一搅合,碎了。
沈叶先冲进书房,再然后胡平和北陌也进来了。
我没忍住眼泪掉下来了,瞪着沈和,安静地哭。
胡平把我拉到一边,担心的问我怎么了?我就是不说话,任由着她给我擦掉眼泪。
这一刻,我甭提多讨厌沈和了。
胡平、沈叶、北陌一个接一个问我出什么事了?我用牙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个音。我只有在很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胡平劝我:“别跟你爸置气,消消气。”
“爸,你怎么惹姐姐生气啦?”沈叶好奇的问。
沈和走到我面前,叹了口气,“栀子,爸也是为你好。”
为着他这一句“为你好”,我就必须待在这座城市四年,以后或许为着他的很多句“我是为你好”,我很可能就走不出这座城市了。
夜深人静,我趴在床上看着墙上的钟指针在转动着。楼下房间里的灯终于熄了,我轻轻下床,拿出柜子里的背包,下楼。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我真的打算永远也不回来了。
走过了一条街,仍是没有看到出租车,我有些沮丧地坐在大楼前的台阶上。黑夜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口袋里一闪一闪的光亮,我吓了一跳,心想着没那么邪门吧,我才刚离家出走就被发现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我舒了口气。可是紧接着我的心又纠起来了,曲少恩,呵,我还是没能习惯我们已经分手这个事实呀,看到他的号码的时候,我当时脑子里根本就还以为曲少恩还是我男朋友。
按掉了手机,我郁闷地垂下头。
手机又一次地亮了,我愤怒地接听,“曲少恩,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沈栀晴,你吃错药了吧。”那头显然不是曲少恩的声音。
我叹了口气,“什么事?未来前男友。”霍君延上次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早就是一个星期前的事情,这么长时间不联系了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虽说我现在是他挂名的女朋友,可是我自认为我抓不住他的心,他这人藏得深。此刻打来电话,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把‘未来前’三个字去掉。”他今天倒有耐心,还会特地纠正我这种小事。
“嘿嘿。”我冲着电话那头的他傻笑。
“想你了呗。”
“嗯,我也想你了,挂了啊。”我关掉了手机,我的世界又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我傻傻地笑着,下一秒有冰凉的液体从我的眼睛里流出来。
我去不了云南大学了,该怎么办呢?
我真想掐死沈和,尽管他是我爸,说这话很大逆不道,可是和我不能去云大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不能去云大了,我不能去云大了,想到这,心里就很绝望,越哭越伤心。
那日,我无意间听到了胡平和沈和在房间里的谈话。
“她不是在云南大学教书吗?”临了的时候,我听到胡平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如醍醐灌顶,当下就决定了要去云南。这个她,尽管他们不曾提起名字,但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那是我的妈妈。
从小到大,我的家里不曾见过一张关于我妈的照片,我更不知道我妈的名字,我这人的记性又不够好,有关妈妈的记忆,脑海中更是一丁点也搜索不到。那个女人,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是不是也如我一样爱笑,是不是脸上也有着梨涡,是不是眼角有一颗泪痣,是不是……
我想她,疯狂地想。尽管她曾抛弃过我,但是我发现我恨不了她。恨一个人很累,我懒,不想恨人。
夜凉如水,我辗转了好几个取款机,终于取到了一大笔现金。离家出走,钱是一定要备足的,我不是傻子,我爸更是精明得很,他要是停了我的银行卡,断了我的财路,到时我不得灰溜溜地滚回家,越多的现金越是保险,我也不想我爸调查我银行卡的消费记录顺藤摸瓜地找到我。
街上时不时开过一辆私家车,难得有辆出租车过来,里面还有客了,我抓狂地站在街角。
看着红灯亮了又亮,我有些无奈地转身,准备先找家酒店入住。我考虑不周到,我应该要好好计划下这次的离家出走大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