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琼沉吟一下，明知故问道：“妹妹，你可知父亲下令命外祖家三日内迁出凰城一事？”
云瑶淡淡地应了一声，也没有说别的，便径自端起茶盅送至唇边，轻啜了一口热茶。
云琼一愣。这就完了？
这反映也太平淡了！
外祖母接云瑶回来到底是在打什么意思？答案昭然若揭。
大哥正处在式微之时，保住外祖家也就是保住了他的一分助力。她相信换谁都会做出对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可对于云瑶，她心里倒有点拿不准。这丫头一向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主。
云琼叹息着摇了摇头，“可怜外祖父、外祖父一把年纪，还要受迁移之苦……”
云瑶没有接话。
她的内心，产生了一种排斥。
五年了，她这个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以她的性子，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忙不迭的撇清关系才是。这次不但没躲，居然还如此不遗余力地帮衬，甚至不惜主动向自己示好，该不会是有人许了她什么好处吧？
见她迟迟不说话，云琼心中不悦，心道：云瑶这是什么意思，与自己说话竟然心不在焉！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吧。
她压下心中的不满，微微拔高嗓门道；“妹妹……”
云瑶回过神来，道；“父亲一向宠爱姐姐，若是姐姐说情，这事儿许就大事化小了。”
云琼眉头一蹙，这是什么馊主意！
父亲正在气头上，她此刻求情不过是火上浇油，不仅讨不到好处，没准还惹得父亲心生厌恶。祖父那里她就更不指望了，连祖母都被关进佛堂，她这个不受祖父待见的庶孙女根本就说不上话。
这个时候，只有云瑶开口说情或许会有转机，祖父和云泰打小就疼爱云瑶，不顾及别人至少会给她几分颜面。
云琼忍住发火的冲动，耐着性子道；“眼下，任何维护孙家的话，父亲都是听不进去的。”说着，叹了口气，无奈道；“姐姐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惭愧！”
云瑶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事已成定局，明日我们一同送外祖父、外祖母一程吧！”
云琼看向云瑶的目光，带着几分责备的意思，出口质问道；“难道妹妹就不想帮着去说说情吗？”
云瑶自嘲地笑笑，“连姐姐都说不上话，更不要说妹妹这个离家多年的庶女了。”顿了一下，又缓缓道；“任何人做错事，都要受到惩罚！”
云琼面色一冷，振振有词道，“二姨娘一事与外祖家何干？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能因为二姨娘的错处就迁怒娘家？孙家如今被卸除了职务，若是再被驱逐出凰城还有何颜面在云族立足……”
云瑶冷声打断她的话：“姐姐莫不是忘了，云族族规；族主的权威，凌驾一切！”
云琼愣了一下，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她一时心急，确实有些口不择言了。父亲的旨令哪有她置喙的资格！
这话要是传到父亲的耳里，父亲定会认为她对孙家迁出凰城的一事不满，就是对父亲的旨令心存不满。
她不能拿自己的前程冒险。
不过是转瞬，云琼已经是心念百转，冲云瑶勉强笑道：“是姐姐失言了。”
接下来，屋子里陷入寂静中，好一会儿都没人再出声。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万华开口提醒道；“小姐，时辰不早了，您还要去给老族主和族主请安呢！”
不等云瑶说话，云琼先开口道；“万华不说我差点忘了，我为父亲炖的人参鸡汤时候也该差不多了，这鸡汤就得趁热喝才好。妹妹先去给祖父请安吧。”
说完，也不等云瑶的反应，起身甩袖离开了。
看着云琼远去的背影，万华低声道：“小姐，大小姐显然是别有居心。”
云瑶满不在乎地说道：“管她是真心也罢，假意也好，都不重要。”
说完，站起身，“走吧，去给祖父请安。”
主仆俩穿过一条游廊，沿着蜿蜒的鹅卵石小径一路前行，没一会儿，老族主的院子就出现在了前方。
丫鬟将她们迎进大厅，云瑶微微抬头便见到坐在主位上的仙风道骨，头发花白的祖父，一双黑眸已不似当年那么炯炯有神，嘴角和眼角的皱纹也加深了些许。
云瑶仿若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那几年，祖父教二哥武艺，她就偷偷爬墙偷看。后来被祖父发觉，不但没有责备她，还特别准她同二哥一起学，她的天赋不如二哥，祖父却从未嫌弃过她，时常还会给她带回一些外面的糕点和布偶……
那些日子是她最快乐的时光，每一天都深深刻在她心中，从不曾忘记。
奈何，十岁那年，祖父出去游历，再加上她救了二哥一事，自己的处境愈发艰难，最后……
云瑶鼻子一酸，眼泪情不自禁地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看着云瑶落泪，让老族主心中也是分外酸楚。他离开后那些年发生的事，云泰都有跟他一一说过。
这丫头不容易啊！
十岁的小姑娘正是天性烂漫的时候，她却主动进了静心庵清修五年。真是难以想象，云瑶当年是在何等绝望的情况下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云瑶平复了心绪，上前对着老族主行了一个跪拜大礼，态度恭敬之极。“瑶儿给祖父请安！”
“哎，你这孩子。”老族主起身，走到了云瑶面前，亲自把她给扶了起来，“别跪了，说了多少次了，祖父不在意这些虚礼。”
“祖父这些年可安好？”云瑶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中透出满满的孺慕之情。
老族主点头，“好，我这把老骨头结实着呢。”
“祖父身子康健，瑶儿就放心了。”
“五年前，祖父离开之时，你还是个十岁的小丫头。”老族主感慨万千，“转眼间，你都变成一个大姑娘了。”
老族主捋了捋胡须笑容爽利地拉着她坐下，小丫鬟急忙给主子们都上了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