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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4章 春风得意

屋外,一片落叶残败,侍奴们正挥着扫帚仔细清扫。凤瑶倚在窗边,本以为夜雨过后,路道湿滑,今日的狩猎该会取消,却不料,不久之后,有侍奴小跑而来,忙朝凤瑶道:“姑娘,马车已在府门外备好,公子邀姑娘尽快过去。”

凤瑶神色微变,再度抬头扫了扫天色,沉默片刻,便转身出屋。

一路缓步而行,面色与心境皆是一片平静,波澜不起。

待抵达东临府外,东临苍的马车已在府门外候着,眼见凤瑶出得府门,在旁的小厮忙朝马车道:“公子,姑娘来了。”

这话刚落,那马车的窗帘子便伸出了一只手来,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拎着窗帘微微一卷,瞬时,车帘后方,出现了一张温润柔笑的脸。那张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的温如旭阳,又如和煦的风,着实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只是那脸上的双眼,则噙着半缕兴味,目光也在凤瑶身上流转一圈,便轻笑道:“瑶儿倒是来得慢,此际天色已是不早,若再耽搁,许是就要迟到了呢。”说着,话锋一转,“瑶儿且快上车来。”

凤瑶眼角一挑,只道是这人倒是极擅甩锅。明明是这厮刚刚才差人唤她,她不过是行走缓慢罢了,这厮倒说她来得慢,耽搁时辰了。但凡这厮对今日狩猎略有半点的在意,这厮定也会早点差人通知于她,又岂会直至时辰不多才差人过来唤她。

心有微浮,虽明知东临苍是在调侃,只是大抵是如此紧烈的局势之下,她姑苏凤瑶着实无任何玩笑调侃之心,是以对他这席调侃的话,也并无半点的好感。

她也并未言话,仅是再度抬头扫他两眼,随即便缓步往前,登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略大,车内摆了小桌,凤瑶入车后,便隔桌坐在了东临苍对面。则是片刻,马车已然缓缓的开始前行,车身略微颠簸摇曳,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也开始循环往复,不绝于耳。

只是车内气氛则是沉寂,凤瑶与东临苍皆未言话,待得二人沉默片刻后,东临苍才突然朝她微微一笑,随即便抬手入袖,掏了只匕首朝她递来。

凤瑶眼角一挑,下意识垂眸朝那匕首扫视,只见匕首的刀鞘上雕花缕缕,极是别雅。

“出门在外,自当有东西防身才是,这把匕首,瑶儿且收着。”正这时,东临苍那温润的嗓音微微道来。

凤瑶并未拒绝,淡然接过,待将匕首揣入袖中后,才道:“东临公子倒是考虑得周到,多谢了。”

东临苍笑笑,“谢倒是不必了,本是一家之人,道谢就太见外了。今日狩猎,在下虽与瑶儿同行,但难免卫王那小子不会中途弄出些幺蛾子来,是以,谨慎防备些自然是好,只是,无论今日发生了什么,望瑶儿定要沉得住气,有些人虽为该杀,但自然也要分清时候。”

他这话无疑是话中有话,说得笼统朦胧,但也像是在预计今日狩猎定有不平之事发生。

凤瑶径直抬眸迎上他的眼,低沉道:“东临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他缓道:“不过是出门在外,是以提醒瑶儿几句罢了。多防备些自是好事。”

嗓音一落,不再言话,仅是抬手端了矮桌上的茶盏,为凤瑶倒了杯茶,凤瑶扫他两眼,抬手将茶盏端起,微微而饮,随即沉默片刻,再度道:“卫王武功如何?”

东临苍眼角微挑,下意识朝凤瑶望来,“卫王的武功,倒在百里堇年之下,只是,卫王喜贪生,最怕丢命,是以,身边自然围绕有武功高强之人。”说着,神色微动,似是来了兴致,“怎么,瑶儿想对付卫王?如今呐,卫王与颜墨白有盟,是以卫王之命自然重要,倘若瑶儿今日对付了卫王,许是会让颜墨白之计,满盘而崩。毕竟,颜墨白大军压境,短时之内,却不曾有破城之法,倘若他要真正攻入城门来,许是还得借助卫王之力。”

是吗?

这东临苍许是将百里鸿昀看得太重要了。如颜墨白那般腹黑深沉之人,心思极为缜密,又岂会将所有成败压在卫王一人身上。这不,颜墨白不仅与卫王染上了关系,似也与大英穆元帅染上了关系,甚至于,除了卫王与穆元帅之外,他还留了一手,另辟蹊径,有意挖掘地道,直捣皇城。

是以,东临苍虽精明,但终还是不弱颜墨白精明才是,至少目前为止,这厮对颜墨白的打算与心思,并不曾全然了解,更也不曾全然猜透,他仅是站在一个大方向上,挥斥方遒般判断着一切,但却恰恰忘了,颜墨白这人,行事之际最是喜欢步步为营,他不会讲将自己置于毫无退路的陷阱,以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东临公子之意,可是要让本宫今日稍稍隐忍,莫要让本宫对卫王不利?”待得沉默片刻,凤瑶按捺心神一番,略是直白的道出了他话中之意。他仅是勾唇笑笑,却并未否认,缓道:“按照目前形势来说,卫王活着,自然比卫王亡了要好上一些。毕竟,若国都先行内乱,政体不稳,卫王要压倒百里堇年与太上皇,无疑得领靠山入城,而他如今最大的靠山,便该是颜墨白无疑。”

凤瑶故作自然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东临公子此言虽为有理。只不过,自始至终,本宫都无对付卫王之心,今日也是东临公子主动提醒,本宫才有此而言罢了。是以,东临公子不必担忧什么,今日那猎场之上,该如何隐忍与演戏,本宫皆心底通透,只不过,如今两国一直对峙,也非好事,最好是尽快让大周军力入城才是,就不知东临公子是否有心,促成这国都的内乱,从而,让这场大英与大周的战役,速战速决?”

这话一出,东临苍眼角一挑,并未言话。

凤瑶面色不变,目光静静的凝在车角,沉默片刻,漫不经心的继续道:“就如今日狩猎,若是,卫王突然受袭,且认定是百里堇年差人下的手……”

“瑶儿这是要怂恿在下去陷害百里堇年?”

“并非陷害,不过是为了大义罢了。毕竟,两国如此耗着也非好事,倘若当真能先行引得国都内乱,使得百里堇年与百里鸿昀先行斗上,如此一来,国都上下之人的注意力定被分散,而颜墨白与大周兵力,也能快速入城。”

嗓音一落,抬眼凝他。

东临苍仍是不曾立即回话,只是他那清俊的面容,则略微增了几分极为难得的复杂与起伏。待得片刻,沉寂压抑的气氛里,他才稍稍启了薄唇,幽远平缓而道:“要让国都提前内乱虽是可行,只不过,瑶儿莫要忘了,百里鸿昀与百里堇年的头上,还有太上皇。只要太上皇能震得住那二人,这国都,便乱不了。太上皇心思细腻,主宰了大英这么多年,又岂能任由百里堇年与百里鸿昀翻了天,倘若太上皇当真无能,百里堇年便也不是如今的傀儡,百里鸿昀,也不会冒着引狼入室的危险都还要执意与颜墨白合作。如此之下,瑶儿便该知晓,内乱虽是可助颜墨白一把,但若太上皇不倒,百里堇年与百里鸿昀,翻不了天。”

说着,叹息一声,“前些日子,在下也是与瑶儿说过有关大英太上皇之事,本也是打定主意要对太上皇投其所好,利用柳襄来扰乱太上皇,只可惜,瑶儿并不愿采纳。如今柳襄与大旭皇傅一道去往大旭,是以太上皇那里,我们眼下,并无对付之法。在下今日委婉劝说瑶儿莫要动卫王性命,只因顾及颜墨白算计着卫王,是以在不知颜墨白真正的布局之下,不可擅自动他棋盘上的棋子,再者,卫王好歹也是稍稍得太上皇青睐,加之也是皇族出身,倘若卫王今日丧命在瑶儿手里,瑶儿一旦铛锒入狱,在下与颜墨白,都不放心。”

身处大英,处处受制,是以,行事自然得步步为营,不可莽撞。这东临苍之言,算是好心提醒了,只是那百里鸿昀的性命,她是的确不曾放在眼里的。

思绪至此,凤瑶仅是稍稍垂眸下来,并未言话。

周遭气氛也顺势沉寂下来,东临苍朝凤瑶扫了好几眼,按捺心神,也未再多言。

马车一路往前,奔波摇曳,则是不久,便抵达了城南的狩猎之地。

大英的国度,无疑是比大旭京都要大上两杯,至少这皇族的狩猎之场,不曾安置在国都郊外,竟是直接强行的在国都城南挪出了这么大块地盘,以作皇家猎场。且这猎场极大,有密林,有高山,看似也极是气派复杂。

待下得马车后,凤瑶便径直朝前打量,面色幽远。

“东临兄。”

正这时,一道刚毅干脆的嗓音随风而来。那嗓音略显大气,又染着几分直性般的通透,想来那出声之人,该是直率坦然之人才是。

凤瑶心底如是思量,足下随着身旁的东临苍一道顿住,目光也循声一挪,则见不远处之处,几人策马而停,随即,那立马最前之人蓦地跳下马来,极为迅速的朝凤瑶所在的方向行来。

那人,身材颀长修条,身上一身的干练紧袍,整个人墨发高束,干练刚毅,而那张面容,鬓如刀裁,星目剑眉,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出了一种将王之感。

这人,是谁?

凤瑶眼角一挑,心底略生探究。

则是这时,身边的东临苍已微微而笑,温润儒雅的唤,“方才听得声音便认出你来了。本以为此番狩猎,穆兄会兴奋的提早前来,却不料,也与在下一道抵达这里呢。”

“我倒是想提早来,但家中老爷子看得紧,若非早日是因卫王亲自差人入府来邀,老爷子也不见得会允我出来。”那人笑着回了话,待得嗓音一落,足下已站定在了东临苍面前。

东临苍缓道:“我还记得,上次我出游之前,你便与你家老爷子吵了一架,而今我已归来,穆兄与你老爷子战斗一月有余,竟仍是不曾拿下穆元帅?莫不是自小到大被你家老爷子唬惯了,而今便是反抗,也是波澜零星,不起作用了?”

那人叹息一声,面上也漫出了几许无奈,“岂能是反抗无效,倘若当真有心反抗,我家老爷子岂管得住我。不过是啊,我与东临兄一样,心有家人,不愿不孝罢了。”嗓音一落,勾唇笑笑,随即也无心就此多言,仅是目光稍稍一动,落定在了凤瑶面上,眼角也是稍稍一挑,面露几分愕然,当即问:“东临兄,这位是?”

“这是我表妹,小名唤作瑶儿。”不待那人尾音落下,东临苍便回了话。

却是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那人面上的面色越发惊了一下,随即顿时垂眸,极为有礼的朝凤瑶抱拳一番,忙道:“方才不知是瑶儿姑娘,是以多观了几眼,在下并无任何不恭之意,还望瑶儿姑娘见谅。”

他这是担心她会生气。因着他方才朝她打量了几眼,是以担忧她会生气。

不得不说,这穆元帅的儿子,着实是极为有礼的。

“穆公子无需在意,我并未生气。”待得片刻,凤瑶稍稍放缓了嗓音,回了一句,却是这话一落,不远处再度有马蹄声层层而来。

一时,凤瑶几人再度循声而望,则见一列列车驾与骑兵自远处行来,阵状颇大。

凤瑶神色微沉,本以为那般招摇车驾定为百里鸿昀一行人,却不料,这般心思刚在心头滑过,在旁的东临苍便出声道:“今儿狩猎倒是当真热闹了,还是卫王本事大,此番乱世之中,竟也请得动皇上来狩猎,倒是怪哉了。”

这话一出,穆风面色也沉了下来,低道:“昨夜突然亡了诸多忠于皇上的臣子,皇上正值悲痛,若非卫王极力相邀,让皇上下不得台,皇上岂会前来。”说着,叹息一声,话锋也稍稍一转,“皇上党羽一夜被削弱,如今卫王啊,自然是春风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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