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是,李让所有外穿的衣服全都挂在外面的衣帽间里,这个衣橱里面放着的,只有他的贴身睡衣和内·裤。而他,却把倪谦那几件已经几近褪色了的衣物,放在了这里。
等同于,他把他们之间曾经的那段回忆,以及回忆里的她,放在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倪谦无意识的伸手去摸了摸她曾经的那些衣服,当她的手触碰到每一件衣服的时候,她的脑海里自然而然的就会浮现出她穿这件衣服时候的样子,同时她也会想起自己穿着那件衣服的时候,李让又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又在她的身边做着一些什么样的事情呢。
当倪谦把衣橱里面她的每一件衣服都回忆了一下后,她才猛然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而她,竟然不知不觉的在这衣橱前面待了好长好长的时间。
于是,倪谦抱着一颗复杂的心思,恋恋不舍的关上了衣橱的大门。
可就在她拿着给李让挑好的衣裤准备离开的时候,她余光所及处的精致,却再一次顿住了她的脚步。
这一次,倪谦的视线落到了李让的床头柜上,而她的脚步,也跟随着她的目光,缓缓来到了李让卧室的床边。
吸引住倪谦目光的,是靠近她这一侧床头柜上的两个相框。一个里面镶嵌着她和李让的合照,另一个里面镶嵌着她和李让以及李奕三个人的合照。
这两个相框,倪谦再熟悉不过了,它们不正是五年前她摆放在她和李让在美国的那个家的卧室床头柜上的那两个相框么?
相框里的照片,还是那一次李让带她和李奕去游乐园的时候照的呢。那个时候她和李奕为了贴合游乐园的气氛,还在头上戴了两个特别夸张的米奇耳朵的发箍。
现在看来,当初的她们,还真是傻得可爱呢。
倪谦轻轻的伸手去碰了碰眼前的这两个相框,那相框陈旧的样式和外观腐朽的模样,无一不是在诉说着这两个相框的“历史悠久”。而相框里面那两张微微有些泛潮的照片,也像是在告诉倪谦,这两个相框绝对不是李让最近为了以防倪谦可能会来他家,才故意摆出来的。
反倒更像是它们已经在这个地方摆了很多很多年了一样。
此时的倪谦,感触颇深,眼眶也因此变得有些红润。
五年多以前,在倪谦刚离开的那一段时间,她曾经也猜想过李让会怎么处理他们那个家里的那些东西。
她猜,李让会因为恨她,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扔掉,或者直接把那间公寓连同公寓里的东西全部卖给别人。她也猜,李让要是心里对她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感情和眷恋的话,也许,他会把那些东西原封不动的留在那个家里。虽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但这也算是他对他们曾经那段感情的尊重。
可是倪谦想了千百个答案,却从未想过李让竟然会把那个家里的东西带回来。至少,她从来都不敢有这样的奢望。
倪谦承认,刚分开的那段时间,她尽管的确能够感觉到李让对她也许也有那么一丁点的真感情,可她却再也不敢把自己在李让心中的地位想象得太过重要。她怕被捧得越高,就会被摔得越惨。同时,她也怕自己的想象,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可是现在倪谦突然发现,原来一直以来最狭隘的那个人,竟然是她自己。
与其说当初的她是被李让给“赶走”的,倒不如说是因为她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从而才会亲手断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个时候,她明知道李让有严重的不能克服的心理疾病,她又干嘛非要把他的一字一句一言一行当真呢?
五年了,人家李让倒是一分一秒都没有忘记过她,还一直保存着她的东西,可她呢,当年却走得那么狠,一样东西都没有带走,就连一不小心被她带走了的戒指都被她给还了回去。
这么算起来的话,终究是她,辜负了他。
倪谦放下相框,一边叹气,一边不经意的把视线落在了另一侧的另一个床头柜上。
从倪谦这个距离看过去,仅仅只是能大致的看到在那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台历,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就在倪谦多看了两眼那个台历之后,她脑袋里突然闪现出来了一个闪着光电的念头,于是,倪谦像疯了一样飞快的绕过身旁的这架大床,一溜烟的跑到了另一侧的床头柜旁。
当倪谦靠近了再一次去看那个台历的时候,她心里猛然一惊,竟然和她刚才猜想的情况一模一样!
远看,这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台历了,可近看,那台历上面的每一个日期旁边,都被李让的字迹一笔一顿的写着三个字——对不起。
这不是她曾经做过的事情吗?李让怎么会知道她做过这样的事,并且他也跟着继续下去了呢?
倪谦若有所思的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刚才她在李让的衣橱里看到的那些她的衣服,好像并不全是她留在他们美国的那间公寓里的那些,反倒多了几件她曾经留在美国学校宿舍里的衣服。
对,就是这样的!
怪不得刚才她看到那些衣服,总觉得有几件的确是她的,但却没有太深的记忆,现在想起来,那几件不正是她搬去李让的公寓时,留在学校宿舍里的那几件么?
当时倪谦想的是,她就算搬去了李让的宿舍,但也只是偶尔过去住住,大部分时间还是会回宿舍的,可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李让的那间公寓竟然会有那么大的魅力,让她来了就走不了,最终乐不思蜀,竟一次都没有再回宿舍去住过。
看样子,五年多以前,李让在她走了之后,真的到四处去找过她。他去过她的宿舍,帮她拿回了她遗留在那里的东西,不仅如此,他还发现了她曾经写在台历上的那个小秘密。
只是,倪谦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中间有种解释不清楚的联系。
她眼前的这本台历,明明就是今年的台历啊,距离当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李让不可能心血来潮突然想起要像她一样在台历上写对不起吧?
想到这里,倪谦把台历拿在手中翻了翻,她发现,这本台历竟然从一月一日那天起上面就已经有字了,看起来并不像是李让哪天突然兴起便抓来随便写写的样子。
所以……
当倪谦的脑海中闪现出这个疯狂的念头来时,连她自己都被吓了好大一跳。
该不会李让的这个习惯已经延续了五年多了吧?倪谦扪心自问,要是换做是她,她都不一定能坚持这么久,更何况李让还是个男人,又怎么可能细心又痴心至此呢?
正当倪谦怀疑自己的判断时,下一秒,她便无意识的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另外几本也写满了“对不起”的台历。
原来,这么多年以来,狠心的人一直是她,没有看懂他们这段感情的人也一直都是她。
这一刻,倪谦的内心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强烈的震撼。
这五年里,她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怀疑李让对她的感情,也在尽可能的躲避和他可能会有的任何一丝的交集。可是李让在这五年里,却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做着同样的一件事,那就是,等她回来。
倪谦的心,像是被千万把利刃同时命中了一样,刺得她撕心裂肺的疼。
前些日子,李让曾经对倪谦说如果他不能和她在一起,那么他这辈子便不可能会和其他任何人在一起。
当时倪谦听到李让说这句话的时候,仅仅只是听过就算了,并没有太强烈的感觉,因为倪谦用她这些年的经历来看,她觉得李让的那句话是相当可笑的,她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因为失去一个人而永远迷失掉自己的生活。
可是现在,倪谦突然相信了李让在说这句话时他那内心的诚恳。
就在那几本台历的旁边,倪谦在这抽屉的另一个角落里看到了当年她寄给李让的那枚戒指。
果然如李让所说,他一直都将它好好的保存着。
就在眼前这突然的一瞬间,李让的话不停的萦绕在倪谦的耳边,而她,也正如李让期待的那样,竟然也偷偷的开始期待了起来——期待着,李让能兑现诺言,重新亲手把这枚戒指戴在她的手上。
台历上的笔记,从五年前倪谦离开的那一天,一直持续到了前些天李让因为阑尾炎住院的那天。
而倪谦则是拿起台历旁边的那只签字笔,用一颗桃心把李让住院的这些日子给框了起来,框好之后,她还俏皮的在这颗大大的桃心里面画了一男一女的两个小人儿,真不知道李让看到这个图案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当倪谦拿好李让吩咐的那些东西回到病房的时候,身子已经好了很多的李让一下子就从床上撑了起来,略显兴奋道,“昂……邋遢了好几天,我终于可以刮胡子了。”
可就在这时,病房里突然出现了一道近乎于让李让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的软糯女声。
“要不……我来帮你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