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茗儿见此情形,明眸中浮起水雾。人终究不是只看利益的动物。云香茶庄还在,一切都还在。
她清了清喉咙,目光坚定:“所以,我在这里宣布,从这月起没人的月钱提至一成。云香茶庄下月开始,重新开业!”
“哗!”底下的师傅、伙计们又惊又喜。一个个脸上都不敢置信。
“真的吗?不是说茶庄没钱了吗?”
“是啊!前几天都要把茶庄给卖了啊。哪来的钱发月钱?”
“叶家几房在争家产,听说大房分到的是最少的。难道……叶大小姐自己有钱?”
“还叫叶大小姐?应该叫少东家了。不管怎么样,少东家这么说一定是有钱给我们发月钱。太好了!”
“可是下月开业,我们茶庄没有云香茶了。今年那点茶叶根本没没办法卖多少钱……”
“……”
底下的议论声一声高过一声。三位老管事更是惊疑不定地看着叶茗儿。
周管事急忙问:“少东家,这……这哪来的钱给师傅们,伙计们发月钱?”
叶茗儿面色不变,依旧笑吟吟的:“这笔钱今晚就可以入账房。”
她搜了三姨娘私藏的一大笔钱,拿几百两来应应急还是可以的。
叶管事擦着额头的冷汗:“少东家,这……这都到了秋季了,咱们今年的秋茶收成很差,这个……这个怎么重新开业?”
叶茗儿安慰笑道:“叶伯伯不用担心,这个我来解决。”
展管事眉头紧皱:“少东家,我们人手不够啊。如果要重新招人手,现在正是秋茶忙的时候,同行茶庄是不会让我们招到熟手的。”
叶茗儿秀眉,这个倒是一个挺严重的问题。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她笑道:“展伯伯,这个我去想办法。”
正在商议的时候,忽然大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叶茗儿皱眉看去只见一行人不经过通报大大咧咧走了进来。
“你们谁是管事的?”当先一个胖乎乎掌柜模样的人嚷道。
“少东家,那是明祥茶庄的黄掌柜。”叶管事眼尖一下子认出了那胖子的身份。
叶茗儿眯了眯眼。明祥茶庄?挺耳熟的呀。
“还有迎春茶庄、德胜茶庄……高升茶庄的也来人了!”展管事脸色变了变,“他们今日来做什么?”
所谓同行是冤家。这几个茶庄对云香茶庄虎视眈眈,那次拍卖会上更是跟狗闻了肉包子味一样蜂拥过来,想要分一杯羹。
这次来这么多人不用想也知道,没啥好事。
叶茗儿不紧不慢地坐上厅中主位,似笑非笑地扫过眼前这几位。那几位掌柜管事的碰触到叶茗儿的眼神,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拍卖会上的情形,不由心头一寒。
“几位掌柜管事的,来我们云香茶庄有何贵干呢?”叶茗儿似笑非笑问道。
胖乎乎的黄掌柜想起来意,胸脯一挺,身上的肥肉也跟着抖了抖:“叶大小姐……”
“叶少东家。”一旁的展管事冷冷纠正。
“啊,叶少东家,既然云香茶庄不卖,那便是要重新开业了。”黄掌柜拿腔拿调地说道。
叶茗儿眯了眯眼,笑:“那是自然。黄掌柜的这不是说废话吗?”
黄掌柜被她话一噎,气得脸色通红。不过他很快呵呵冷笑:“叶少东家有所不知,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在京城的八十九家茶行在三十年前组成了茶商会。每三年茶商会会组织一次茶王赛。不过,今年的茶王赛的春茶赛中云香茶庄名落孙山。这一事叶少东家想必是知道的。”
叶茗儿眉头一皱。这事她倒是没听过。不过这几年云香茶庄一落千丈,茶王赛落榜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看向身边三位老管事,果然看见他们脸色发苦。看来黄掌柜说的所言非虚。
黄掌柜的盯着叶茗儿的脸色,心中冷哼。这乳臭未干的臭丫头也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一来就破坏他的好事。这次定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知道这茶行可不是她小丫头想要玩就玩转得了的。
想着黄掌柜清了清喉咙,得意洋洋地道:“春茶赛过了,如今秋茶赛也要开始了。不知叶少东家有没有意愿想要参加?”
叶茗儿还没说话,一旁的叶管事就忍不住对她小声说:“少东家,我们茶庄没有能拿出手的茶。这事……”
叶茗儿面色不变,似笑非笑地看着黄掌柜:“参加不参加赛茶会这么一件小事,何须黄掌柜和其他几位掌柜亲自登门跑一趟?倒是显得茗儿做小辈的无礼了。”
底下几位掌柜一听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来。什么是“赛茶会这么一件小事”?这小丫头片子说好好大的口气。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赛茶会的重要?
茶商会成立已久。每三年会举办赛茶会一次。若是在赛茶会中评得头筹被评为“茶王”或榜上位列的几品茶,在未来三年中等于是有了一张金光闪闪的金字招牌。不但那几款茶叶会行销全国,参赛得奖的茶行也会得到大发展。
相反,若是在茶王赛中名落孙山,不但这一年的茶业生意惨淡,而且若当届落榜,参赛的茶庄在下一届就没有资格在决赛中出线。除非下下一届得到不错的成绩,一举冲到决赛中。
也就是等于若是一届名落孙山,下一届就轮空。一次轮空就是三年。三年时间不长不短,但是却足够让一家规模不错的茶行在激烈的竞争中渐渐没落。
不过想要参加这茶王赛也不是随便就能参加的。一般都是要实力和规模都不错的几家大茶行才有资格。若是不想参加也行,但是却不能共享茶王赛中茶商联盟提供的各种便利和渠道。
可以说,茶王赛不仅仅是茶商行组织的一次盛事,还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行规。这行规也许不够公平,排挤了中小茶行,但是若能加入可是好处多多。
明祥茶庄的黄掌柜以为叶茗儿不知这“茶王赛”的重要,冷哼一声:“看来云香茶庄后继无人,我们来了也是白来了。”
老迈的钟掌柜嘶哑着嗓子附和:“黄掌柜,你此言差矣。我们若是不来,万一被安上一个藐视的罪名那可是不得了了。”
他说得阴阳怪气,明显是因为上次拍卖会上被叶茗儿用御赐玉牌强行结束拍卖会积攒下来的怨气。
其余几位茶行掌柜们也是纷纷出言讽刺。
“就是啊。既然天香茶庄不想参加茶王赛,就把名额让出来呗。占着茅坑不拉屎,怪难看的。”
“呵呵,陈掌柜,天香茶庄也没说不参加啊。这不是来了个少东家吗?说不定有什么厉害绝活让我们大开眼界。”
“天香茶庄今年的茶青都没收了,还有什么茶能参加茶王赛吗?别说笑话了。我看那叶茗儿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要是真说参加茶王赛,肯定是虚张声势。到时候拿得出还是拿不出来好茶都是未知数。”
“……”
底下议论纷纷,说什么都有。天香茶庄的三位老管事们脸色难看。都说同行是冤家。他们自然知道天香茶庄这几十年来行销国内,压得京城各大茶庄抬不起头来,早就被他们恨在心里。但是从前叶老太公还在世的时候天外云香还是进贡御茶,谁也不敢小瞧了他们。
如今落魄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前来踩几脚,当真是世态炎凉。
他们心中憋着一口气,忍不住看向叶茗儿。只见她漫不经心地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喝着清茶像是没有听见这些人说的难听至极的话。
终于,底下的吵闹声渐渐消失。叶茗儿明眸一扫,扫过那几个闹得最凶的掌柜。
果然不出意外,那几个蓄意挑事的掌柜就是京城中最有名的几家。也难怪,天香茶庄没有一卖到底,他们始终不安心。
叶茗儿微微一笑,声音脆脆的:“几位叔伯可能是年老耳聋,没有听清方才茗儿说的。你们哪一只耳朵听见天香茶庄不参加秋季的茶王赛了?”
此话一出,底下所有的人都惊了。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天香茶庄三位老管事。
展管事急了:“少东家,我们哪里有茶啊……”
他还没说完就被周管事给一把拉住,拼命使眼色。
叶管事赶紧在叶茗儿的耳边急道:“少东家,这茶王赛我们参加不了。茶王赛规定要拿新茶,我们就算往年的好茶有囤了几斤,可是压根就不够。”
叶茗儿明眸闪了闪:“三位叔伯先别着急。我能这么说自然有办法。”
三位管事见叶茗儿如此坚决只能黯然摇头,表示不再劝阻。
那边明祥茶庄黄掌柜晃着白胖胖的脑袋,呵呵一笑:“这么说,这次天香茶庄是要决定参加茶王赛了?”
“那是当然!”叶茗儿说得斩钉截铁。
“好!”黄掌柜不知是不是被气得头脑发昏,一挥手大声道:“诸位都听见了。天香茶庄要参加!我们就先恭祝他们勇夺茶王赛头筹了!”
他说完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