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贪婪的眼神逃不过叶茗儿的眼神，她忽然一收回手，慢吞吞地道：“可是这两人都被你打坏了，本公子还要寻医问药，要花不少钱呢。”
大汉听她的口气竟然是嫌自己打坏了两个南疆奴，顿时有些急了：“这位公子你好好看看，这两个都是眉清目秀的南疆奴，随便收拾收拾卖到春风楼可是能十几两呢……”
他说完顿觉不好，恨不得自己赏给自己几个耳刮子。真的是见鬼了，怎么会自己拆自己的台呢？
他原本打算好好趁着叶茗儿路见不平的时候将这两个南疆奴的性命拿捏着，然后恶狠狠她宰一顿。
现在反而被叶茗儿三言两语就激得泄了底。想着那大汉忍不住神色古怪地多打量几眼了叶茗儿。
果然，叶茗儿笑了笑，慢吞吞地把银票都赛回怀中：“两个被打坏了的南疆奴还值十几两，真的是比蔡婆婆卖的还贵。”
蔡婆婆就是牙行的老人精。经过她手中卖出去的丫鬟小厮不知有多少个。在京城可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不过蔡婆婆现在年纪大了，专门做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奴仆买卖，一般寻常人家都请不到她。
那大汉一听顿时都蔫了。这小公子居然知道蔡婆婆，看来是碰上懂行情的人了。
十几两那是一个眉清目秀卖身丫鬟的价钱，这种南疆奴是要不到这个价的。
他知道今天算是栽在了眼前这文文弱弱的小公子身上了，想要趁机打劫一票都不成。
大汉干脆说道：“小公子，明人不说暗话。这两个贱奴虽然不值钱，但是也是好歹我们从南疆一路运过来的。这一批一路上也死了十几个南疆奴，你总不能让我们折本吧。”
叶茗儿听了心中暗自皱眉，心中越发对这种买卖厌恶。她原本不想买这些南疆奴，一来这些人来历不明，不知底细。
二来，光是教他们中原人的规矩和话要花很多精力和时间。要不是刚才看见那大汉差点就把这两个孩子都当场打死了，她也不会出这个头。
不过既然都出头了，以她叶茗儿的精明自然不会让那大汉趁机坐地起价宰一刀。
她故意犹犹豫豫：“可是我要是买了，家里父亲恐怕不高兴。”
大汉一见她的样子立刻急了。好不容易找到肯花钱买下这两个不知死活麻烦货的买主，他可不能就这样让她给溜走了。
大汉立刻拎小鸡一样把将那地上的男孩子拎了起来，捏着他唯一还完好的脸展示给叶茗儿看。
“这位小公子，你瞧瞧，这孩子长得多好。你就算是去找了牙行的什么婆婆都找不出这么标致的孩子。关键是这孩子年纪小，调教一番长大以后当贴身小厮多风光。”
“而且你买下他，签的就是死契。他就是小公子的人呢，长大了经人事了，嘿嘿嘿……”
大汉猥琐地笑着。四周听的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大汉果然是混下九流，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那嘿嘿嘿的意思不就是让这眼前十几岁的小公子把这南疆奴收了以后当随意把玩的男宠吗？
叶茗儿像是没听到这句话，微微一笑：“好像是有点道理。”
那被大汉捉在手中的男孩原本已痛得快昏过去了，忽然听得叶茗儿回答，他忽然睁开眼冷冷盯着叶茗儿。
这是怎么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啊。像是一只被逼到了绝境的小兽，只要有一个机会就要死死咬住敌人的脖子。
这种恨意，太浓了。已经超过她所理解的范围了。
叶茗儿忍不住皱了皱眉秀气的眉。这孩子才不过十岁吧，可是面对着他竟然有种是面对危险的错觉。
大汉见叶茗儿不吭声，还以为他不满意，连忙道：“若是这位公子不满意，还可以看看其他。”
他说着大手就朝着身后缩成一团的南疆奴们抓去，一边抓一边口中说：“这位公子放心，还有几个乖巧听话的……”
那些南疆奴们见他来，一个个犹如鸡群里来了一只狼一样尖叫起来。这下场面更乱了。
叶茗儿听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冷哼一声：“好了！八两。我带走这两人。”
“八两？！”大汉立刻瞪着眼睛和她讨价还价：“二十八两吧。小公子和小的开玩笑？”
叶茗儿最不惧的就是和人讨价还价。当下她伶牙俐齿和大汉砍起了价钱。
人群中，一双阴鹜的眼睛冷冷注视着这一切。有一个其貌不扬的人靠近那双眼睛的主人，低声说了几句。
那人眸光一闪，眼中迸发出强烈杀气，随即低了头消失在人群中。
正在讨价还价的叶茗儿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的背后像是被一把刀顶着一样，浑身寒浸浸的。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怪异的感觉立刻消失。她皱眉回头却是没有看见别的异样。
“好了，一人十两，再少不谈了。”大汉嚷嚷道。
叶茗儿压下心中的怪异，点头算是成交。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个南疆奴就这样以两张象征性的文书卖给了叶茗儿。
叶茗儿此时才有空查看自己今天的意外收获。她走到浑身是血的男孩子跟前。
方才挡在男孩跟前的女孩子像是知道了她就是新的主人，立刻警惕地护在男孩子面前，嘴里飞快地说着些什么。
而那男孩子却是一声不吭，用一双仇恨的目光冷冷注视着叶茗儿。
叶茗儿上前，对两人扬眉一笑：“能走吗？”
她明眸皓齿，笑得犹如天上的日光，明媚端丽，看上去令人赏心悦目。那女孩虽然听不懂她的话却也知道她的笑容是善意的。
那女孩愣了下，不顾身上的伤，扑到她的脚下苦苦哀求着什么。她生怕叶茗儿听不懂，不停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身后的男孩子。
她的神情激动，似乎在说自己愿意替代男孩子接受一切，只要不责打那男孩。
叶茗儿叹了一口气：“我忘了，应该问你们听得懂中原话吗？”
女孩面上浮现迷茫神色。叶茗儿叹了一口气，只能转头要唤那个大汉来当翻译。
“我懂，你不必叫那人来。”一道稚嫩却沙哑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叶茗儿诧异回头，只见那男孩子神色冰冷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中没有屈辱和愤怒，却有一种说不出居高临下的倨傲。
这神情不应该是一位十岁孩子所拥有的。也不应该是一位历经千辛万苦，跋涉千里被贩卖到中原的南疆奴所拥有的。
呵，有意思。叶茗儿看了他一会，忽然嫣然一笑：“那就好办啦。我还以为买的是两个活哑巴呢。”
她说完不再问。等了一会，茶庄来了展管事。叶茗儿交代了今日雇的工还有这两个南疆奴。
展管事皱眉：“那些雇工也就算了。但是这两个南疆奴……少东家，不是老朽多嘴，这两人留着恐怕是麻烦。”
展掌柜也是走南闯北过来的人精，只看了一眼那男孩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再者，且不说这两人身份底细到底是什么，光是他们两个身上的鞭伤就要养一阵子才好。
叶茗儿难得叹了一口气：“就当行善积德吧。等他们两人身上的伤养好了，问明他们的故乡在哪儿，给他们点银子派人送他们回乡。”
展管事也只能点头。叶茗儿不知，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那南疆男孩忽然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有冷冷的嘲弄和不善。
那女孩子低声抽泣着在男孩子耳边道：“阿依，他们把我们给转手卖了。这一次你就不要再逃了，不然会被打死的。”
她用的是南疆土语，除了他们，身边谁都听不懂。
“不会的，夏阿依玛，那人说想把我们养好了就放了我们。”男孩子眼神沉沉，像是有一大片阴云在翻涌。
女孩子松了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太好了！真龙天神保佑！如果那人肯放了我们的阿依，我阿夏愿意一生都献给他。”
“住嘴！”男孩子突然暴怒起来：“夏阿依码，我不许你把一生献给这些中原坏人！是他们灭了我们族！杀了我们的祖玛和祖依！他们是恶鬼！是被唾弃的邪灵！”
“等我长大了，我要杀光这些人！天神会保佑我，给我神力，杀光他们！我要找到血煞教，找到尊主……我要告诉他我们遭遇的一切！他会为我们报仇！”
自称阿夏的女孩子被他的话吓得小脸发白。
她愣愣看着他：“可是买下我们的人没有灭我们的族，他不是坏人啊。还有血煞教…阿依，他们做的事是大人的事，是杀头的事……”
男孩子忽然闭上眼，不再说话。阿夏还要说，在眼角却看见那位长得十分漂亮的小公子走了过来。她急忙闭了嘴。
叶茗儿走来，指着身边的展掌柜，微微一笑：“好了，我们走吧。”
那男孩子皱眉盯着她，似乎在考量她的目的。
叶茗儿像是知道他的心思，忽然冲他狡黠眨眼，轻声道：“不管你到底是谁，什么来头。一切等养好伤才能做点什么吧。所以，为了你的小命着想，你们姐弟还是乖乖待在我们茶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