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眸皓齿,笑靥如花,看得谢晏微怔。
不过片刻他便垂下眼帘,慢慢道:“是吗?拓木易此人心机武功都十分厉害,在下怎敢说是他的克星呢?”
叶茗儿早就忘了伤痛,挥了一下未受伤的手臂,兴奋道:“那家伙布置这么多,都是为了和你一战,这不是克星是什么?”
她想起拓木易如何对待自己,顿时俏脸上充满了愤然的神色。
“这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谢大人,你一定要把他抓住,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之恨!”她咬牙。
谢晏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躺好,温声道:“抓拓木易是朝廷的事,叶大小姐只要养好伤就行了。”
叶茗儿这才感觉左手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连忙不敢再动。
谢晏一脸平静,拿了一方丝帕覆在她的手腕上,伸出手为她把脉。他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是一只秀气拿笔的手。
与拓木易的手不一样,他这只手少了那近乎完美的妖冶,多了几分温厚。可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斯斯文文的人竟然能打退如拓木这般心狠手辣的人。
“好了。叶大小姐只是一些淤青,并无大碍。吃几天活血化瘀的药调养一下就会痊愈。”谢晏诊完笑道。
他一抬头看见叶茗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正直定定看着自己。
他不由莞尔:“叶大小姐还有什么指教吗?”
叶茗儿大眼忽闪忽闪的:“没什么,就是觉得奇怪。奇怪拓木易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了我。”
拓木易此人做事思虑极重。他做事不可能随心所欲,虽然是无意中碰到她,但是抓了她之后却又费心带她到了大理寺肯定不只是让她去看一场戏而已。
谢晏眸光一闪,随即微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当时进退不得,只能拿叶大小姐当一下挡箭牌,所以自然放人。”
叶茗儿见他说得这么坦然自若,心中疑惑却也无法再问出更多的内幕。
她心中气得咬牙切齿,面上却只能佯装无所谓。这谢晏也是一只狐狸,任由她装天真说好话却都套不出半点口风。
谢晏为她诊完了脉,细细吩咐了如何调养。叶茗儿只是心不在焉哼哼应了下。
正在这时,房门打开。画儿端了药走了进来:“相爷,叶大小姐的药。”
她说着把药递给了谢晏。
叶茗儿闻到浓浓的药味,顿时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
谢晏端起药碗,道:“叶大小姐该吃药了。”
叶茗儿脸色变了几变,心中骂道,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放着吧。”叶茗儿笑意有点僵。
谢晏洞若观火,忽而莞尔:“药要趁热吃才有效果。”
叶茗儿脸色一变,脱口而出:“我没事了,可以不用吃……药。”
谢晏只笑不语。一旁的画儿早就拍着手笑出声来:“哈哈……原来叶大小姐害怕吃苦药。”
叶茗儿被人戳破心思,顿时俏脸一红:“谁说我怕吃苦药?我都好了,不用吃药。”
画儿和她年纪相仿,孩子心性起来对着她做了做鬼脸:“就是怕吃苦药!就是!”
叶茗儿哪被人这么笑话过,明眸一转,轻哼:“我才不怕吃苦药呢。我这里有师父给的疗伤丹药!可比这苦药疗伤效果好百倍。”
她说着伸手去掏自己的衣服,没想到却摸了个空。她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早就换了一件干净中衣。
她身上带的瓶瓶罐罐早就不知被收到了哪儿去。
画儿笑道:“小姐要找你的药丸吗?我家相爷早就看过了,说那些都是治标不治本。还是得靠我们相爷的汤药才管用。”
叶茗儿闻言恼火瞪着一旁的谢晏:“谁说我师父的疗伤丹药不好?你还我丹药!”
谢晏微微一笑,温声劝:“那丹药都是应急用的,没办法对症下药。叶大小姐若是要调养好伤处,就得喝汤药。”
叶茗儿一听顿时语塞。师父给的丹药都是行走江湖出门在外必备丹药。那些丹药虽然好,但是的确只能应应急。
可是这个时候让她承认自己的师父不好,她却是万万不肯。
她虎着脸:“还我丹药。”
谢晏笑容如故:“先吃完这一碗药。”
“不吃!”
“不吃不给你丹药。”
谢晏笑得很温柔,眼中的威胁却是货真价实。叶茗儿看着他春水似的眼眸,忽然一股恼火从心底涌起。
“你不给我丹药我就不吃!”
“不吃就不给你丹药。”
“你……”
叶茗儿咬牙瞪着他。如果眼神能杀人,眼前的男人早就在初见面被她戳成了筛子,哪还能留着他祸害她到今天。
谢晏见叶茗儿气鼓鼓的,一张俏脸通红,乌黑的眸子水汪汪的,像极了一只正在生气的猫儿。
他不知怎么的叹了一口气。
“好了,我一会给你丹药。但是你先吃药吧。药凉了就不好了。”他温声地劝。
这声音听在耳中说不出的温柔缱绻。叶茗儿只觉得心头大大一跳,刚想说什么刺人的话,却是变成了无力的一句。
“我不喜欢吃苦药。”她冷着脸,
“那我喂你。”谢晏自然而然地接口。
叶茗儿一愣,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勺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放在了她的唇边。
“我……”她刚想说话,汤勺乘隙而入。顿时一股浓浓的苦涩在舌尖弥漫。
“好苦!”她惨叫。
还没等她叫完,又是一勺精准不差地塞入她的口中。
“不……”又是一口。
“谢晏你个王八蛋……”又是一口。
“我……我不……”
“咳咳……”
她的眼前像是出现了无数根汤勺一样,一下下犹如长了眼睛一样在瞬息之间塞入她的口中。而与此同时落入她口中是带着热气的苦药。
叶茗儿长这么大从未被人这么喂药。等她想起要挣扎反抗的时候,一碗汤药已经见了底。
叶茗儿怒视着谢晏。而这始作俑者正慢条斯理地拿着一方帕子轻擦着手。他还回头细细吩咐一旁早就笑得肚痛的画儿,下一次药要什么时候送上来。
“叶大小姐,你别生气。能让我们相爷大人亲自喂药,可是三生的福气呢。”
画儿笑眯眯地加了一句,这才奉上了漱口的茶水。叶茗儿满口苦涩,一把接过漱了口板着脸躺下。
谢晏又吩咐了几句,这才让画儿退下。他一回头,看见床.上的人儿早就裹成了蚕茧一般。
他莞尔一笑,不由出声提醒:“叶大小姐,你手臂的伤不可压着睡,不然会血气不畅。”
“不用你管。”床上传来闷闷的声音。
谢晏知道她生了气,缓步走来坐在她床边:“画儿没有恶意。她并不是真心想要笑话你的。”
叶茗儿一动不动。
只听谢晏忽然道:“小时候我身体很不好,时不时生病。一生病,我娘总是很紧张,费尽心思都要请大夫给我看病。”
“看病后,大夫总是开出很苦很苦的药。久而久之,我就和你一样,很讨厌吃药。后来有一天,我又生病了。我娘辛辛苦苦熬好的苦药被我偷偷倒了。可是等到第二天,我娘突然在井边昏了过去。”
“原来,她为了有钱请大夫给我看病吃药,织布织了整整三个晚上没合眼。因为太累,这才昏过去。”
叶茗儿身子一动:“那以后呢?你就不害怕吃苦药了吗?”
谢晏慢慢道:“不,从此以后我就勤练身体。没想到因缘巧合之下找到了一位无名大师,学会了一身本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生病,也不用吃苦药。我娘再也不用为了我看病吃药,熬得双眼通红昏倒在井旁了。”
叶茗儿愣了许久,这才道:“我当你是天生奇才什么都一学就会。没想到你从前吃了这么多苦。”
谢晏眸光低垂,淡淡道:“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一步登天。想要站在人上人,必须得经受过千般锤炼。苦药算什么呢?比起习文练武的苦,真的不算什么。”
“若是你怕苦,下一副药我多加点甘草。”
叶茗儿久久无言以对。良久她才不自然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乖乖喝药的。你一个大男人竟比我娘还啰嗦。”
谢晏微微一笑:“好好休息。”
身后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离去。叶茗儿这才不自然地摸了摸滚烫的脸。
呸,谢晏这家伙真的是……太烦了!她啐了一口,药力袭来,终于又昏昏沉沉沉入了睡梦之中。
……
谢晏出了房门,长长吐了一口气。一位属下模样的人见他出来,压低声音道:“相爷,今天查到不少不明身份的人离开京城。”
“知道了。”谢晏淡淡道。
“相爷,不派人跟踪吗?很有可能这些人是血煞教的余孽。”属下犹豫了下,建议。
谢晏不语,只是道:“那人不会轻易让我们抓住血煞教的人,那些人不过是他先放出去的诱饵。”
“诱饵?”属下眼中浮现疑惑。
谢晏见属下不明白,也不再解释:“派人吩咐加强大理寺的守卫。我要进宫一趟。”
“是!”
谢晏回头再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目光复杂,翩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