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管事，这人分明来这里闹事的！”
“展管事，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打了就打了！官府来，也不能说我们错了！”
“欺人太甚了！”
四周的议论声嗡嗡。看热闹的纷纷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不知道啊？这叶老二扛了一批卖不掉的茶青要来换新天香茶呢。”人群中一位明显是从头听到尾的老人说道。
“啊？他好意思来？”
“怎么不好意思？他说，这天香茶庄虽然是老大继承，但是他是叶家人，分家不分姓。以茶青换新茶，两不吃亏。”
老者脸上都是鄙夷。他这一辈子见过不要脸的人挺多的，但是这叶文德的行径还是再一次刷新了底线。
旁人一听，顿时瞪眼：“怎么会不亏？亏大发了好吗？这茶青顶多几文钱一斤，那新茶还不知道是多少钱呢。两袋茶青换一袋新茶，这叶二老爷还真的敢说敢做啊。”
众人议论纷纷，那边叶文德却依然怡然自得地堵在门口。他今天有备而来，可不是轻易就可以打发走的。
叶茗儿匆匆而来的时候，就是看见这么一副闹哄哄的样子。展叶两位管事一人脸色铁青，一人泪流满面。而茶庄门口两队伙计剑拔驽张，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样子。
场面十分混乱。
叶茗儿推开人群，明眸扫了下四周，最后定在了叶文德的脸上。
“二叔，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她似笑非笑地说道。
叶文德见她来了，精明的眼笑成了一条缝：“侄女，你还认得二叔我啊。”
叶茗儿轻笑：“瞧二叔说的。咱们是叶家人不是吗？不认得别人也就罢了，二叔是一定要认得的。”
叶文德见她胸有成竹而来，不得不得收敛脸上的得色。
他下巴一抬，示意旁边小山似的茶包：“大侄女，你瞧瞧这些茶包可换多少新茶？”
叶茗儿早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了这事。话说从分家之后，叶家二三四房都没有来闹，她还有点不习惯。
她爹叶文轩是叶家长房嫡子，虽然不成器了点，但是身份摆在那边。是任何人都越不过的。就是凭着她爹的身份和她手中的御赐金牌，她才在这一群虎狼一样的叔伯中保下天香茶庄和叶家祖宅，还有一个贫瘠的西山茶园。
除此之外，叶家其他大部分的好茶园、铺子什么的都早就被其他几房分割殆尽。她心里清楚，分出去的家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是再也要不回来。
这些叔伯们贪婪成性，吃着锅里看着碗里，怎么可能放过她刚有起色的天香茶庄？今天这事早晚要发生。
果然，这不就来了吗？
叶茗儿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今日之事她是绝对不能让步的。
她面上带笑，脆生生道：“二叔原来是来卖茶青的啊。不早说，还何必劳动您老大老远地从佘山茶园过来。”
叶文德听了顿时脸上浮起尴尬神色。佘山茶园是叶家其中几大茶园之一。茶山百亩，年年收成都很好。不过这茶园早就被他转手卖了。
茶农的茶园就如同田庄的农民一样，是属于世代继承的。一般不到万不得已是舍不得卖掉的。
一旦卖掉就意味着家族失去了安身立命之根，从此衰败。
叶茗儿这话似乎暗讽他典卖祖业。不过他脸皮厚，稍稍尴尬就面色如常。
“呵呵，大侄女，这不是看你最近忙嘛。茶青我就自己找人给你送来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既然可以买高升茶庄的茶青，肯定也会照顾自家人的生意，不是吗？”
叶文德的话中有话，说得又漂亮又滴水不漏。
叶茗儿还未说话，那边展叶两位管事，还有伙计们早就嚷嚷起来了。
“少东家，千万不要信他。我们什么时候要他的茶青了？”
“少东家，这茶青根本无法制茶。他是来坑钱的。”
“少东家，这些人是来闹事的！刚才还打伤我们好几个伙计。还要抢我们的茶包。”
“少东家，我们报官吧！”
“……”
叶茗儿静静听着大家义愤填膺地说着，俏面上神色不变。那边叶文德正不怀好意地看着。
“大侄女，你别听这些人瞎说。二叔还会坑你吗？这茶青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却也是能制茶的。”他假惺惺地道，“二叔知道你最近要准备秋茶赛，事多又忙，恐怕手头也不是很宽裕。”
他叹了一口气：“你爹又是不管事的，可怜你这么一个小姑娘还要抛头露面出来管事。这样吧。二叔要求也不多，两袋茶青换你一袋新茶。”
此话一出，四周哗然。一斤上好茶青一斤才多少钱？一斤新茶最差也要快一贯钱。先不说两袋茶青质量如何，市面上，一般都是四袋上好茶青换一袋新茶的价。
若是茶的品质好，五六袋茶青还指不定换不到一袋新茶。这叶文德狮子大开口，一张口就要吃人。还说得这么不客气。当真是极品。
可是这事难就难在无论叶文德怎么夸张离谱，他始终是叶家人。他既然摆明了要坑叶茗儿，谁都不好站出来说话。恐怕这事闹到最后会闹到叶家祖祠去，然后成了一笔烂账。
叶茗儿看着眼前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叶文德，果不其然看到了他眼底深藏的一抹得意。
这事其实也好解决，给点钱，或是吃点亏，捏着鼻子认下来。等过了秋茶赛后再说。
可是这吃闷亏的事可不是她叶茗儿的风格。
她一笑：“二叔，两袋茶青换一袋新茶。你是这样想的吗？”
“是啊。大侄女，难道你不肯？”叶文德故意问道。
他只要等到叶茗儿一说不肯，就可以继续闹腾下去。
叶茗儿笑了笑：“这是生意。既然是生意，自然可以谈的，总不能让二叔吃亏，也不能让茗儿吃亏啊。要是让二叔吃亏，少不得外面的人说我不敬长辈。要是让我吃亏了，那二叔岂不是成了以老欺小了？”
“侄女虽然不才，怎么可能让二叔担了这个恶名？”
她说得情深意切。狡猾如叶文德竟然都找不到她言语的漏洞。
他只能哼哼：“这个……当然不会坑了大侄女。大侄女这么说是同意了？”
他话还没说完，一旁心急如焚的叶管事扑上去跪在叶茗儿眼前。
“少东家，不能答应啊！这茶青我看了，根本就无法制成茶，就算是炒制了恐怕也没有人买……”
叶文德脸色一沉：“滚，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滚！”
叶茗儿拦在他面前，把叶管事扶起。她亲自为叶管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柔声安慰。
“叶伯伯，你别着急。这事我有分寸。”
叶管事听了心中放下一大半，可却还是忧心忡忡。
“怎么样？大侄女，你要是同意了，我们就这样成了啊。哈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叶家分家不姓。二叔绝对不会坑你的。”
叶茗儿心中冷笑。
不会坑？恐怕坑的就是自家人。
她面上笑靥如花，身形一晃就拦在了叶文德的面前，似笑非笑：“二叔，刚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您这么急干嘛呢？”
叶文德一听顿时愣住：“什么话？”
叶茗儿笑眯眯道：“方才我说了，这生意可不能让二叔吃亏。要是让二叔吃亏，茗儿可是没脸做人了。”
“不会不会！大侄女我相信你！”叶文德连忙道。他说着就要招呼几个伙计把茶包背进去。
“等等。”叶茗儿笑道：“虽然二叔相信茗儿，茗儿年纪小，又是第一次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这难免有些事不够周到。这事后万一二叔有什么怪罪的，我可是担当不起的。”
叶文德算是听明白了点什么了。他精明的老眼眯起，看着眼前古灵精怪的叶茗儿，心中恨得牙痒痒的。
自己那个好吃懒做啥都不懂得老哥，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满脑子鬼点子的丫头呢？！
从小就不让人省心，这次回来更是一来就来个下马威，生生把他口中的肥肉给夺走。这叶茗儿肯定要耍什么花样了。
叶文德摸着没几根的胡须，慢慢问：“大侄女的意思是什么？”
叶茗儿微微一笑：“二叔你忘了吗？有官府的茶司啊。要不这样，我们把茶青送过去，让官府做主，官府老爷说能换多少咱们就去换多少新茶。”
叶文德一听脸色立刻唰地就变了。把他的茶青送过去？！那不是开玩笑吗？他今天送来的茶青能值多少钱，他心中最是清楚。
官府的茶司为的是收购平时几个小散茶农手中的茶，然后粗粗制成茶，供应全国各地驿站那些驿卒或者是边关守卫的士兵喝的茶饼，茶渣。
这茶青送过去，一来价钱不高，二来他心虚。
“大侄女，你是什么意思？信不过二叔吗？”叶文德脸色臭得像是刚从茅坑中便秘出来的。
叶茗儿笑吟吟道：“我怎么会不相信二叔呢？我是怕二叔为侄女好，非要给我这么好的茶青，让侄女占便宜了。”
“你……”叶文德很想摔自己两个巴掌。
他知道，自己这下是深深被绕进去了。
而他是从什么时候被绕进去的呢？他一边咬牙切齿指着叶茗儿，一边在心中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