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直接与朴秋秋的目光相对,胸腔却像是被千斤重的大石压住似的,想透气都难。原来,自己一切的努力还抵不过一场怀疑。“朴总放心吧,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只是,你一直光说不动,是怕我跟张局串通什么?”
朴秋秋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你…你们不是认识吗?要串谋早串谋了,怎么-”
“你……”一句话,让百朵气的胸膛起伏。
“看来,我们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彼此。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终于开口,磁厚嗓音不疾不徐打断他的话,从容不迫起身,高大身影近乎足以将她笼罩,冲着她伸出大手,“我是张云,第一次见到百小姐,幸会。”
朴秋秋听到这话,大脑“嗡”地一声,有那么一瞬有些眩晕,死死盯着男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愣神了半天。
很显然他的注意力不在他的目光上,除了满腹惊愕,还有满脑子蹦跳着的他的那句“第一次见到”。不是认识的吗?怎么还是第一次见到。
似是看出了朴秋秋的疑惑,平静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之所以知道她是百朵,是从你叫她开始。而在这之前,我从未见过她,朴先生如还是质疑我的职业素养,大可直接换人。”
“张局……”朴秋秋生怕他得罪了张云,小声唤了他一句,见他还是没反应,轻轻绕到百朵身旁碰了碰她,“百朵。”
百朵这才如梦初醒,目光落在了朴秋秋的手上。
“朴总还是快些召集人来吧。这样耽误张局时间,不好。”待到朴秋秋哀怨的去召集人手,百朵才浑身无力的坐下,一脸惊愕的望着张云。她不了解张云为什么替她解围。
张云的大手于会议桌上方,宽厚修长,每一条清晰的掌纹分划得手掌十分漂亮,他的指甲圆润干净,骨节分明,相握上去应该是结实有力的。会议室太安静了,她觉得她出现了幻觉,她总觉得张云在盯着她看。犹如盯着一件物什似得,看的她浑身不自在。
“百小姐能说说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吗?”语落,旁边的小跟班,手里的笔飞快的记录着。丝毫没有因为说熟人相托而就打算放水。
果然职业素养很高。
把从接手这个这个方案开始时的情况一直到出事后所有人的反应,百朵仔细回想起来一一道来,没有一丝隐瞒。她很清楚,能否洗刷冤屈,全靠眼前的人身上了。
张云听完百朵毫无逻辑性的讲述,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那你有怀疑的对象吗?且与我们说说知道这个方案的所有人的表现。”
百朵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张云,眼神渐渐沉静下来。记录员挑头盯着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好半天百朵才又缓缓开口,“没有。”自己不说,朴秋秋更不会说,张艳红自己的方案,还能自己泄密不成。
张云办事效率很高。在经过对众人一番询问后,加上各种高科技齐上阵,经过一番抽丝剥茧,层层调查,终于使得事情水落石出。
任谁都想不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张艳红。
初听张云打电话来的时候,百朵端着杯子的手滞了一下,牛奶的热烫得杯子都泛着热气,她也没有知觉,餐厅的光华溅入她的眼,美眸深处有点点莹光,像是光又像是泪意,她就怔怔站在那儿,削瘦的肩头还有点微颤,她看着迟子建的眼神是无焦点的,连尖细的下巴都透着显而易见的不可置信与不知所措,可神情是那么悲哀。她的模样令迟子建的心头微微扯痛了一下,起身,走到她面前,情不自禁抬手伸向她的脸畔。
百朵犹如惊弓之鸟,身子倏然朝后缩了一下。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张艳红。她想象了无数可能,独独没有想到会是她。怎么可能是她呢?那个在她伤心难过给予她安慰和呵护,那个在她无助时给予她帮助,那个总是为她着想的张艳红,怎么就犯了这种错了?
慌乱的放下杯子,百朵匆匆跑上楼,手忙脚乱换好衣服,扒出手机,颤颤抖抖的拨出张艳红的号码,除了传出好听的女声提示已关机外,再也听不到张艳红温柔的声音。
再也顾不得其他,直直的跑到迟子建面前,泪语凝噎,“迟先生,求你帮帮我……”
望着这样的百朵,迟子建竟无法开口拒绝。
“那你先吃完饭,我给张叔打声招呼。”
“好,我吃。”一阵狼吞虎咽,看的两位老太太惊心不已。只能站在她背后抚着她的背,心疼的说慢些,慢些。
“我没事,我只是想去看看她。她对我来说,与别人真的不一样。”还未开口,泪已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迟子建打完电话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拘留所里,许是受了迟子建的嘱托,张艳红并未和其他人关在一起,她平静的坐在墙角,似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她本以为,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那么就可以肩并肩排对排,结果现实是等到被对方狠狠绊倒了、摔疼了才明白,这场赛跑从来都不曾势均力敌过。生活总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你开个天大的玩笑。
被公司不公平对待,她慢慢可以忍下。可是,电话那头的老父亲身患绝症己经无力回天,却是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
百朵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静静的坐着的张艳红。张艳红才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她,“朵朵,我很抱歉。”她也没想到事情会朝着百朵身上去,且一发不可收拾。
“艳红姐,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呵呵,生活中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总之,这件事对你我很抱歉。”她一直很喜欢百朵,从未没想过有一天两人会这么相见。
距离查清内幕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从那天起,百朵没有再回公司,与朴秋秋撕破脸皮,张艳红被判,现在对她来说,那里已没了留恋的意义。
这期间,黎青不止一次邀请她去他们公司,但是都被他婉言拒绝了。从一个风暴中心,撤退到另一个漩涡中心,更何况还是黎青的公司,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她不想整天过着令人非议的生活。
这一个月每天陪着奶奶们出去散散步、聊聊天、读读书,闲暇时,回去自己家做做卫生,画会画。百朵竟生出一种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轻松。果然,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每天不为生活奔波的日子很美。
就如今天,李雪莉带上易元吉约上百朵一起聚餐,百朵很爽快的应邀而来。
席间一贯伶牙俐齿的李雪莉突然迟疑了下,微微垂眸,神情多少显得有些尴尬。易元吉因为是坐在她身边,自然将她的神情尽数纳入眼底,她的长睫隐隐抖动,将平日干练的华彩敛了去,毫不做作的不自然不经意泄露了一丝女人娇美柔情。
“怎么了?”他凝着她,语气也转轻,心头泛起一丝难以形容的悸动,这悸动就跟在家里,每每见到活蹦乱跳的她突然独思或者独坐在电脑前苦思冥想时所产生的一样,令他很想去搂住她保护她。她是他的女朋友,他对她有保护欲望是再正常,不过,因为百朵的在场,他不得不收敛一下。
李雪莉却很快挥去了尴尬,潇洒地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那个朵朵,你回头一下。”
百朵不知所以然,想也没想转身扭头。嘴里的那句你又耍什么花招还未出口,就那么直直的咽进了嘴里。唉,这世界真小。每当自己跟异性朋友一起吃饭时,总是要碰到迟子建。这是缘分还是猿粪?
迟子建没料到李雪莉她会告诉百朵。百朵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回头,确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百朵的这动作,倒是让他微怔了一下后忍不住笑了,下意识抬手向他挥了一下,嘴里却不经意逸出一句“小丫头。”言语多了些若有若无的纵容,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兴许也察觉了,只是太过理智冷静,没有想太多而已。毕竟,她也算是他迟家庇护的人不是么,这也是能够说通自己情绪变化的理由。
迟子建的这一动作,令百朵心头一紧,虽没有听清楚他说的什么,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说明他此刻还是很高兴遇见自己的。
北方有佳人,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大约,就是迟子建此刻这个样子的吧。简直没有天理,明明是男子,此刻却美的要抢了所有女人的饭碗。理了理自己差点沉迷在这个微笑里的心,百朵回报以轻轻微笑,趁着服务员从两人视线中穿过,百朵便趁着机会慌乱的转回身来,逃离了迟子建的充满让人沉沦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