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突然安静一片,苏悠偏过头看向窗外,离高楼耸立的市区还有好一段路,踌躇片刻,率先打破沉寂,“你还记得你爷爷吗?”
一直被忽略掉的一个人物,随着张奇背上那条骇目惊魂的疤痕,渐渐跳入她脑海里。
从周晓倩话里来看,她的爷爷当年就是在家族斗争中没斗得过张奇的爷爷,这才把怨恨都撒在她身上,在豪门争斗中都能稳操胜券的人,当真会看不出哪个孙子是亲生的,哪个不是吗?还是说,他才是真正操控整个棋局的人。
还有那个表字,门第森严的豪门一般长辈只会对那个很喜欢的子孙才会赏赐;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关于只有张家后代才能踏入的“离岛”,为什么偏偏掌握在最有可能不是张家人的人手上。
这一切就好比一个巨大的漩涡,努力把苏悠朝里面拉,她却不知道漩涡到底有多深,此去是生还是死。
田启亮侧过头飞快看了她一眼,“怎么想起问这个?”
“随便问问。”
“你是因为他才问的吧?”田启亮有些咄咄逼人,好像在置什么人的气一样。
苏悠也有些生气了,看他不说,也没追问,再次偏过头看着窗外。
田启亮看着她的侧脸,沉吟片刻,轻轻开了口,“我四五岁的样子他就生病死了,只模模糊糊记得他很严厉,也很苛刻,却唯独对张奇很好,整个张家,张奇是唯一一个能坐在他身边吃饭的人。”
他握方向盘的手一紧,“很讽刺吧,他那么老谋深算的人,却唯独对一个至今最让人怀疑不是张家人的人很好。”
苏悠忽略掉他话里的讽刺,转过头,直直的看着他,刚好看清他侧脸的线条,忍不住问:“你有没有发现,有的时候你和张奇其实挺像的。”
田启亮抓方向盘的手用了几分力,半晌才落落一笑,“是吗?也许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四五岁以前,我一直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基本是他去哪我去哪。”
“那你的妈妈呢?”这话基本是不经大脑思考,直接脱口而出,话音落地,苏悠暗暗咬了咬舌头,这张抽风的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正常点,上次人家已经很悲情的把妈妈的事告诉了她,依稀记得,她妈妈是个虽沦落风尘却保持着纯洁的女子。
只是,这样的女子真的存在吗?她当时就怀疑,没好意思在田启亮伤口上撒盐,这才没问。
沦落风尘,不管什么理由,就意味着堕落,难不成现在这个浮夸的年代,还真能出现古代青楼里那种卖艺不卖身的惊奇女子。
斜起眼角偷偷看了眼开车的男人,发现他面色并没自己想象中的动怒,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你不要误会,你说四五岁以前一直跟着张奇,我才一时好奇。”
田启亮依旧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开车,苏悠觉得有点自讨没趣,索性把手摸到肚子上开始数胎动,才开始数,耳边已经响起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她死了,很早,在我出生后没多久,所以我在张家大院才会那么无依无靠。”
苏悠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既然她那么早就离开了你,那你上次告诉我的故事,也就是你妈妈是被徐慧害死的事,是听谁说的?”
田启亮悲悯一笑,“张家那么大户的人家,佣人有何止数十个,真相往往会从闲言碎语里流出来。”
苏悠怔了怔,突然很想纠正他一个观念,既然是闲言碎语,就必定存在着很大的误差,有些看好戏,心存不轨的人,甚至于都可以无中生有。
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回去,顺着他的意思,接着说:“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在张奇把你推倒河里去以前,他对你一直都是很好的。”
又是一阵沉默,田启亮似乎很不想再去回忆那个矛盾的童年,再次开口,语气已近乎恶狠狠,“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放松我的警惕,然后乘我不备除掉我!”
苏悠讶然失笑,她不是第一次听到田启亮这样说,不过,这样捧腹大笑,却还是头一遭,这是昨晚寥寥几句后,她骤然的神丝清明,苏谚的毒都能被人刻意扭曲,何况是相比简单很多的落水。
她一直在笑,笑得田启亮都心慌了,眼一紧,脚直接朝刹车踩去,车停在路边,他侧过头疑惑的看着身边笑到眼泪都快出来的女人,“这有什么好笑的?”
“这估计是我活到现在为止,听到的最冷的冷笑话。”苏悠止住笑,抽过纸巾擦着眼角渗出的眼泪,“田总,麻烦你反位思考一下,张奇如果真要害你,何必要那么大费周章的把你骗到河边,再推下去,那时你不过四五岁,不,你跟在他身边时有可能更小,如果是你,你觉得除掉那么个小屁孩要耍这么复杂的心机吗?”
田启亮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跳了跳,突然想起在他入水不久后,马上也跳到水里,并把他救起的人,心里升腾起一阵未知的不安,“你什么意思?”
苏悠叹了口气,“没什么意思,这只是我作为旁观者的一点看法,不管你到底是真放下和张奇的恩怨还是没放下,这都是我个人的一点看法,另外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已经知道苏谚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了。”
田启亮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尴尬,“不好意思,上次骗了你。”
苏悠笑了笑,“没关系。”顿了顿,她又想到什么,“张奇身上的毒是徐慧下的,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