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媚看过去,却见是一片颇为茂密的树林。这客峰宴请众人之处虽然十分平坦,却是露天的,是以不远处便是山坡丛林。当下梦贤指的,便是一片看起来颇为茂密的树林。云媚点了点头,想起自己的要问的事情确实不可被寻常人知晓,便点了点头:“好。”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留下餐桌边的众人一头雾水,带着对白乾文和蓝童芯的担忧。
且说白乾文一路追着武明老祖,而武明老祖确不愧为江湖上名望远扬的老前辈,纵然白乾文轻功不俗,却也怎么也无法追上,只是隔着大约三丈的距离。蓝童芯被点了穴拎着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然而她对于自己这种危险的处境却毫无自觉……
“喂,臭老头,你放下我!听到没有,快点把我放下来!啊啊不然等会儿乾儿追到你我就咬死你!快点放我下去啊啊啊……”
媲美杀猪声。
武明老祖却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耳朵被荼毒,一路上东绕西拐玩得好不开怀:“哈哈小女娃娃,你看你那朋友,到现在都还没有追上来,这说明她的轻功差小老儿一等,她追不上小老儿~!”
“乾儿那是让着你!不然的话……啊啊啊啊你干嘛!”蓝童芯正准备冷嘲热讽长篇大论,却不想武明老祖松了松拎着她的那只手,于是蓝童芯的尖叫声响彻在苍山派这座不知名的山峰上。
“前辈!还请手下留情!”听见蓝童芯惊惧的尖叫,白乾文心中一乱,又努力提了一口气,扬声叫道。
“哈哈,我就说了,这小女娃娃有意思得很,所以小娃娃你借我几天嘛!”武明老祖回头哈哈笑道。
白乾文道:“前辈,芯儿之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包涵。只是……咳咳,只是还请前辈放还芯儿!”似乎是长时间提气运功追赶武明老祖导致旧伤复发,白乾文只觉胸口一痛,喉咙口一甜,似乎有血液涌上。她忙努力咽下,又提气追去。
武明老祖提着蓝童芯在山峰上起起落落,一边跑还一边不忘了跟蓝童芯商量:“小女娃娃,你就答应了呗,其实息斩村很好玩的!有好几个小子可以给你欺负哦!”
蓝童芯哼了一声,道:“我不去!我不去就是不去!”
武明老祖颇为忧伤地道:“可是小老儿真的很无聊。”
“你无聊关我什么事!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你问一百遍我都不去!快点放我下去!”蓝童芯怒气冲冲地道。
“好吧好吧,放你下去就放你下去!”武明老祖的小孩子脾气也上来了,怒道,而后直接就松了手……于是被点了穴无法动的蓝童芯就这么尖叫着坠下去了。
“啊啊啊啊啊混蛋臭老头……”
“芯儿!”白乾文距离武明老祖不过三丈,然而蓝童芯却是垂直下坠,见此情景,白乾文墨玉般的瞳孔猛地收缩起来,细若针尖。再也顾不得分出真气压制旧伤,她猛地再次提起,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蓝童芯坠下的地方。
距离地面不过一尺距离,白乾文堪堪接住了蓝童芯……只是从十数丈的高空中坠下,纵然蓝童芯再纤瘦,这股冲击力却也不是白乾文单薄的身子可以承受得了的。白乾文只觉得胸口一痛,喉咙口一阵腥甜,纵然她已经努力压制,却还是有一缕血丝沁出了嘴角。
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幸而这是是山顶,有着颇为深厚的积雪,两人虽然受了冲击,却不曾受伤。白乾文抬起袖子将唇角的血迹抹去,而后伸手扶起蓝童芯解了她的穴:“芯儿,你……如何?”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比平常虚弱缓慢许多。
蓝童芯方才坠地之时以为自己死定了,是以一直闭着眼睛,此刻方才睁开眼睛,看见白乾文,顿时扑进她怀中,一把抱住她:“呜呜呜,乾儿,那个臭老头吓死我了!”
“没……事了。”白乾文坐在雪地上,揽着蓝童芯,安慰道,“没事了,芯儿。”她抬眸看了看落在不远处表情晦暗不明的武明老祖,又道,“这里冷,来,先起来。”
蓝童芯抹了抹被吓出来的眼泪,听话的站起身。白乾文随即站起身,脱了外衫给她罩上:“你穿的少,这里冷。”一句话堵上了蓝童芯的话……确实,她今日身着一件浅粉纱衣,在高度寻常的客峰还不觉得什么,只是方才武明老祖带着她乱跑,此时不知拐到了哪个颇高的山峰上,山顶积雪,温度又低。刚开始坠下时被吓得全身是汗倒没觉得,此刻冷静下来立刻感觉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好按照白乾文的话,披了白色外衫。
“前辈,既然是前辈放手,晚辈就当是前辈放弃那个想法了。”白乾文对着不远处的武明老祖作了一揖,“晚辈,先带芯儿回去了。”
武明老祖走过来:“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我不过就是想带这小女娃娃去玩玩而已。既然你们不愿意,那就算了,小老儿也要回去继续喝酒吃肉了!”说完便脚尖一点,飞身而去。
只是,他离开前,看了白乾文一眼。那一眼,似是别有深意。
白乾文微微沉了沉面色,拉起蓝童芯的手道:“芯儿,走吧。”
“嗯。”被武明老祖一吓,虽然蓝童芯还是有诸多不满,却稍微冷静了些,当下便乖乖地跟着白乾文飞身而起。
只是,受了惊吓和怀揣愤怒的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披的外衫袖口的那一道血迹,还有白乾文苍白如雪的面色。
洗尘宴后,苍山派便道开放山中演武场,本着“你情我愿、点到即止”的原则,武友会开始。直到洗尘宴散场,白乾文和蓝童芯都没有回来。云媚愈发坐立不安,然而她一个半点武功不会的弱女子,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干着急。这会儿芯文宫众人听了梦贤吩咐纷纷回了阎飞昌的云来峰等消息,倒是梦贤一眨眼便不见了。
“北堂世子。”云媚与北堂浔等众人走在回客房的路上,一路上气氛沉闷,她思来想去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北堂浔侧眸,笑道:“云小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过这里是江湖,世子二字便省了吧。或者……不嫌弃的话,随乾文、芯儿她们唤我一声大哥便是。”
云媚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浔大哥。当然也请浔大哥莫再唤我‘云小姐’了,叫云媚便是。”她抬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冷星回星,压低声音道,“浔大哥可知晓,那梦贤究竟是何许人也?”
听闻云媚此言,北堂浔前行的脚步不禁顿了顿。云媚也随着停下脚步:“浔大哥也看出他的不同寻常了吧?”
身着宝蓝色锦服的男子面上温润的笑意不见,严肃之色缓缓浮现:“云媚姑娘而是如此觉得吗?”见云媚点了点头,北堂浔继而抬步向前走去,“实不相瞒,我早便觉得梦贤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只是乾文她……对于他的身份始终不肯透露一二。我觉得,是乾文也不知晓吧。对了,方才云媚姑娘与梦贤在林子里,都谈了些什么?”
云媚跟在他身边,面上也是挂着担忧神色,听北堂浔问起,又想起乾文对北堂浔的信任,当下也不再隐瞒,便将林中所谈和盘托出。
树林虽是茂密,却也仍有小片空地。云媚走过去时,正看见一袭玄衫的男子一手扶在一棵树上,背对着她:“不知云小姐,想要谈什么?”
云媚望着那长身玉立的男子,在心底感叹一句“果真祸水”后,便道:“梦公子果真风姿清绝。”
“云小姐过誉了。”玄衫男子依旧背对着她,说出来的话含着点笑意。
云媚却半点笑意也无:“梦公子才华过人,气势不凡,兼之容貌如玉,‘风姿清绝’四字,绝不是过誉。”
玄衫男子听到这里才放下了手,微微侧眸,夜空一般的眸子里沉静如昔,长长的眼睫微微翘起,星光一般的眸光上下打量了一下云媚:“云小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罢。”
云媚顿了顿,道:“明人不说暗话,你在乾儿身边,究竟意欲何为?”
听了她的话,梦贤似乎十分惊讶:“这个问题,云小姐不是已经问过了么?”看见云媚仿佛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眼神,梦贤有些头疼地抬手扶额,“我在宫主身边的目的再简单不过了,为什么你们都要想得如此复杂呢?”
“简单?那就把你那个‘简单’的目的说出来听听。”云媚寸步不让。
梦贤轻叹一口气,忽然就撇过脸去:“在云小姐眼中,宫主是一个怎样的人?”
“嗯?”没想到梦贤会问这个问题,云媚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小姐若是真想知道梦贤留在宫主身边的目的,就先回答这个问题。”梦贤道。
云媚别无他法,只好蹙眉细思……一方面是想梦贤如此说的用意,另一方面自然是从脑海里搜刮词语来形容白乾文。片刻后,云媚道:“在我眼里……她就仅仅是一个爱逞强的孩子而已。虽然或许你们看来她十分能干,十分坚强厉害,但在我眼里,她始终都只是那个孤单寂寞的孩子。不管你信与不信。”
“呵……”出乎意料地,梦贤竟然笑了,轻轻地,带着一点愉悦。正当云媚恼羞成怒要怒斥他笑什么的时候,梦贤说话了:“在我眼里,宫主也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