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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红颜祸水的日常

晚些时候,田丝葵死皮赖脸地回了一趟田家,原本以为没有她的田家必须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没想到老两口子剁剁肉馅,包包饺子,旁边放着戏曲,他老爹还笑哈哈地跟着哼,格外美满。

“椒椒来啦。”田母放下手里的擀面杖,惊喜地招呼她进门。一个多月没有回家,田丝葵只觉得像是过了几百年,十分怀念。

“爸,妈。”田丝葵忽然就觉得眼睛酸了,从前除了顶嘴就是置气,这回的态度出奇的乖顺。

田父轻轻地哼了一声,一副还没有消气的模样,田母小声对田丝葵道:“其实你爸爸特别想你。”

“妈,我能回来住吗?”田丝葵眼珠子一转,讨好道。

“这个……”田母小心翼翼地回头打量田父的脸色,“都这么多天了,椒椒肯定知道错了,咱们不如就让她回来住?”

不料田父脸一拉:“不行,我可还没原谅她。”一瞬间田丝葵直觉得这心呐,拔凉拔凉的。

然而田母也没伤感的表情,拍着田丝葵的手:“椒椒啊,好好在阿阅家住着,反正迟早是要住过去的。”

田丝葵再不情愿,还是被田父赶了出来,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刚走出两步,就看见方阅执靠着几步外的大树,低着头目光投在黄昏下的树影间,漆黑的头发上落下斑斑光点,见田丝葵出来,笑着同她打招呼。

那种笑温暖得能融化人心,让田丝葵忆起年少时她参加补习,每每下课往外飞奔,总能一眼看见不远处等她下课的方阅执,这种贯穿学生时代的等待,能轻易地唤起她沉睡的记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田丝葵瘪嘴。

“刚刚蒋姨打电话给我,让我快点把你领走。”方阅执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好奇地拨开看了看,喜上眉梢,“蒋姨包的饺子吗?太感谢了,晚上能躲过我妈的魔掌。”

田丝葵完全被他的话打击到了,这是她亲娘么,竟然让别人赶紧把她带走。“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顺利住回家。”方阅执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

这话果然让田丝葵的眼睛闪闪发光:“什么办法你不早说?!”

“带着我一起住过来,我想蒋姨肯定欢迎得不得了。”方阅执微微一笑,明明风度翩翩,可在田丝葵眼里就是贱兮兮的。

这人的如意算盘真是打得噼里啪啦响,既能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还能躲避他妈的黑暗料理。“做梦!我宁可和你同归于尽!”田丝葵梗着脖子。

“原来你死也要和我在一起,真是太让我感动了。”方阅执大手捋了一下她的头发,田丝葵气结,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两人并肩走在夕阳下,大概没有什么比拉长的影子更美好的事了。

因为换了住处,田丝葵不负众望地迟到了,整个长许都被笼罩在低气压里,莫名地让人喘不过气。连田丝葵这么迟钝都察觉出来。

“今天只有我迟到吗?”田丝葵看着签到表上的时间,那群不过饭点绝不出现的设计部的艺术家们竟然统统准时到岗了。

小陈压着嗓子:“丝丝姐,你要当心啊,boss今天的火气非常大。”田丝葵终于有点担心起自己了,这才意识到昨天她把庄许一个病人丢在了医院,然后……忘了?!庄许这种记仇的个性,不敲打她绝对不可能。

刚走到门口,就能听到郑柏的声音:“庄哥,你消消火,长许资金方面确实有比较大的问题,说不定被阅临收购是好事,毕竟阅临财大气粗,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田丝葵哂笑,这话说得好像方阅执是个冤大头,他们难道不知道阅临的另一位老板简颂临是出了名的吸血鬼吗?

里头传出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田丝葵判断应该是庄许案几上的那半人高的文件,看来今天早上她是有的忙了。

“这是我和谢哥的心血,谁都不卖!”庄许的声音一贯的冷漠这一回却掺杂了太多的怒意,可谓是冰冷的嘶吼。

走近一看,田丝葵忍不住想打人,这满地的狼藉到底是多大的场面才能制造得出来。里头的三个人显然也看到了她,庄许的目光不知是来不及收起的火气还是的确是针对她的,死死地盯着她,一声不吭,任聪聪和郑柏也是同仇敌忾。

田丝葵嗤了一声,在位置上坐下,准备开始每天的日常——斗地主。不料还没打开笔记本,就被一只手按住了盖子,比一般的女人粗壮又比一般的男人纤瘦,很明显是庄许。

田丝葵仰头,一脸好奇地等待着这位黑面神要说什么。而庄许几次欲开口都强行忍住,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才道:“田丝葵,我对你的态度是有些恶劣,我可以向你道歉,所以请你高抬贵手放过长许。”

这话简直叫田丝葵太震惊了,一来她没有想到庄许这么心比天高鼻孔当眼睛用的男人会和她道歉,虽然一点也不真诚,但是这种程度对于庄许来是还是很难很难;二来……阅临要收购长许和她有半毛钱关系,她知道得比他们还晚呢!

说起来也怪方阅执,这种事情怎么没有提前一点告知她呢?不然她可以提前高兴高兴!不过昨天夜里,方阅执很幼稚地表示要恢复小时候的习惯,睡前要吻一吻田丝葵的脸颊,把她肉麻地得不行啊!必须拼了老命挣扎,与这种恶俗的流氓文化作斗争!

最后的结果那当然是她赢了,方阅执根本没有亲到她的脸……不过……吻了她的嘴!这么一回忆,田丝葵的脸又红了,彼时方阅执在她耳边留了一句:“明天给你个惊喜。”说的不会就是这事儿吧?让庄许吃瘪那可真是太惊喜了,忍不住要为方阅执点赞。

“我把长许怎么了?我想就偶尔浪费几个茶包,打破几个杯子,弄脏几块毛毯应该还不至于搞垮长许吧?”田丝葵调侃。

庄许面色越加难看,却是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任聪聪开口:“田丝葵,我知道你是方总的未婚妻,阅临原本和长许合作了好几次,都很愉快,这次却忽然以资金为难长许,更甚要收购长许,一定和你有关。”

田丝葵失笑,这个推测可太有意思了,细想似乎的确是这样的流程,可是一方面她不敏感,不懂这些你买我来我卖你,另一方面方阅执又实在是贴心,帮她把忘了的漏掉的都想齐了,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她的错。

“这么迂回的战术说实话不是我的风格,如果是我出手,就应该是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直接砸了你的相机,而不是等着你把照片发到报社,再全面封杀你。”田丝葵斜睨这她,凭着身高优势简直是俯视的角度,“所以如果是我要报复庄许,那肯定是找一群人把他打得残废,永远画不了画。”

一时间对面三人的面色都很难看,特别是挨过打的郑柏,那简直是面如菜色。“田丝葵,无论是不是你的想法,请你劝方阅执收手,放过阅临。”庄许沉默片刻开口。

“你这算是求我吗?”田丝葵扬起下巴得寸进尺。

“是,算我求你。”他几乎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田丝葵笑起来,心情十分舒爽:“求我也没用,长许的确有点价值,我怎么能阻止他赚钱呢,毕竟他赚来的钱,都是给我花的。”这一刻连田丝葵自己都觉得太贱了。

“长许不卖!”最后,庄许只丢下这一句话,愤然离开,郑柏这个小跟班立刻跟上。田丝葵心情好得简直要唱起小曲,不料过了一会儿再抬头,任聪聪还站在她面前。

“还有何指教啊?”田丝葵耸肩,懒洋洋地靠着椅背。

“能不能请你给我一个方总的私人号码。”任聪聪咬着唇畔,“他办公室的电话打不通。”

田丝葵翻了翻眼皮,出言打断她:“任聪聪你以为自己是谁?”

任聪聪憋着一口气的模样,涨红了小脸:“可是这是哥哥的心血!”

任聪聪这个表情,竟然让田丝葵想到了谢长斐,生气的时候也是憋着一口气,直到面皮绯红,终于还是把方阅执的手机号给了她。

可是给完她就有点后悔了,见任聪聪欣喜地跑开,让她有了微妙而奇怪的想法,这到底是因为觉得长许有救而高兴呢还是单纯因为拿到了方阅执的电话而高兴?毕竟任聪聪对方阅执的爱慕是藏都藏不住的。

竟然有了想要打电话给方阅执求证一番的冲动,忍了又忍,倒是方阅执十分默契地给她来了电话,她也是最近才发现,或许是情侣机的关系,只有方阅执打过来的时候,电话不是听筒的形状,而是……爱心。这么一想她真的是蠢哭了……

“椒椒,收到惊喜了吗?”这语气充满了笑意,“到时候把你调到我身边,一切就完美了。”

田丝葵完全忽略了他言语间的得意:“那你接到任聪聪的电话了吗?”

那头顿了一下,疑惑道:“任聪聪是谁?”

田丝葵心情明朗起来:“没接到陌生人电话吗?”

方阅执状似回忆片刻:“有个女的,推销电话吧,我就挂了。”

对于方阅执的回答,田丝葵很是满意,挂了电话,整个人都美滋滋的。果然看见隔壁房间出来的任聪聪面如菜色,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湿漉漉的,显得楚楚,两人对视的瞬间,任聪聪狠狠地等了她一眼。

原本以为是美好的一天,结果在下班时刻被门口那位开着白色悍马的优雅女子毁得一塌糊涂,来人自然是她不怎么待见的邹琴。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田丝葵几乎是质问。

邹琴轻笑:“当然是有人给我通风报信了。”说着还眨了眨眼睛,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单单是娇俏可爱,可只有田丝葵知道,邹琴得意洋洋的时候,才会习惯性地眨眼睛。

“那你找我什么事?”本就被邹琴的小举动恶心到了,几乎是下意识默认了那人便是方阅执,好心情碎了一地,有些急躁地开门见山。

“我回来了,在中心医院的脑外科工作。”邹琴笑了笑,仿佛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与不听话的小孩说话,“椒椒,你还在生我的气呢?”伸手拨了一下她的头发,亲昵非常。

“我和你很熟吗?”田丝葵立刻推开她的手,“邹琴,我这个人一贯说一不二,无论十六岁的时候还是现在,只要是我做的决定,就不会改,我说过绝交,那就没有来往的必要了。”

“椒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真的很喜欢方阅执。”邹琴如表忠心,言语间温柔爱恋一如当年,“当年那样的我,如果不和你来往,恐怕连方阅执的面都见不上。”

“你闭嘴!”不知为何,听她说起对方阅执的感情会让田丝葵这么难以忍受,心口噗噗地跳,恨不得扑过去把她掐死。

邹琴果然很明智地停了下来,田丝葵深吸一口气,以为平复了火气:“我早就说过,想和方阅执在一起,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我说行那就行,我说不行,那就没门儿!”说着扬长离去。

一路上,田丝葵脑子里都是邹琴略有些得意又很是得逞的表情,这个女人六年来可真是一如既往,还更添了几分自信。

当年的邹琴不过是一个自卑的小女孩,失去双亲寄住在外婆家,过着贫苦的生活,即使漂亮却因自卑而显得平凡,而田丝葵恰恰相反,即使生来有缺陷,可是因为方阅执和那一群发小的撑腰,自信爆棚,因此连那块胎记都看得顺眼了。

她已经有些忘记是怎么和邹琴认识的,总之她们成了朋友,最好的那种。直到有一天邹琴说她喜欢上方阅执了,彼时与谢长斐如胶似漆的她竟然开始烦躁。

再后来……田丝葵才知道邹琴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是为了方阅执,她哪里是后来对方阅执日久生情,明明是第一眼就一见钟情的预谋,她也是第一次看清邹琴楚楚的外表下深藏的心机。然而让田丝葵恼火的是,方阅执却上钩了。

田丝葵最恨别人骗她,更恨别人利用她,即使邹琴再苦求,她一样狠心地斩断了两人的联系,逼着她滚,逼着她离开方阅执。她就是这么恶毒又霸道。彼时的那一口气她早已分不清是对邹琴欺骗的憎恶还是她与方阅执两情相悦让她恨得咬牙。

一直回到方宅,本想着过一阵消火的,结果越想越气,直到听方母说方阅执今天有事回不来,简直到达了怒火的顶点。连方阅声都敏锐地感觉到了她身上熊熊燃烧的烈焰,乖乖喊了声嫂子就钻进房间给他哥打小报告。

作为专业灭火三十年的救火员,方阅执的电话第一时间打了过来。田丝葵才不管他的语气多么有礼,直接开口反问:“你在哪儿?”

方阅执那头似乎愣了一下,才笑着道:“在公司加班。”

“下次说谎请串好词,我已经给简颂临打过电话,他说你早走了。”

方阅执忍不住在心里啐了简颂临一口,查岗这种事情攸关生命,竟然不给他想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看来这兄弟是没法当了,明天就去拆伙!

第一次,田丝葵感觉到了方阅执的紧张和犹豫。田丝葵冷冷地哼了一声,啪地挂掉了电话,扣掉了电池丢在一边。

“椒椒,你好像不太高兴呐,是老大惹你了,还是老幺惹你了?”方母见田丝葵愤愤的表情,连忙询问。

方阅声来不及把嘴里的米粒吞下去就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是我!”米饭随着他紧张的心情喷了一桌。

方母嫌弃地往他碗里夹了些菜,手指着前厅沙发道:“到那边吃去。”方阅声一脸被抛弃的委屈模样,小媳妇似的抱着碗蹲在了茶几前头。

“椒椒啊,老大又干什么蠢事了?快告诉妈妈,妈妈给出气!”方母支开方阅声之后,循循善诱地问起。

田丝葵瘪嘴,老半天憋出一句:“没事。”虽然她的表情完全就是有事。

“椒椒啊,你和老大订婚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结婚呀?”方母笑眯眯的模样和方阅执简直如出一辙的狡猾。

这话真是把田丝葵吓了一跳,说实话,往时方母总顾虑着她还在上学,不催不促,现在她都毕业了,方母的焦急就暴露出来了。

“那个……我和方阅执……”田丝葵总不能像面对方阅执的时候那么干脆直截了当地说不,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好听的理由。

方母见她这么犹豫,深深地叹了口气,用她认为最沉痛的声音道:“前几天住院,我本来以为老毛病嘛,肯定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医生把老大叫出去好几次,老大也总是顾左右言他的,我猜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说着假惺惺地抹了抹眼睛:“后来我偷偷让老战友把病历调出来看,他们说……”到这儿戛然而止,一副根本没法往下说的模样。

“文妈妈,没事的,我也问过医生,他说没什么大问题。”田丝葵心里咯噔一下,重病患者最忌讳自己吓自己,“您别胡思乱想。”

方母苦笑:“椒椒啊,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最喜欢搓小指,慌撒得越大,搓得越厉害。”

田丝葵错愕,一低头果然发现左手搓着右手的小拇指,这还真就是她的习惯,没想到被方母逮个正着。

“文妈妈,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肯定治得好,我们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肯定能治好。”结果反倒变成了田丝葵哽咽得说不清话。

“妈妈都这把岁数了,死不死的也无所谓了,就是遗憾可能看不到你和老大的婚事了。”方母这是真的被椒椒感动了,“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到你和老大有个好结果。”

这一刻,田丝葵有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方母可能随时离世的悲痛和要不要嫁给方阅执的纠结,总之乱成一团。

田丝葵抹了抹眼泪,猛地站起身:“我去洗碗。”端着盘子进了厨房,当然没有看到方母一秒钟变笑脸的把戏,还有点无耻地朝方阅声比了个V字手。

方阅声太无语了,他妈简直是奥斯卡级的影后。“妈,你这样骗她,不怕报应吗?”

方母一本正经地点头:“怕呀,所以我昨天去庙里许过愿了,请菩萨原谅我,如果要遭报应,就让你哥和你受了,子代母子过嘛,这才是孝子。”说着愉快地进厨房和田丝葵洗碗去了。

谁说他投胎投了户好人家的……方阅声几乎要哭出来:“我还没吃完呢你们就收碗!”最后只能就着一点肉汤吃光了白米饭。

田丝葵坐在床铺上,壁钟显示已经过了晚上11点,方阅执这个混蛋竟然还没有回来?!她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好几趟,完全是毫无睡意的状态。

脑子里胡思乱想,这个混蛋支支吾吾的,会不会是和邹琴约会去了?这个点还不回家是要夜宿香闺的节奏吗?

装上电池才发现,方阅执这个混蛋竟然一个电话也没追过来解释?一瞬间心拔凉拔凉的,手上的力道几乎能把手机捏碎了。

“方阅执!”方阅执正穿过幽静的医院走廊,忽然听见有人喊他,抬头瞧见一声白大褂的女医生站在走廊尽头,她显得有些紧张,“你还认得我吗?”

方阅执扯了扯嘴角,态度温和:“邹琴。”语态肯定,让邹琴喜出望外。

“之前几次见面,都没有打招呼,我还以为你早就不记得了。”她难得露出这样算是羞涩的表情。

“田丝葵的朋友,我都会记得。”方阅执开口,让邹琴的笑容僵硬在面上。

“谢长斐的情况变化比较大,我想和你谈一谈。”邹琴很懂得利用职务之便。

方阅执蹙眉,显然对谢长斐的情况很有点忧心:“好。”

“那去我办公室吧。”邹琴拼了命才将喜形于色掩饰住,转身领着方阅执朝医生办公室去。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邹琴有意无意地将转椅朝方阅执的方向靠近,方阅执直白地后退:“不好意思,我对女士香水过敏。”

邹琴有些尴尬,捋了捋褂子的下摆:“以谢长斐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快要醒了,就这一个月。”方阅执沉默。

“椒椒和谢长斐还有来往吗?我到医院这么久,似乎从来没有见到椒椒来看过他。”邹琴的口气带着几分试探,方阅执原就凝重的嘴角越发下沉。

“在谢长斐醒来之前,田丝葵没有必要知道。”他的口气有些自作主张的霸道。

邹琴了然,田丝葵不知道,对她来说真是个好消息。而上却是有几分惊讶:“椒椒不知道吗?那如果她哪一天知道真相,以她的脾气必定会天翻地覆的。”

“所以还希望邹医生能够保证患者的隐私。”方阅执莞尔,笑意却未达眼底。

邹琴点头,语气真挚:“保密是自然的,只是不知道方先生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方阅执挑眉,静待下文。邹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勇气:“方先生应该知道,我喜欢你,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你,所以不知道方先生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

“不能。”没有等邹琴说完,方阅执便打断了她,态度坚决,“我和田丝葵准备结婚了。”

邹琴面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隐隐有咬牙的声音传来。

正当两人对峙,小护士冲进办公室:“方先生,邹医生,003床的患者刚刚有了生理反应!”

003床?不就是谢长斐吗?方阅执大步跨出办公室,邹琴却并没有动,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收回,手上抓了一只白色的手机,是刚刚从方阅执那里顺手牵羊的。

这是她引以为傲又深以为耻的一项特长。她家境原就贫苦,在十几岁虚荣至极的年纪,学会了这个恶习。

不知是巧还是不巧,屏幕忽然闪烁起来,上头跃动的名字让邹琴心头一跳,几乎是下意识接了起来。

“方阅执,你什么时候回来?”田丝葵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似乎觉得语气太过紧张,连忙补充一句,“是文妈妈让我问的啊!”

“椒椒,”邹琴连忙调整好情绪,温柔至极地唤了一声。

田丝葵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巨响:“邹琴?”

“是我,方阅执他……”还没来得及说完,那头已啪地挂了电话,嘟嘟声在邹琴听来也是格外悦耳,忍不住扬起了笑,一抬头,便对上回来找手机的方阅执,几乎是抢夺般从她手里抽走了手机。

“我看到是椒椒的电话,一高兴就傻乎乎地接起来了。”邹琴的语气变幻极快,竟有几分惭愧的不知所措。

方阅执嗤了一声,依旧是绅士的笑容,低头摆弄这手机,也不去看她:“无妨,如果椒椒生气,我该高兴才对。”说着转身离开。

等方阅执走远,邹琴默默掏出手机,上头有一个未接电话,是用方阅执手机拨过来的,储存完毕,又将田丝葵的号码存好,心情愉悦地起身去查房。

方阅执踏月归来,摸着漆黑的楼梯上来,在拐弯口遇到了一身长睡裙的田丝葵,吓了一跳。

“椒椒,人吓人,吓死人。”方阅执微喘,显然是真的被惊道了。

田丝葵面无表情,阴阳怪气道:“放着温香软玉不抱,回家做什么?”

方阅执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椒椒,你这是……在吃醋吗?”田丝葵没想到他是这样戏谑的反应,一时被噎住,只能咬着唇,气得说不上话。鼻尖清晰的消毒水味道让她心烦意乱,这是几乎比女人化妆品味道更可怕的味道,因为这是邹琴身上会有的味道。

“因为我妈的事情,我去了一趟医院,碰巧遇见了邹琴。”方阅执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

田丝葵却嗤笑:“又碰巧让她帮忙接了个电话是吗?”

方阅执乐不可支的样子几乎触怒了田丝葵,恼得她转身便走。

“椒椒!”方阅执拉住她的手,“她偷了我的手机。”

田丝葵一下子甩开他的手:“方阅执,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蠢吗?这样的谎言谁会信?!偷了你的手机?还是偷了你的心!”

方阅执有点无奈,他只以为田丝葵会生气,没想到会发这样大的火,一时不知该喜该忧。

她的表情由愤怒变成了冷漠:“无所谓,你喜欢谁,和谁在一起,我一点也不在乎,但是请你尊重我,早点和我解除婚约。”

这几乎是方阅执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正面得到田丝葵对这段婚约的认可,却是在喜欢解除它的时候。

“椒椒,我说过,你做任何事都可以,唯独这件事不能提。”方阅执蹙眉。

“为什么不能?我要解春婚约!现在!立刻!”田丝葵只想和她对着干,却在下一刻失去了声音。

原本以为方阅执定然会松开,不料他纹丝不动,反倒是吓坏了田丝葵,一下子哭了出来,泪水沾到了方阅执的脸上,终于叫他慢慢松手。

方阅执的样子很吓人,就好像刚吸完血,牙齿和唇畔都被鲜血染得通红,田丝葵只觉得触目惊心,哭得越加厉害。

“椒椒,是我不好,不哭了,乖。”方阅执试图将她拥进怀里,几次三番被她推开,最后还是强行搂住了她,与臂膀的强硬力度相反,大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一下一下,格外温柔,“可是我受不了,受不了你提解除婚姻的事情,哪怕一个字我都受不了。”

田丝葵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总之到最后她想自己是筋疲力尽的,将脑袋靠在方阅执的肩头,一面打着嗝一面质问:“明明是你的错……明明……是你骗我!”

“好好好,都是我不对。”方阅执像哄孩子般,“可是邹琴真的偷了我的手机,如果要骗你,我何苦找这样的借口?。”

田丝葵也已经冷静下来,就方阅执的智商用这样假的借口的确不像他的风格。而且……她见识过邹琴偷东西的本事,彼时邹琴配合她捉弄班主任,便是邹琴轻松偷到了班主任的车钥匙,弄得班主任大半夜一个人蹲在车棚撬自己的车锁。

“椒椒,我们结婚吧。”他说得很轻,只是在悄寂的夜里也是十分清晰,一字不落地传进田丝葵的耳朵里。

这一次是不同的,田丝葵明显地感觉到,从前即使方阅执那无数次的求婚,或是嬉皮笑脸,或是插科打诨,曾有那么几次,她想她或是会一口答应,可他不怎么正经的语气总让田丝葵觉得他只是在和她开玩笑。

而当下,即使那么轻的言语,可字字认真。“椒椒,嫁给我吧。这样可以让你放心我和邹琴的关系,最重要的是……”方阅执抿着嘴唇,表情变得纠结。

“为了文妈妈的病?”田丝葵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小声地反问。方阅执却不回答,只是田丝葵耳畔绵长的叹息喜欢给了她答案。

有那么一瞬,田丝葵不知道是喜是忧,一切果然是因为方妈妈的病,仅此而已。“好,我们结婚吧。”她闭着眼睛,这一刻她分不清到底是为了方母的心愿,还是斩断方阅执和邹琴情丝的快感。

方阅执几乎是狂喜,低头再度吻住了田丝葵的唇畔,浓郁的血腥味再度来袭,田丝葵吓得推开他:“你的舌头没事吧?”

“不生气了。”方阅执笑起来。

田丝葵撇嘴,却好像是真的原谅他了。方阅执这才状似撒娇般:“疼。”

“活该,谁让你吓我。”田丝葵嘴上倔强,可心里却很有点内疚,“我给你上药。”

方阅执坐在沙发上,田丝葵手里拿着消炎止血的药粉,严肃地对方阅执道:“伸出来。”方阅执只觉得尴尬,本来想着田丝葵为他上药该是多甜蜜的体验,不料这伤的位置……

“我自己来吧。”方阅执伸手去接药瓶。

田丝葵一躲:“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形象,快点儿我困了,把舌头伸出来。”

那头还在纠结,田丝葵火了,捏着他的下巴威胁:“在不把舌头伸出来,我就随便倒了!”挣扎半天,到底还是方阅执输了,尴尬地把舌头伸出来。

田丝葵果然早有准备,一下掏出身后的手机,按下拍照键,得意洋洋地笑:“你往后再欺负我,我就把这照片公之于众。”

方阅执失笑,舌尖传来刺痛的清凉,是药粉撒上去的效果,田丝葵仔细地将药粉撒匀,这样专注的模样越加叫他不好意思。

“椒椒……”方阅执开口,被田丝葵一把合上嘴巴。

“别说话,药粉都要被吃下去了。”方阅执无奈,只能掏出手机把未完的话打出来——明天我们去领证吧?

田丝葵愕然:“干嘛这么着急?”虽然刚刚答应得好好的,可心里还是习惯性地排斥。“我想让我妈放心,”他又补了一句,“多拖一天都是危险。”

田丝葵当然知道,反正都已经答应了,那早几天晚几天也都是反悔不了的。咬着嘴唇思量片刻:“就……明天。”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好,田丝葵紧张明天的事情,内心焦灼,竟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邹琴,如果她知道了,该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而方阅执则失眠得更加严重,时刻担心田丝葵来敲他的门,告诉他自己后悔了,就这么辗转间,天亮了。

田丝葵早上照镜子的时候,被黑眼圈吓了一跳,狠狠地在心里骂了方阅执,但是当她在餐桌前见到方阅执的时候,一下子得到了安慰,那边的比她还要疲惫,刚乐了没两下,女人独有的小心眼又犯了,他这到底是高兴得睡不着还是……不情愿所以睡不着?这人到底知不知道邹琴回来了?

上了两天班,原本没啥责任感的田丝葵还学了点职业道德,知道打电话给小陈告知去向,领证两个字把小姑娘震慑了许久。

方阅执对她的举动颇有异议,田丝葵不满:“我们结婚有这么见不得人吗?哎你是不是不想去了?”他的态度竟然是不要让旁人知道他们去领证的事情,这点还真叫田丝葵惊讶,他以为他是恨不得昭告天下的。

两人去田家拿了户口本,赶上老两口不在,方阅执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田丝葵已经熟门熟路地将东西偷了出来。

只是粗心大意如田丝葵,怎么可能让结婚变得如此顺利呢。田丝葵翻着背包,一惊一乍:“方阅执,我的身份证不见了!”方阅执蹙眉,小丫头不会找个这样蹩脚的理由吧?

“哦,在这儿在这儿。”翻到东西,田丝葵拍着胸膛松了口气,这小丫头乱放东西的习惯真是叫他也跟着提心吊胆。

因为是工作日又没赶上什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所以人不多,两人各自埋头填写资料,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田丝葵掏出来一看,是邹琴,嘴里念了句神经病,就打算掐掉,那头方阅执也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口齿不清地问道:“谁啊?”

“推销电话。”田丝葵讪笑,心里幻想着如果这个档口让方阅执知道是邹琴,那边的会不会立马犹豫不决,最后丢下她跑了?话说回来这神经病老打电话给她干嘛,有种打给方阅执啊!

可惜她低估了邹琴的脸皮,她挂一遍,邹琴再拨一遍,要不是她不知道怎么把人拉黑,早没邹琴啥事了。

“我去接个电话。”田丝葵咬牙切齿,拿着手机风风火火地离开,而这边,田丝葵前脚走方阅执后脚也接到了电话,面色巨变。

田丝葵那边接起电话,邹琴焦急的声音穿了过来:“椒椒,你要和方阅执领证?”

“关你屁事啊?”邹琴果然只围着方阅执转,田丝葵不快道。

“你们不能结婚。”邹琴斩钉截铁,越发着急,“椒椒,你从前说的话都忘记了吗?你这么做对得起……”

“有病么你?”田丝葵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我对不起谁了?我对不起谁也轮不到你来指责。”说着啪的一下挂了电话,扣电池是她一贯常用的伎俩。

一回头,差点撞上匆匆走出来的方阅执,发现对方见到她的刹那似乎松了口气。“椒椒……”他喊了一声,竟然有些颤抖,唯恐面前这个她不是真的。

“干嘛呀?”田丝葵也是心虚,不愿让他知道邹琴的消息。

方阅执似乎安心了,笑道:“要拍照了。”

“走走走,进去吧。”田丝葵推着他的背脊,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当两人终于用白纸换成红本的时候,一切仿佛尘埃落定了。方阅执的手自然地揽住了田丝葵的腰,她往旁边一跳,刚刚就还在纠结这一切未免也太快了?便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一切只是权宜之计,你别以为有了这个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吃我豆腐!”

方阅执乐不可支:“椒椒,牵手搂腰亲吻的权利那是就算没有这个也可以进行的。”他扬了扬结婚证,“而这个是给了我们合法生孩子的权利。”

“生你妹。”田丝葵忍不住爆粗。

不想方阅执竟然认真地纠正她:“应该是我妹生,我妹就是你啊。”

方阅执的电话响了,是他的好基友简颂临。“你他妈的骗子,说长许工作室有美女我才答应签的,加上前台一个两个女的,那体重匀一匀都能有四个女人了!”简颂临显然很激动,一贯以绅士著称的男人被方阅执逼得破了功,田丝葵在这头听得清清楚楚,笑得停不下来。

“对啊,没女没女,我的意思是长许工作室没有女的,是你自己理解错了,怎么能怪我呢?”方阅执心情好的时候,嘴更毒。

“你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简颂临气得磨牙,“我要去和椒椒告状,你有个助理喜欢你!”

“哦,正巧,她就在我边上。”说着把电话递给了田丝葵。

“简哥?”田丝葵还在笑。

“椒椒,方阅执背着你和他一个助理勾勾搭搭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简颂临其实心里觉得不对劲,可还是憋着一口气说道。

“他助理不都是男的吗?”田丝葵反问。

简颂临一愣,他竟然被气昏了头,忘了阅临的总裁办一半女的全是他的助理,一半男的全是方阅执的助理。

“男人才可怕,你要注意方阅执的性取向了!”他决定一条道走到黑。

“方阅执说为了证明自己的取向正常,明天拿你试刀,记得穿性感一点。”田丝葵乐得前俯后仰。

“椒椒,从前你可都是帮着我踩方阅执的,现在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简颂临憋屈。

“我们已经领证了。”方阅执抢过手机,得意洋洋道。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啪地挂上了电话。

田丝葵瞥了他一眼:“你之前不是不想让人知道领证的事吗?”

“领证之前变数太多,最好低调行事。”方阅执一本正经,“领证之后板上钉钉,可以高调炫耀了。”

田丝葵到达长许的时候,气氛诡异之极,那种安静就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田丝葵上楼,就看见任聪聪和邹琴站在一起,一个高挑一个娇俏,各有特色。

这就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田丝葵忍不住笑了。“田丝葵,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哥?”任聪聪激动得小脸涨得通红。

她嗤笑:“庄许又怎么了?”

“不是庄许!是谢长斐!”任聪聪十分恼火的模样,“我哥哥是谢长斐。”田丝葵觉得自己被一记惊雷劈中,整个人立在原地不得动弹。

“我是治疗谢长斐的医生。”邹琴幽幽开口。

田丝葵失笑,更像是欺骗自己:“神经病,他都死了,哪来的治疗医生?”

任聪聪一句话简直可以送田丝葵下地狱:“他没死!”

田丝葵一下子将任聪聪按到了墙壁上,动作粗暴,表情更是狰狞:“你再说一遍!”任聪聪被她吓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长斐没有死,现在在中心医院住院区1号7层的VIP003病房。”倒是身后的邹琴早已从惊吓中醒过神,冷静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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