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后病了。
徐太后受罪,徐达爱母心切,自然担心,常常长吁短叹的。
贺兰嫣之就问:“王上身为一国之君,权势滔天,荣华富贵,娇妻美妾,还不满足吗?有什么事值得你烦恼成这样啊?”
徐达就把太后生病的缘故告诉了一遍。
原来,一开始,徐太后的后背当中长了一个栗子大小的硬块,上面有个绿豆那么大的白头。
她没当回事,只是痒得厉害,常常要宫女给搓摩。
不久后,白头里面出了少量脓液,找御医给开了个方子,还有止痒的药膏,搔痒仍然没有改善。
又再过十多天,她的背部像火烧一般红肿起来,疮肿直径一尺多,看着很吓人。
不但疼痛,而且背上像背了一袋米那么重,非得两名强壮的宫女扶着才能起身。
御医换了很多药方,都没有什么效果。
贺兰嫣之想了想说:“我虽然不敢说一定能治,先去瞧瞧情况,再做定夺吧!”
徐达哎呀了一声说:“我怎么把你这位女神医给忘记了呢?想当初,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可能就被那庸医害死了,也说不定!”
“快快快,我们这就去寿仁宫看望太后去!”徐达说着话,拉着贺兰嫣之的手,毫不避忌的一同上了步辇,往寿仁宫赶去。
徐太后哎哟哎哟的呻吟声,还在房门外便能听见了。
徐达急忙推门而入,问候完毕,这才对太后说:“母后,定妃颇懂医术,不妨让她帮您诊视诊视吧,看能不能根治?”
徐太后用狐疑的眼光看了看贺兰嫣之,撇了撇嘴说:“她能行?正经的御医也拿为娘这个毛病没辙呢!”
她一向不喜欢贺兰嫣之,觉得贺兰嫣之就是个狐狸精投胎的。
不然的话,能迷住自己那不爱近女色的儿子?
光是狐狸精也就罢了,还是个克死了前夫的狐狸精。
卫灵王那么年青就死掉了,贺兰嫣之难逃其责。
其实,这都是莹萱公主给徐太后洗脑的结果。
徐太后不待见贺兰嫣之,贺兰嫣之自然也不愿意没事往她跟前凑,所以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很少。
这会子贺兰嫣之是好心好意来帮徐太后的,没想到收到的,仍然是白眼和鄙夷。
贺兰嫣之不动声色地行了个礼,什么也没有说。
徐达连忙替贺兰嫣之辩解说:“母后,当初我生病,就是还未入宫的她慨然出手,我才免受庸医荼毒,保住了性命。这件事我曾经同你提起过,富贵也可以证明。”
徐太后还没有老糊涂,当然记得这件事,只是她没想到,出手搭救徐达的人,竟然会是她眼中的狐狸精贺兰嫣之!
用震惊的眼光瞧了贺兰嫣之好一会子,徐太后才缓缓地说:“既是这样,那就瞧瞧吧!”
徐太后皱着眉头,让宫女帮着把她衣裳脱去,露出背上的疮肿,嘴里一直倒吸着冷气。
贺兰嫣之看了好一会子,这才出声说:“肿毒已经成形,不是药物所能治疗的,必须开刀才行。”
徐太后一听,一边摇头一边说:“不不不,我不要开刀。”她的语气里,满是恐惧和担忧。
说着话,眼睛还瞪了贺兰嫣之一眼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人的身体怎么能随便动刀呢?”
徐达也说:“母后年纪大了,我实在不想她受开刀这样的罪。”
贺兰嫣之据理力争:“回太后和王上的话,就好比救火一般,火在屋子里烧,必须把屋顶打开才行。否则的话,这火不烧完,是不可能自动熄灭的。”
徐太后还在那儿嚷:“开刀太可怕了,不行,我受不了!”
贺兰嫣之冷静地说:“要是再拖下去,太后就会皮肉溃烂,无法救治了。因为害怕刀针而失去性命,怎么看都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徐太后眨巴着眼睛,紧张万分地看着徐达说:“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徐达想了想,果断地一挥手说:“那就开刀吧!”
有了徐达作主,徐太后也只好依从,毕竟她还是不想死的。
一想到刀割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徐太后就害怕得发抖。
贺兰嫣之安慰她说:“太后不要害怕,臣妾会喂您喝一种药水,可以减轻开刀产生的苦痛。”
这不是在骗人,她从符超师傅留下来的笔记中学到,怎么使用罂粟来使人麻醉。
人麻醉了,自然就感觉不到那么强烈的疼痛了。
贺兰嫣之理论知识满分,动手能力却是不行,所以还得找一位御医来操作。
她先将利刃用白酒浸泡之后,用麻杆捆了,只露出四分长的刀刃,交给施行手术的御医,声若蚊蝇地叮嘱说:“背上肉薄,不小心伤到体内脏器的筋膜,可是会出人命的。”
御医晓得厉害,连连点头。
贺兰嫣之又说:“刀千万不敢下深了,只须把腐肉去掉即可。”
御医拿起刀,仔细观察肿处,一边的贺兰嫣之又指点着他,横着竖着各切了一寸多,挖下来一块鸡蛋大的腐肉,顿时脓血喷涌。
贺兰嫣之马上用羊毛笔蘸着煮开的米醋,在太后的伤口上擦洗。
边上侍候的宫女和太监都惊恐地掩上了眼睛,不忍心去看。
就连见惯了沙场上血肉模糊场面的徐达,也扭过了头去。
太后醒过来之后,却觉得很舒服,眉头伸展地说:“背上轻松多了,以前累得我啊,天天仿佛在背着重物。”
这个时候,她再看见贺兰嫣之,就觉得不象以前那么讨厌,顺眼多了。
贺兰嫣之平平淡淡地说:“虽然挖去了腐内,毒势依然强盛。所以,太后的疮口可不能暴露于外,也不能再次破溃啊!”
徐达连忙追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贺兰嫣之让人找来桃枝竹,亲自用锋利的瓦片,将外面那层表皮刮掉,里面的竹芯和竹膜揉得象棉花那么柔软,用香油润湿之后,小心翼翼地塞进太后的疮口里。
“为了更好的照顾太后,你且在寿仁宫住些日子吧!”徐达为太后着想,于是这么提议道。
贺兰嫣之当然不希望自己成为太后的眼中钉,无端端树个敌人,总是件麻烦的事情。
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改善双方的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贺兰嫣之就柔声细气地说:“愿听从王上差遣。”
住在寿仁宫的贺兰嫣之,很细心地照顾着徐太后。
药是要早晚各换一次的,而且换药时,每次都要用煮开的醋来清洗。
一发现有黑色的腐肉,贺兰嫣之就用竹枝挑出来,用剪刀剪掉。
同时贺兰嫣之还给徐太后开了大补气血的药,年纪大了的人,经历了这么一场病痛,当然需要补一补。
贺兰嫣之住在寿仁宫,自然免不了与同住在寿仁宫的双羽衣碰面。
双羽衣原本是刻意躲着贺兰嫣之的,这会子想躲也躲不了。
她在徐太后的屋檐下过日子,又受着徐太后的庇护,当然不可能在徐太后病中的日子不闻不问。
请安问好,侍汤奉药,双羽衣可是很会做表面文章的,就象她当初讨好贺兰嫣之一样,她在徐太后面前,也表现得很是孝顺体贴。
见了贺兰嫣之,双羽衣表现得很是惊喜:“定妃娘娘,能见着你真好!”
得了机会,她拉着贺兰嫣之的手,高兴地倾诉衷肠:“太后娘娘要我安心养胎,不让我离开寿仁宫,其实,我好想见你啊!和定妃娘娘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此生中最愉悦最快乐的日子!”
她宝光璀璨的眸子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她的话语十分的动听,她整个人热情得象一团火,让贺兰嫣之不由得受了感染。
“是吗?”贺兰嫣之挑了挑眉,唇角带笑地问。
“是的是的。我在寿仁宫,其实好寂寞啊!我都梦见定妃娘娘好几次呢!”双羽衣笑得灿若春花。
“太后娘娘也是关心你嘛!放眼宫中,还没有哪一个嫔妃,能得太后娘娘如此关爱呢!所以,你应该感到幸运才是!”贺兰嫣之真诚地说。
她为自己之前错怪了双羽衣而汗颜。
看,人家并不是因为怀上了龙胎,而视自己为陌路的。
双羽衣应该是对自己有情谊的吧?看她眼中的光芒和唇边的笑容,不象是伪装出来的啊!
双羽衣用力点头:“我知道太后娘娘对我的好,我感激零丁,可是,我真的很怀念跟在定妃娘娘身边的时光。也许,等我生完孩子,还能象以前一样,对吧?”
贺兰嫣之嗯了一声:“当然可以啊!只要你愿意。对了,她们做的胭脂,都没有你做的好用。”
双羽衣开心地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真的啊?等到合适的时机,我再给定妃娘娘做胭脂去!”
徐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看你们这么开心,在说些什么呢?”
贺兰嫣之扭头看了徐达一眼,秋水盈盈的眸子满是笑意:“是说胭脂的事情。”
徐达哦了一声,不经意地搂着贺兰嫣之的肩说:“走,陪孤王看看太后去。”
贺兰嫣之冲双羽衣露出一个浅笑,然后转身,两人就这样并肩携手离去,
双羽衣一直凝视着两人的背影,直到他俩走得看不见了,她的脸才象帘子似的,吧嗒一声放了下来。
总有一天,你所拥有的,都会变成我的!而你,将一无所有!双羽衣在心里默默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