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没用多少时间就赶了回来,禀报徐达说:“回王上的话,卫氏承认了,高才人上次的毒蛇事件,也是她命人所为。那个放置毒蛇的太监,昨儿个已经被王上斩头了。”
原来,莹萱公主一心要救她的乳母,所以很爽快地就把真相说了出来。
乳母一听,老泪纵横地说:“公主啊公主,您怎么可以为了救老奴,把什么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呢?”
她这话,分明是在告诉徐达和贺兰嫣之:我说的才是真话,莹萱公主只是迫不得已才编造的谎言。
贺兰嫣之冷冷地看着乳母的表演,不出一声。
徐害拿眼睛瞟了侍卫一眼,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侍卫立刻会意,伸手一指乳母,大声说道:“这老婆子骗人!卫氏交待得一清二楚,那太监先是用舌头舔破窗户纸,接着将迷香吹进去,使得屋子里的人昏睡,然后才撬开窗户跳入,将藏在竹管里的毒蛇放在床上。”
徐达,贺兰嫣之,还有高才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打地铺的玉竹毫无知觉;而躺在床上的玉菊,被毒蛇咬了后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而毒蛇咬了人之后,为什么也会昏睡过去,原因就在于屋子里的迷香啊!
徐达厌恶地看着乳母说:“这老婆子编起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还自以为可以欺骗孤王,蒙混过关,实在可恶!来人啊!把她拖下去,掌嘴二十下!”
侍卫正要将乳母拖下去,一个披头散发,跌跌撞撞的身影闯了进来,然后双膝一软跪倒,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则捂住腹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宫门守卫跟进来告罪:“王上,卫氏疯了似的又踢又咬,奴才们不敢出手伤她,因此竟被她闯了进来。”
徐达做了个手势,命宫门守卫退下。
宫门守卫磕了个头,无声离开。
众人早已经看清,来的人正是曾经的王后,如今巳成庶人的卫氏莹萱。
此时的卫氏,其实还未出小月子,她流产手术做完,也不过几天的时间。
可是,她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竟一个人跑出屋子,任由冷风吹刮,还走了那么多路,并与宫门守卫争斗,当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乳母扑向卫莹萱,抱着她大声哭了起来:“公主,你何苦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啊!老奴死不足惜,公主你要是从此落下病根,可怎么得了?”
卫莹萱没有理会乳母,她转头看着贺兰嫣之,眼神中充满惊恐:“这个不是人,是狐狸精变的,看,她身后拖着一条又长又粗的尾巴!”
众人闻言,不由自主都看向贺兰嫣之的身后。
贺兰嫣之嗤之以鼻:“这个女人真的疯了!”
卫莹萱推开抱着她的乳母,缓缓站立起来,眼神涣散,却又惊惧异常地瞪着贺兰嫣之:“就是她,把我的儿子吃掉了!她剖开我的肚子,把我的儿子挖出来,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她跌跌撞撞地向着贺兰嫣之冲过去,声竭力嘶地喊:“狐狸精,你还我儿子来,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贺兰嫣之一动未动,早有侍卫上前护住她。
徐达看向卫莹萱的目光十分的复杂,看着她披头散发,疯疯癫癫,他的脑海里,竟然映出他掀开红盖头,第一次看见她时的情形。
那张娇俏的脸上,有羞涩,有故作的潇洒,她抬起清凌凌的凤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徐达忽然说:“把她们俩个,都送回景阳宫去软禁起来。”
他不想教训乳母了,因为他知道,只有这个老婆子,才是真正疼惜卫莹萱的人,如果老婆子被处死,这样的卫莹萱,恐怕也活不长了!
侍卫很快执行了命令,押着乳母和卫莹萱两个离开。
卫莹萱还在那儿夹七缠八地说:“我要去找我的儿子。他还那么小,一个人会害怕,会哭,他饿了可怎么办呢?”
贺兰嫣之和高才人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着失望的神情,却很快分开目光,注视着卫莹萱的背影。
贺兰嫣之知道:此时自己再对徐达说什么都是多的。
他既已经做了决定,那也只能如此。
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破旧的景阳宫内,乳母正在动作轻柔地帮卫莹萱梳头,她身上因为在地上摸爬滚打而变得脏兮兮的衣裳,早已经被脱了下来,换上了干净的衣衫。
乳母一边帮卫莹萱梳着头,一边默默地流泪。
她从小奶大的公主啊,如今竟落到了这样的惨境。
昨天还是王后,今天已经变成了被软禁的庶人。
而且,公主似乎受了太深的刺激,而变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头发梳成了一个好看的灵蛇髻,再插上漂亮的首饰,乳母泪眼朦胧地说:“我家公主,还是漂亮得不得了!”
她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她也有点鼻塞了,因为受了凉引起的。
卫莹萱慢慢地说:“乳母,别哭了。我没疯,你不用担心。”
乳母啊了一声,立刻凑到卫莹萱跟前认真察看着。
只见卫莹萱很镇静,眼神明晰,定定地看着乳母。
“公主,真的没事吗?刚才您那付样子,真的把我吓坏了!”乳母又惊又喜地说。
卫莹萱点点头:“我方才疯疯癫癫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给那些贱人看的!如果不这样做,徐达会放过你和我吗?贺兰嫣之那狐狸精,能一句话都不说吗?“
她歇了口气,继续说道:”还有高才人那小骚蹄子,她这个时候跑到王上跟前去哭诉,不就是想把我置于死地吗?”
乳母又哭又笑地说:“公主没事,真是太好了!您不知道老奴有多担心啊!老奴可是宁愿失去自己的性命,也不愿意看到您有什么不测!”
乳母真心实意地说完,忍不住伸手抹了抹眼泪。
她从第一眼看见卫莹萱的时候,就把卫莹萱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这么美丽,这么乖巧的小人儿,一下子就把她的心给抓住了。
从那以后,她竭尽所能的爱着这个孩子,一切以这个孩子为主。
她的付出,也得到了回报。
卫莹萱虽然碍于主仆的名分,不得不在有外人的时候,拿出公主的派头,但私下里,她就是乳母的女儿。
这一次,卫莹萱不顾惜身体和形象,疯疯癫癫地出现在养心殿,终于让主仆顺利回来了。
乳母当时感动得只有一个念头:为了公主,哪怕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推辞的!
卫莹萱皱了皱眉头说:“我不会就此罢休的。我宁愿去死,也要将贺兰嫣之那个狐狸精干掉!”
她成了废后,在破旧的景阳宫里软禁,这不是等于走上了她嫂子方玉引的老路吗?
不须问,用不了多久之后,贺兰嫣之一定会想方设法来除去她的!
就象方玉引废为庶人,打入冷宫之中,不久便凄凄惨惨地死去。
而最终贺兰嫣之那个贱女人,却会成为新的王后。
贺兰嫣之生的那个小杂种,也会被立为太子,将来的某一天,成为执掌卫国的新君!
不不不,她不能让这些事成为现实。
宁愿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不能让贺兰嫣之成为新王后,贺兰嫣之的儿子成为卫国新君!
这卫国的江山,原本是姓卫的啊!
怎么可以落到贺兰嫣之那个贱婢的手里?
乳母央求地看着卫莹萱说:“公主,放手吧!您已经够不幸了,我实在不想看到您再遭到打击!”
她也不想想,这种下场,难道不是卫莹萱罪有应得,自讨苦吃的吗?
卫莹萱不耐烦地喝道:“住口,不要再说了。我这样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就是要死,我要拉着贺兰嫣之做个垫底!”
她的眼中,露出狰狞至极的目光;她呲着的牙齿,似乎乳母再说上一句,她就要咬断乳母的咽喉!
乳母不敢再开口。
乳母十分了解卫莹萱:也许卫莹萱是在乎她这个乳母的,但是,要是惹上了她,她立刻就会翻脸,大发雷霆。
乳母也不敢过于刺激卫莹萱,她怕真的把卫莹萱给刺激疯了。
“无论您要做什么,老奴我都是站在您这边的。可是,您总得先把身体调理好啊!别忘了,您现在还未出小月子呢!”乳母嘟嘟囔囔地说。
她真的很担心卫莹萱的身体。
还有,凤临公主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个小孩子,因为是卫莹萱所生,乳母也是爱逾心肝。
乳母也不敢在卫莹萱面前提起凤临公主,怕她伤心。
可看卫莹萱的样子,她似乎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呢!
所以,连乳母也说不清,卫莹萱到底是正常的,还是疯癫的呢?
卫莹萱已经是个庶人了,因此,没有锦衣玉食,也没有成群奴仆来侍候她。
一应琐事,除了乳母,也没有别的人可以使唤了。
乳母享了多年的福,这会子却要亲自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侍候卫莹萱。
卫莹萱什么也不会干,她也不准备学,仍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应该配给的食物等项,倒没有人克扣或者以次充好,但不过是个庶人而已,难道还想享受与王后同等的待遇吗?
于是,卫莹萱常常感到食不下咽。
不是嫌米饭太粗糙,就是觉得菜肴不够精致可口,品种也太少。
乳母只能暗暗叹口气,用悲悯的眼光看着她曾经的公主和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