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的一天下午,法国巴黎,寒流到来。相比往年,这年冬天气温来得更低,大雪不期而至,将古老而现代的巴黎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闻名遐迩的塞纳河上不见白昼如织的游船,雪片急急地融入流动河水;雄伟恢宏的凯旋门,静默地伫立在茫茫夜色中,凝视着车水马龙;香榭丽舍大道上,一道道光柱勉强刺破白幕,那是缓缓行动着的车辆所发出的前灯信号……
倘从影片中看到如此雪景,不知多少人会心驰神往,身居此城者却无暇观赏。路上行人紧裹着高领大衣,低头匆匆赶路,每一处商业区中心街口,都有苦苦等待着的人群,他们中有普通的外国游客,也有刚刚下班的白领,甚至还有刚从医院出来身体不便的老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人们没办法赶到地铁入口,只好寄托在鲜红色TAXI顶灯的出租车上。
特拉维斯·卡兰尼克(Travis Kalanick)显然根本没有体验到这份焦急,此时的他刚刚满饮了一杯凯旋1664法国白啤,将厚重的啤酒杯放到吧台上,扭头和身旁的姑娘继续聊天。
卡兰尼克不久前卖出了他的创业公司,此时已然是千万富翁,他享受了几乎一年的户外运动、德州扑克、摇滚音乐和风情酒吧。在巴黎,他尤其喜欢酒吧,这里没有美国的浮躁、英国的草根、亚洲的喧嚣,所以每天从扑克俱乐部出来之后,他都会和好友格瑞特·坎普(Garrett Camp)一起小饮几杯,顺便看看有没有聊得来的姑娘。
坐在卡兰尼克身边的,是个身材高挑的法国女孩,二十来岁的年纪,全身上下充盈着青春活力,每一个眼神都含蓄而美丽地焕发神采,卡兰尼克娓娓道来的创业故事和旅行见闻,更是让姑娘时而遗憾叹息,时而啧啧惊叹,时而又莞尔一笑。
当酒吧古色古香的时钟指针指向十点时,姑娘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说:“您的故事太吸引我了,可是,真遗憾,我必须回学院了。这么大的风雪,我真担心自己赶不上地铁。”
卡兰尼克耸耸肩,略带遗憾地站起身,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并没有找到那熟悉的车钥匙,才发觉自己身在国外,别说心爱的座驾,甚至没办法借一辆车来送送女孩。聪慧的姑娘马上明白了,她谅解地笑了笑:“我还是打车回去吧,再见,先生,希望还能见到您。”
卡兰尼克看看坎普,发现他也闲了下来,于是便自告奋勇地说:“小姐,没关系,我和朋友去帮您叫辆车。”说完便买了单,三人一同走出酒吧。
此时,天空中飘洒的雪片更加密集,犹如遮挡在城市上空的白色轻絮,出租车一辆辆地从眼前滑过,但几乎每一辆车顶灯都亮着“有客”字样。大约是学院有禁止夜间活动的规定,姑娘越来越焦急,但卡兰尼克和坎普也无计可施。好不容易,眼疾手快的坎普发现了街对面一辆空驶的出租车,便扬手让司机掉头,没想到姑娘摇了摇头,示意身边一对行动蹒跚的老年夫妇,请他们上车。
整整半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将冻得几乎哆嗦的女孩送上了出租车。透过车窗玻璃,卡兰尼克向她招招手说:“回去记得喝点热汤。”而女孩只是回报了一个无奈挤出来的微笑。
轮到他们为自己叫出租车了,卡兰尼克自己只穿着单薄的西装,坎普的黑色毛衣显然也不够保暖。两个人冷得够呛,只能在闪烁的霓虹灯下,借着酒吧屋檐遮挡来回走动。为了增添几分暖意,卡兰尼克掏出烟扔给坎普,坎普娴熟地抽出、叼上,“啪”的一声打响了银色的ZIPPO打火机,浓烈的烟草味很快传了过来,刺激着被焦急和寒冷所麻痹的神经。
“看在上帝的分上,”卡兰尼克抱怨道,摇了摇头说,“今早我们参加那个大会时不也是这样难打车?既然我们曾经能一个按钮就下载到最新的格莱美歌曲和最炫的好莱坞电影,为什么不能一个按钮就叫来出租车?”
这句话打破了两人的沉寂,坎普愣了几秒钟,几乎跳起来说:“卡兰尼克,你真是个天才!我觉得用互联网完全能够做到这点,而且,天啊,想想看,全世界!客户是全世界的人!”
“可没那么简单。”看到朋友这么迅速地支持自己的想法,卡兰尼克反而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沉吟了一会又说:“出租车是个历史悠久的行业,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如果用互联网颠覆能够成功,可能是全人类交通乃至经济历史的改变。所以,哪会那么容易?”
坎普刚想说什么,一辆空载的出租车突如天使般降临,两人连忙抱着胳膊,从纷纷扬扬的雪花中穿过街道,狼狈不堪地上了车。那个被称为“天才”的一键叫车的主意,也暂时被遗忘在脑后。
两周后,卡兰尼克正在参加德州扑克比赛,坎普打来电话:“明天中午早点回公寓吧,有个叫Jam Pad的座谈会在我们这里召开,大家都很想见你。”
此时,秉承了巴黎人文沙龙悠久历史的创业座谈会,正在这个城市的年轻人群中成为越来越时尚的热潮。无论是商学院的学生,还是公司里的小白领,抑或政府里不得意的小事务员,或者只是个普通的快餐厅服务生,只要对创业感兴趣,都能参加这样的座谈会,并随意发言。正因如此,座谈会总是有着聊不完的广泛话题,各种疯狂的创业点子层出不穷,讨论气氛经常热烈到停不下来,每个人都乐此不疲。
正是在第二天的座谈会上,坎普突然又将话题扯回那个雪夜,他先是和大家“分享”了糟糕的打车经历,引来了一片唏嘘,看起来,人人都经历过同样的困境。紧接着,坎普兴致勃勃地宣布,卡兰尼克这位经历过多次创业的年轻才俊,很快就要投入新的创业——互联网叫车。
这个创业主意马上获得了与会者的一致赞成,人们赞叹说,如果真的能够做到一键叫车,自己肯定是最忠实的粉丝用户,甚至有人开始热心地提出要计算项目的成本计划,要为公司取个好名字……
大家又讨论了很久,直到深夜,座谈会才宣布结束,年轻人意犹未尽地三三两两离开,公寓里只剩下坎普和卡兰尼克。
卡兰尼克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习惯性地耸耸肩膀,对坎普说:“怎么?你还记得那个一键叫车?我自己都快忘了,更别说去投资做这个了。”
坎普并没有回答,他一脸严肃地将卡兰尼克拽到笔记本电脑前,然后飞快地在浏览器中输入了一串网址,并骄傲地按下回车键。法国电信光纤宽带迅速用每秒10M的速度回应了这次按键,出现在屏幕网页上的,是硕大的英文“UberCab”。
坎普认真地说:“卡兰尼克,老伙计,最近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想那个创意。相信我,这是我听过的最棒的创业点子,所以原谅我自作多情,买下了UberCab.com这个域名送给你。你已经玩了一年了,需要开始新的征程了,也只有你,才有勇气和毅力来打造这个天才项目,而我,还有朋友们,都希望能参与进来。请你开始吧!”
卡兰尼克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戏言,居然让朋友这样投入。难道,这真的是个好点子?难道,命运真的开始又一次垂青自己了?卖掉了公司,毕竟不是自己人生事业的终点,下一步的选择机会,真的在这个一键叫车上?带着这些问题,他久久凝视着屏幕上那单调的“UberCab”字母,脑海中思维的风暴在迅速凝聚成形,席卷一切旧有规则,并即将揭开新生的世界场景。
每一个搅局者都有其登场时刻,其中的成功者,犹如蒙受宿命眷顾,能够在准确的时间、地点,以最合适的方式出现并获胜。这就是Uber的登场时刻,一场战斗传奇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