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璇,你说说,这世界上,有多少男人在贪恋你的美色,你这张脸?”
申璇本不想这样与他对峙,可是他们之间这样的状态,她是竭尽全力也无法再伪装下去了。她也朝他怒吼:“裴锦程,你不要太变态,什么事情都要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他双眼里红丝泛起,那双冽色的凤眸里全是凶光。他突然大吼一声,双掌用力地扣起她的双肩,将她一提,她的半腰都架在了窗台上:“申璇!我……”
他大喘了几口气,胸腔里起伏着滚烫的气焰,快要将他灼得窒息了。他咬着牙,声音从齿缝中狠狠地溢出来:“我日日夜夜都在想,想把你从某个高楼的窗口扔下去,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想看到你摔在几十楼层下的地面上,脑浆开花、血肉模糊!”
他握着她的肩膀更紧了,这是他十日来第一次用这样的情绪,用想要同归于尽的仇恨情绪与她相对。他眦红的眼像是痛苦的刀刃一刀刀砍出来的一般,吼出来的声音如龙卷风般暴怒:“申璇!你他妈跟我说你爱我,你又是怎么做到心安理得的?”
他不能入睡,一闭眼睛脑子里就全是那些画面,一想到那些画面,他就全身发抖,遏制不住地全身发抖。她是怎么做到的?他以为她只有在他的身下才会有那种声音。
他不能想,一刻也不能!
“申璇!我应该把你扔下去!”
这算是他最激烈的情绪了吧?
这么久了,她要跟他说话,还未开口就被他堵回来,他要说也是说些刺人戳心的话,那些话不重,却句句都是软刀子,他的眼神也是软刀子。
如今不同了,他情绪如此激动地想要把她扔下去,因为韩启阳。
她知道,他一直都很讨厌韩启阳,从两个人感情还不怎么样的时候,他就一直讨厌韩启阳,就连韩启阳掉进湖里他也不准她去救。
“裴锦程,你不觉得你可笑吗?”申璇不怕吵架,就怕冷战,她探在窗外的身体感受着G城四月的风,明明是温暖的,她却觉得冷,牙齿轻轻地打着架,“在商言商,和韩家的合作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合同不是我签的,是我哥哥签的。你不准我家跟韩家人合作,那是小人之心!人家启阳都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结婚了还肖想有夫之妇!”裴锦程最恨的就是申璇这副样子,她永远理直气壮,任何时候都是如此,哪怕被压在窗户边,她也不怕。她身体里就像注射过兴奋剂似的,任谁也别想能打倒她。
他突然眉心紧拧,捏着她肩膀的手开始发颤。他不能跟她吵架,不能去想那个视频,只要一想,他的整个心房和五脏全都会毫无顾忌地缩起来。同一时间,那种痛一下子就冲到了脑门心,脑浆里就像被人扔了一串鞭炮,疼起来的时候,耳朵都快要失聪似的,根本不给他时间来抵抗这种疼痛。
他不是不想抵抗,不是猝不及防,只是他无论如何准备,还是扛不住而已,他只是扛不住而已。
这些天,他天天都在这种反复的疼痛中煎熬着撑过来,今天晚上遇见韩启阳,在门外他听到韩启阳说话时,那痛感就已经袭了上来。
他是裴锦程啊!他怎么可以皱眉头,怎么可以当着兄弟朋友的面皱起眉头,而且还是疼得皱起眉头?
韩启阳说的那些话,她说是误会。若他没有听她跟韩启阳说过,那么他会当那是一个误会,她抱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脖子,说:“我爱你!”
那天在他买的岛上,她跟他说:“我发誓,我爱你!”
申璇的头发、申璇的脸、申璇的声音、申璇那些轻声婉转的吟哦,虽然偷拍的角度并不十分好,但他还是认出了她,听出了她的声音。只有她的声音才会那样,胆小的时候,低低地压着自己的声带,不让声音肆无忌惮地飞出来。
他摇了摇头,松掉她一只肩膀,赶紧摁住自己暴跳的太阳穴。他跟自己说,会忘记的,他不会再去想了。裴家是不允许离婚的,家主更不可以。
他会忘记的!
可是他根本无法忘记,那些声音全都往他的耳朵里钻,她跟韩启阳说:“启阳,我爱的人是你。”韩启阳说:“小璇子,我爱的人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从来都没有变过。”
这对狗男女!他们逍遥快活,却将他打入地狱!
他不但忘不了那些零散的声音,更忘不了那些晃动的画面,他很后悔将那只U盘插进了自己的电脑里。
一个偷拍的U盘,十亿。
裴锦程嘴角的笑容苍凉:“你是有夫之妇!”
他颤颤吸气,低声愤懑地在她耳边道;“申璇,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永远也得逞不了!我会让你看着韩启阳怎么死,一点点的,受尽折磨!”
他是要把她推下去的,她死了,他才能解脱!他一眼也不想看见她,恨不得她马上消失在他眼前。可是他又做了什么?他把她从海城强行带回G城,放进副总办公室。他去应酬,她也必须去;回到裴宅,便扔开她。
他想,他只是还需要些时间,等他不那么难受的时候,他会宰了她!
“裴锦程,你只准州官放火,我说过你和白珊吗?你说你跟她没什么,我就相信你!你个小肚鸡肠的贱男人!”
“对!对!申璇……”裴锦程拍了拍已经快要炸开的脑门,逼迫自己赶紧把听觉视觉都快些关闭起来,“我没你大方,你和韩启阳……”
他最后一个字咬住,紧紧地,像夜里紧紧咬住的被角一样咬住那个男人的名字,凤眸里精光乍现,却是千刀万剐的恨意,他把到了喉口的话,又吞了下去,最后,他只能厌憎地骂道:“你们这对狗、男、女!”
申璇被骂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像进入备战状态的斗鸡,被反压着的腰明明很疼,她也努力地想要重新撑起来。无奈她才一起身,他又使劲将她往下一压。“裴锦程,你嘴巴放干净点!启阳怎么你了?”
“启阳!”裴锦程怒声一吼,“申璇!你再敢这样喊他!”
申璇被骇住,若她此时像准备攻击的斗鸡,那对方就是一头饥肠辘辘的凶兽,一头随时可以将她置之死地的凶兽!她开始冷静。一定要冷静,裴锦程占有欲极强,她清楚。韩启阳的身份于裴锦程来说是一根刺,她其实也早就知道。
她点了点头:“好好好。”她语气放低:“锦程,我不再那样喊他。你放开我,我不再喊他,我只是希望你以后能够理智一些。”
他看着她这样的神情,蓦地一声苦笑。她竟如此地无所谓,她真是个演技派。“申璇,你果真是个……”
脑海里的画面突然回到了四月初的时候。国色天香夜总会里,他坐在沙发里,端起酒杯跟覃远航的杯子碰上:“我晚上还有事,你能不在这种时候打电话吗?”
那时候覃远航看起来情绪不佳:“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桑尼……最近是不是有一个男人总接她下班?”
“我不了解。下属的私事,我向来不过问。”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皱了一下眉,“你什么时候跟桑尼搞到一起了?”
覃远航也没打算否认:“什么搞到一起了?她根本就不承认。”
“真到一起了?”
“你明天问一下她,接她那男的是怎么回事。”覃远航给自己倒了杯酒。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
“我问?我怎么问?我一问,她就承认了,我怎么办?她本来就在敷衍我,请她吃个饭,也跟什么似的,如果我去问那个男的是谁,她要是跟我说是她老公怎么办?”
他觉得这简直是笑话,桑尼怎么会有老公?公司里是有档案的,主要职员的婚姻情况他还是清楚的:“她未婚。”
“现在同居的恋人那么多。”覃远航烦躁地又喝了一杯,“总之,你帮我问。我亲自问的话,她若破罐子破摔地跟我说那就是她的同居男友,我就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那样的话,我根本就继续不下去了,连余地都没有了。”
裴锦程头里又是一阵锐痛,有些气喘吁吁。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说不出口的人居然会是他?出轨的人明明是她,却变成了他问不出口。
这口气他无论如何都吞不下去:“从明天开始,你就在裴家管理家事,不准踏出宅门一步,包括和朋友吃饭、逛街!”
“裴锦程!”申璇激动地大叫,他这是要软禁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裴锦程拖住申璇的手腕:“走!”
“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裴锦程笑意森然,“去看韩启阳伤势如何了?申璇,别做梦了!等着看你那个青梅竹马怎么,死!”
申璇突然感到一阵哆嗦。
裴锦程把申璇扔回了梧桐苑,并没有申璇想象中的软禁那样铁锁大门,而是轻飘飘地、恶毒地告诉申璇:“他今天住院,你记住,你待在这里哪里也别去,否则,明天你就会看到他的骨头都有可能接不上,终身残废!”
裴锦程转身离开,留下申璇站在门内怔怔地向外望。
裴锦程的车子穿入夜幕中。他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后视镜,车子开出城区,驶出收费站,上了高速。
离G城最近的二级市兰岭市虽不及G城繁华,却也是一个卧虎藏龙之地。只不过相较于繁华的大都市而言,这里着实显得低调了很多。多年来,南方各种势力都相对隐蔽,明面上都是投资公司、贸易公司,可暗地里的勾当,却无人可知。
裴锦程车子停在一处外观低调、看似普通农家乐式的院落外,大门缓缓打开,强悍的越野车开了进去。
车子停下来,有人过来拉开他的车门,是淳朴的农家人打扮,拉开车门的手臂却是一看便知道孔武有力。那人见裴锦程下车,恭敬地喊了一声:“少爷。”
裴锦程下车后,眸色冷冽地看了一眼西边偏门,淡淡地嗯了一声,侧目时,肃然问道:“人来了吗?”
“到了,就等少爷了。”农家人在前面替裴锦程引路。
裴锦程才一入门室,围着方桌而坐的两人便站了起来,都是中年男人。一人头发发灰,面相看起来却很年轻,应该是少年白头;另一人下颌留着些胡子,看起来十分精明。两人看到裴锦程时都站了起来,爽朗地笑着,那笑声里带着些豪爽的味道。两人明明年龄都大过裴锦程,却在看到他的时候眸露谦恭之色,道:“大少爷。”
这两人并非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是兰岭市非常有名的两位投资人,灰发的叫金权,留胡子的叫金胜。两兄弟十九年前从一个小投资公司做起,慢慢闯入金融界,越做越大,是行内白手起家的典范。他们明明可以有更大的发展,却一直扎根在兰岭市,美其名曰:“兰岭给了我们机会,给了我们荣耀,我们永远不会离开这里,今生都会留在这里,为这里的发展尽绵薄之力。”实则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十九年前的事件中曾为裴家立下过汗马功劳。所谓的白手起家,其实不过都是裴立的手段而已。
裴锦程亦是礼貌地一颔首,带着敬意,稳健的步伐迈出去,看似是修养颇深的绅士,可即便如此,也依然难掩其沉敛的霸气:“权叔,胜叔,你们还是喊我锦程吧。”
金权、金胜对视一秒,因为裴锦程的态度而欣慰地一笑。
裴锦程抬了手,过去与两位长辈相握:“这几天辛苦两位叔叔帮忙了。”
夜。
墨染星蘸,裴锦程站在梧桐苑外,看着那扇门。
曾经他觉得一回来,四周都繁花似锦,天天都是春暖花开;而如今,明明已经春暖花开,他却觉得那里面寸草不生,像是绝地荒芜的戈壁,没有生命迹象。
他怎么会一再相信那个女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背叛他了。他当初追到马赛时,已经是那样的局面,后来他却硬要坚持破镜重圆。是他自作孽,强扭的瓜果然不甜。还是不要回到这个地方住了,如今他天天都无法入睡。
转过身,裴锦程才走出几步,大门被拉开的声音传来:“锦程!”
听到申璇的声音,他闭了一下眼睛,深呼吸之后,却没有回头,而是再次抬步。
申璇追上去,在离他一步之时停下来。她握了握拳头:“裴锦程,我要跟你谈!”
申璇的拳头再次一紧,冲着迈开步子的裴锦程大声喊道:“裴锦程!”
在夜里,这一声太响。
在梧桐苑外,这一声太响。
对于夫妻“和睦”了一段时间的他们来说,这一声太响。
裴锦程转过身来,凤眸里翻卷而来的风浪突然袭向申璇。
她看到了他瞳仁里的怒焰。
“不想我这么大声吗?”她问出这句的时候,鼻头很酸,酸得她有些哆嗦。她一吸鼻子,顺便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若不想让我喊这么大声,若不想我叫来更多人,若不想这么大的嗓门把爷爷招来,你就不准走!”
他现在是裴家的家主,而她是主母,他们是不能分割的一体,永远都不能分开。
为了能重新入裴家和他在一起,明明是她自己离开的,她却觍着脸回来,虽然爷爷没有多加阻挠,但她当时已经做好了被别人羞辱的准备。
这就是她争取来的婚姻和丈夫,甜的、辣的、酸的、苦的,她都记得。她错也错过,对也对过,无论如何,在她的心里,他们已经不能再分开,谁也不能。他跟不跟她说“我爱你”三个字,她都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一起。
可如今,他们表面上是在一起,都是梧桐苑的主人,可他天天冷眼看她,不给她一个好脸色,连话也不好好地和她说。
在公司时她必须和他一起去,回了梧桐苑他就把她扔开,连看也不屑看她一眼。就算是古代被打入冷宫的弃妃,也得有个罪名吧?或通敌卖国,或不守妇道,或膝下无子,可他就为了和韩家合作的事动这么大的气,她不服!
“要谈什么?”裴锦程亦是沉沉的一声呼吸,这女人威胁人的本事还真是见长!
想撒泼了?她本来就是这种人,泼得很,她还真做得出来在大路上大打出手的事。
“跟我进来。”申璇转身走进苑门。没有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她又停下来,回过头去看着裴锦程:“我说进来!”
“怎么?”申璇声音微微一拉高,“裴锦程,你想吵架是不是?行!反正好久没吵了,我们今天大吵一架好了!把裴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叫出来,好好地吵一架!”
裴锦程脸一沉,抬了一步:“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