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燕城偏偏就在燕国的最南方,光这搬运的人工费,就令人咋舌不已。
更何况,入了正门后,延伸到正厅的石板路,竟也是这种晶莹欲滴的玉山石。正厅屋檐上镶嵌的琉璃瓦与绿宝石,两侧柏树上挂着的流苏和锦缎,更是奢侈得令人发指。
果然是财大气粗的皇宫啊。
多多和胆小的青衣蹑手蹑脚、顺风顺水地走过走道、回廊,穿过三进三厅的前院,正要步入管事们居住的后院。
在两院交界处有个布局精巧的小花园,并不大,但是采用了借景的技巧与视线上的错觉,无数假山层次鳞比,透过中间的窟窿,可以看到一副副迥然七彩的画面,好像穿过那些山洞,便能抵达全然不同的世界。
——当然,真的穿过去后,大概只能看到一小块修葺整齐的草地或者小喷泉或者一簇繁花而已。
建造这座花园的人无疑是聪明的,没有一点世间的俗气,处处透着脱尘的灵动和古老的韵律,譬如那一路走道的青石板路、苍苍古柏、高大巍峨的门楣,都让人不自主地忘记了今夕何夕,抑或人间天上。
多多贪看景致,渐渐地越走越慢。
然后,她突然顿住了脚步,目瞪口呆地盯向了其中一个洞口,青衣不知所已地站在自家王妃后面,脸色青白,以为王妃又是闯祸了。
多多从这一方山洞里望过去,洞的那一边,是茵茵的苜蓿草。
仿佛接天连地的苜蓿草。
鹅黄色的,纯白的,在乍起的风里,飘摇逸散。
他在风中央。
闲闲的长袍,微垮着,露出削瘦的肩膀和锁骨,像午睡初醒的模样,头发用丝带系于右肩,风灌满袖,风动衣枚,风拂发梢。
——好像一眨眼,他亦能随风而去,消失在漫天的苜蓿草里。
多多的手心沁出汗来,那个景致如此似曾相识,依稀仿佛,是遗落在梦里的歌谣。
心口突然刺痛,单单只是一个隐约的侧影,就让她痛得不能呼吸。
溺水一般,窒息着。
他终于转过头。
一张英俊绝伦的脸,像天地最精巧的匠人雕刻的作品。
他的肤色很白。唇微抿。纷飞的长发在阳光里有种淡金的色彩。
冰魄般的眼眸,似看了她一眼,又漫不经心地移开。
脸上没有悲喜,眉眼间,是侵入骨髓的冷漠与无动于衷。
她几乎想走过去了。
可是再一眨眼,苜蓿飞漫满天,他融在苜蓿花丛里,狐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多多又呆呆地站了一会,直到风灌衣领,她忽而打了个寒噤。
人一下清醒了,全身冰冷冰冷的。
真是撞鬼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魇?
他明明是自家的王爷啊,可是为何看见他那样的表情,她却害怕得连跑出去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他明明跟她说要去陪皇帝老儿的,为何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真的不舍得姐姐嫁给太子?
这样想着,多多心里狠狠地一痛?
她先是蹙眉、而后傻笑了一番,看得青衣脸红一阵,绿一阵,白一阵,她正也要上前看看出了什么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