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确实挺困难的,过年没钱给我买花炮,我妈就让我爸抱着我去广场,说反正自己买了也是看,不如看别人放,就当是自己买的。看别人放花炮当然开心,但是我不敢兴奋地大叫,我觉得大叫是放花炮的人的权利吧。我开心地在一旁默默看着不敢喧哗。快离开的时候,妈妈不知道从哪里给我买了几根可以拿在手里烧的燃烧棒,然后我就开心地点着,绕着操场放肆大叫跑了一圈。
看到那条偷鸡腿妈妈的新闻,我总觉得如果扛不下去,我妈也会为我偷鸡腿……
毕竟,这么多年,她一直默默地瞒着我和我爸和生活作斗争,给我给我们这个家偷回了很多很多会变得更好的机会。
写在后面:
编辑跟我说,这一次的主题是“不为我们改变的世界”,于是我就写下了这篇文章。因为即便全世界都不愿意为我们改变,那也要相信,为了子女父母绝对愿意。我妈妈以前是一个有特别强烈资本主义作风的小姑娘,爱浪费,又娇生惯养,但是为了我跟我爸,你看,她也变成了如今这个抠抠搜搜、婆婆妈妈的人。
谢谢妈妈。
Assistive Touch
文/耀一
张小五说,亲爱的,我问你啊,
一辆车在转弯的时候,哪个轮胎不动?
张小五笑着说,答案是我。
01
张小五终于用上苹果5S了。因为女朋友换了苹果6Plus。
张小五捣鼓了几个小时后,感觉苹果手机并没有传说中的好用,操作起来异常迟钝。他有理由相信,苹果手机的主要目的是显摆而不是实用。
女朋友说,笨样。不是操作迟钝,是Home键不灵了,你可以设置小白点。
小白点,专业名称:Assistive Touch。在“通用”设置下的“辅助功能”里的“肢体活动”菜单栏中。
设置好小白点,张小五发现苹果手机用起来果然很流畅。
到了快6点的时候,女朋友说要走了,今天是她爸生日,定了饭店吃饭。
张小五问,要不要买点什么带着?
女朋友说,不用,我爸什么都不缺。
张小五说,要不买条好烟或者好酒,我总不能……
不等张小五说完,女朋友直接说,下次再说吧,今天你不用去。
张小五“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他已经习惯这样的结局了。
张小五和女朋友恋爱快两年了,没有见过她的闺密、家人,唯一一次见她同事,还是她年终聚会喝多了,打电话让张小五去接的。
女朋友总是对张小五说,不是我不愿意让你见我朋友和家里人,我是想你再准备准备,以最好的一面见他们,这样我爸妈才会放心把我嫁给你,我的闺密们才会给我们最好的祝福。
张小五觉得女朋友说得有道理。他是需要些时间提高自己的各方面,然后闪亮登场。
朋友听说这件事,问张小五,一辆车在转弯的时候,哪个轮胎不动?
张小五笑了,说,好老的脑筋急转弯,3岁小孩都知道是备胎。
朋友看着张小五笑了笑,没再说话。
02
女朋友跟着公司去旅游了,按照惯例差不多和人间蒸发一样,短信、微信、电话几乎全部中断,偶尔回复“哦”“嗯”“好的”“我要睡啦”,所以张小五基本是通过微博和朋友圈才能知道女朋友每一天的动向。
朋友问张小五,你女朋友这样对你,你怎么还能做到对她死心塌地的?
张小五说,追她的时候我就答应过她,给她属于自己的空间。我觉得现在这样没问题呀。你别以为只有她外出的时候是这样,我要是外出了,她也一样,从不问我去哪里,和什么人一起,做了些什么。这是我们彼此间的信任,你不懂。
朋友一下愣住了,他感觉张小五的回答从逻辑上来说完全正确,可仔细一琢磨,朋友觉得张小五不去干传销太可惜了,他把偷换概念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做到了洗脑的最高境界,先把自己给洗成傻哔(此处消音)。
张小五沉浸在自己的爱情观里,继续每天刷微博和朋友圈,只为第一时间看到女朋友的新动态。
他发现小白点虽然可以替代大部分Home键的作用,但有时候小白点会遮挡住部分阅读内容,不是很方便。而在玩游戏的时候,小白点的碍事程度达到四星半。虽然有这些不足,但小白点有一个方面还算识趣,就是在需要截图和朋友分享的时候,它会如同不存在一样,完全被隐藏了。
几天后女朋友回来了,张小五约了女朋友一起吃饭,女朋友送了张小五一架精致的飞机模型作为礼物。
张小五看着飞机模型,心中的幸福感直上云霄,但还不等它平安落地,女朋友说,我约了闺密唱K,顺便把礼物给她们,得先走了。
习惯使然,张小五没多问,帮忙拎着大大小小的名牌袋子把女朋友送上了出租车。
回到家里,张小五洗漱完毕上床准备刷微博和朋友圈,突然发现小白点不见了,导致手机用起来很麻烦,而他又懒得再起来开电脑,于是打开电视随便找点节目,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03
因为尿急,张小五半夜醒来,惊见床头柜上隐隐约约有个白色的光点悬浮在半空。
张小五惊叫,什么鬼!要吓尿了!
白色光点说,Hi,I am Assistive Touch.
张小五又叫,卧槽!说中国话好不好!
白色光点说,我是小白点,你手机里的。
张小五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白色的光点,样子的确像是手机里的小白点。
张小五问,你怎么跑出来了?解放以后的玩意儿不许成精,你知道吗?
小白点说,我有些话想问问你,问完我就回手机里去。OK?
张小五说,我能不能先去尿一下,我怕你的问题全程无尿点。
小白点说,好的。
张小五上完厕所回来,小白点开始提问。
小白点问,你需要我吗?
张小五说,当然呀。如果没有你,操作起来……
小白点说,你只需要回答,不用解释,继续下一个问题:如果Home键是好的,你还需要我吗?
张小五说,理论上来说,不需要你了。
小白点问,你需要我完成大部分Home键的工作,但又在很多时候觉得我碍事对吗?比如玩游戏,比如和朋友分享截图。在这些时候,你希望我是透明的,或者干脆是不存在的,没错吧。
张小五愣了一下,说,是的。
这个回答,张小五说得很没有底气,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小白点。
小白点说,问题我问完了,但突然有个想法,你看啊,我能不能这样理解我们的关系:你希望我完成一个全心全意付出的角色,但是呢,你心里的最佳角色是Home键,“Home”这个词放在这里挺有意思的,Home嘛,是要带回家的,或者说一起组建一个家庭的,你说对不对?
张小五彻底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看着小白点一阵阵犯晕,一不留神真晕过去了。
张小五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亮。他发现小白点居然还在原来的位置悬浮着,他赶紧起身去看,原来是床头柜上的镜子,刚刚亮点是反射的窗外的光。而现在,镜子里有个略显憔悴的人。
04
一个月后。
张小五在路过航站楼拐角的时候,一个穿着制服的大姐正拿着一架精致的飞机模型吆喝着:有需要登机的旅客,您只需要出示机票,就可以领取本公司限量版飞机模型一架。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哦。
张小五走上前看了看那架飞机模型,笑了。随后边往登机处走,边拿出手机打给女朋友。
女朋友说,有什么事吗?我正忙着呢。
张小五说,亲爱的,我问你啊,一辆车在转弯的时候,哪个轮胎不动?
女朋友不耐烦了,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我在忙了。你赶紧直接说答案吧。
张小五笑着说,答案是我。
床的故事
文/陈小北
后来,我收到一件寄给这间屋子的快递……
里面还有一张卡片,歪歪扭扭地写着:For Love.
北京不声不响地开始了一年当中最差的时候,雾霾加上桑拿天儿,整座城市像一个巨大的被刨开的土坑,上帝这个熊孩子开始了他磨人的游戏——撒尿和泥,连那一根根一贯高冷的钢筋水泥都变得黏黏糊糊,像突然爱上谁了似的。
腻腻歪歪的夏天来了。
我的跑步活动被迫挪到了半夜,这样它才更像是一项锻炼身体而不是磨炼意志的活动。电视上那些人们御着风奔跑、咧着嘴傻乐的广告都是骗人的,真实情况是,入夏来的每一天,我跑在护城河边,都想纵身一跃。你看,想死一点儿都不是臭文艺青年的专利,它还普遍适用于失恋、失业、穷、丑和热的人。
但我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有人这么干了。
这天晚上我跑到龙潭公园东门外的护城河边,一群人正兴高采烈地扒着护栏热烈讨论,我递耳朵过去一听,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在河边喝了许多酒,跳下去就再没上来。巡警、120和围观群众每个人都举着手机,打电话或者拍照发微博,东二环汹涌的车流呼啸而过,对岸高楼大厦霓虹闪烁,岸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只拖鞋,这是他留给这个城市最后的纪念。
北京,每天都有许多人怀揣梦想来到这里,每天都有许多人以各种方式离开。
我猜这小伙子一定不是像我这么没出息热得想死,一定是有更让他难以拒绝的理由,才会让他这么彻底地离开。如果我还有2006年冬天的那个特异功能,我就可以到他的世界去看一看。
2006年的冬天,我带着两千块钱来到北京,哦,还有梦想,跟大学室友毛片儿高挤在南二环的一间地下室里。那间地下室在地下二层,被社会底层还踩在脚下,终年不见阳光并充斥着糜烂的味道——可不是工体北路和三里屯那种的糜烂,而是长满了蘑菇万物发霉的糜烂。房间大概四平米,一张大小介于单人和双人之间的床占掉三平米,余下的空间用来开门。没有电器,没有网络,没有手机信号,就这么一个四大生存要素——阳光、空气、水和Wi-Fi缺失一半的地方,每个月二百四十块。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拉上毛片儿高了——他是大学时代我们那栋宿舍楼的毛片儿库,对每个淫笑着来找他的人予取予求。在地下室这样缺乏娱乐的环境里,他显得弥足珍贵。
就是撸嘛。有一天毛片儿高出门面试,我撸完了万念都灰了的时候,思绪开始飞扬,我开始好奇这间屋子的上一个主人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并自言自语地说了出来。然后有个声音接下了我的话茬儿——“她是一个好姑娘。”
吓死宝宝了。我的淫欲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我坐直了身体壮着胆子问,谁?一个声音说,我。废话,我说。它说我是床,你别不好意思,你也不是头一个当着我的面儿龌龊的人,你这样儿的我见多了。我也生气了,我说要不是我还得睡你我弄死你。它说你看你们男人就是这样,要睡人家才对人家好。
我的气顿时消了,因为有女孩儿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我说,你嘴这么毒一定也很寂寞吧,要不你跟我聊聊吧。它叹了一口气,跟我讲起了曾经睡在这张床上的姑娘。
她是附近美食街的服务员,总是把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我哼了一声,屁大个房间认真收拾一遍三分钟还有富余。它说,你再打断我我死给你看。我说,好好好你接着说。
它说,她把我铺得软软的,散发着香气,衣服总是叠得整整齐齐,生活规律,没什么朋友,每周会给家里打两个电话,总是高高兴兴的,笑起来很美。
有时候在外面受气了,回来也会哭上一鼻子,蹭我一肩膀儿的眼泪,我的心都碎了可没办法。我想我要是个男人,我会保护好她的心灵和肉体,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
后来来了一个男人,是隔壁玩摇滚的,大长头发一绺一绺的,满脸痘儿,擦把脸毛巾上都是血。他喝多了来拍门,说我想认识你,留个Q呗。姑娘吓得蜷在床脚,我能感觉到她浑身在发抖。
第二天这个人又来了,洗了头,带着酒和超市里过期的凉拌菜,他说我得跟你道个歉,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是做音乐的。姑娘很喜欢音乐,在我身上贴着墙码了一排盗版周杰伦五月天,于是就让他进来了。她笑着说我看你真不像什么好人,于是小伙子就给她讲了许多许多更坏的人,许多许多她不知道的坏事,慢慢地,姑娘就也觉得他没有多坏了。
那天晚上他没走,他在我身上死死压住姑娘的手脚,姑娘吓得不敢叫出声,在他身上拼命咬下许多牙印,她大哭一场,然后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女朋友。
他们搬到了一起,他经常伴着隔壁捶墙的声音给她唱歌儿,说是他写给她的歌儿,我们这片儿所有的床都觉得难听无比,所以可能真的是他写的。他说有一天我会成为Kurt Cobain,你就是我的Courtney Love。好像是美国一对儿不得好死的情侣。他于是开始叫她Love。
姑娘对他言听计从,任打任骂,他吼着说Kurt对Love也是这样,我爱你爱疯了才会这么丧心病狂。后来他换了套词儿,开始吼你活该,我是要成为艺术家的人,艺术家都是疯子。再后来,他连理由都懒得找了,牛也懒得吹了,他说你就是犯贱,你这个贱货。
再再后来,他花光了姑娘所有的钱,也没写出第二首歌儿。他带着一个他称之为妹妹的女孩儿和姑娘一起挤在这张小床上,他说她挺可怜的,在这儿蹭住一下。深更半夜他和妹妹把我摇得吱嘎吱嘎响,我看见姑娘躲在一旁捂着嘴拼命流泪。
第二天姑娘支支吾吾地试探他,他摔门而去。
姑娘开始变得臊眉耷眼沉默寡言,她丢掉了工作,整日整日地坐在床上等。一个月以后,姑娘把我收拾得干干净净,把自己穿得漂漂亮亮,锁上门出去,再没回来。
三个月之后,房东扔掉了她所有的东西,你们俩住了进来。
床的故事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