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阿寂答得斩钉截铁，她死也不会背叛颜霁。
“想想你的处境，再说可不可能。”邬砌雪一抖画像，鄙夷地看着她，“要是你的心上人知道你是敌将的妹妹，誉皇的妃子，他还会娶你？关凌将军不听话的妹妹在翊国人手上，恐怕我提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吧。”
这威胁如一把锋利的刀，架在阿寂项上，逼得她寸步难行。她死死盯着邬砌雪，眸中是凝结成冰的恨与绝望。太多的负重压得她几乎窒息，苦苦寻找她的哥哥，在大雪中跪下求亲的杜绍，还有患难与共的颜霁和小浮……她该怎么办，这条路已走到尽头，再看不到一丝希望，心如死灰的感觉，原来是这般。
“我答应你。”紧握的拳头骤然放开，阿寂看着邬砌雪，眸中再没有了挣扎。
幽暗的烛光下，颜霁拍着明珠入睡。夜深人静，望着女儿安然的小脸，只有在这时她才能感到一丝踏实，明珠是她与这世界唯一的牵连。这小小的人儿就是大海上的浮木，让她在虚幻的动荡中感受到真实与依靠。
“主人，休息了。”阿寂从灯光照不到的影中走了出来，服侍颜霁就寝。
“小浮呢？”颜霁奇怪地问，平时都是小浮伺候她。
“我让她先睡了。”阿寂扶她坐下，解开了她的长发。
“这丫头，越来越能偷懒。”颜霁无奈地笑笑，终有一天，小浮要变成主子。
阿寂慢慢为她梳着头发，镜中她的神情安静而认真，轮廓也柔和了些许。
“你不舞枪弄棒的，我还不太习惯，怪不得杜绍说，谁若娶了你，别人还以为他娶了个男人。”颜霁说着想起那天杜绍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他平时装得那么不屑，不过是为了惹恼阿寂挨几下打罢了。
“不过说真的，等他回来你们就把亲事定了吧。”颜霁正色道，杜绍是个好归宿，她不想阿寂错过。
阿寂的梳子一顿，“我若嫁给他，有一天离开主人，你们怎么办。”
“傻瓜，难道还真呆在我身边一辈子，变成老姑娘不成？”颜霁脸上的笑容漾开，眉间却同时浮上苦涩，阿寂和小浮这几年随她颠沛流离，放弃了太多。
“我注定一生孤独，不想让你和小浮也如此。”她叹了口气，若她和翊玄反目，至少还有杜绍能护阿寂周全。
“你会照顾好自己和明珠么？”阿寂放下梳子，怔怔地看着镜中的颜霁。
“你放心吧。”颜霁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了，“我自己不求什么，但绝不会让人欺负明珠的。”
阿寂也随着她笑了笑，眸中闪烁着光辉，如水波粼粼，“那么等杜绍回来，我就答应他。”
“真的？”颜霁欣喜地握住她的手，不敢相信她这么快就想通了，这简直是苦闷日子里唯一的阳光，“我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杜绍不会亏待你。”阿寂也被她的喜悦感染，露出了微笑，“早点睡吧。”
颜霁上床躺下，阿寂为她放下幔帐，朦胧的纱帘外她屈了屈膝，无声地行礼告退，吹灭了灯烛。黑暗中颜霁一时没有睡意，她和翊玄的较量决不能影响到阿寂的亲事，一切该来的，都等她大婚之后再来吧，那时再有什么危险，她一人承担。
大雪下了一夜，第二天终于停了，大地上白茫茫一片，仆人们忙碌地清扫出一条道路。颜霁醒来时已日上三竿，没人来叫她，不知不觉就睡得迟了。
“小浮？”她揉了揉额头，这丫头怎么还不起身。
“奴婢伺候王妃。”一个丫鬟闻声走了进来，服侍颜霁更衣。
“小浮呢？”颜霁洗了脸，接过她的手巾，仆人们已将早膳端了进来。
“我去看看。”猴儿弯了弯腰，转身跑了出去。颜霁坐在桌边，想起终于促成的亲事，不由笑了起来，小浮若是知道了，这几天又要调侃阿寂了。
可等了良久，也不见小浮的影子，猴儿也一去不返。颜霁皱起眉，有些放心不下，起身亲自去看，刚走到门口，便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小姐，阿寂出事了！”小浮披头散发地拿着一封信，说完就哭了起来。
颜霁心里一空，恐惧从不知名的缝隙渗入，让指尖蓦然冰凉。她接过信，努力固定住哆嗦的手，定睛读着。八年前辛九娘的绝命书历历在目，那熟悉的感觉如噩梦般涌上心头，她丢开信，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王妃！”身后的仆人惊慌失措，不知发生了什么。
“奴婢不能陪伴主人，就此别过，愿以死给主人一个斩除后患的理由……”
泪水模糊了颜霁的双眼，阿寂不会出事的，她绝不会有事的！她不要什么斩除后患，只要她平安地活着，和杜绍白头偕老。
“保全了杜将军和哥哥，就是背叛主人，奴婢思前想后，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我换上主人的衣服，但愿死得其所。”
“王妃上马！”猴儿骑着马奔来，将手中牵着的一匹马交给颜霁，“可以追上她。”
颜霁爬上马背，狠命地抽打着马儿。阿寂，她怎么这么傻，怎么忍心这样离开她，让她再一次面临亲人的死亡。这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想大喊，将她从天涯海角唤回来。
从恒州到梨乡，这区区十几里的路竟然如此漫长，好像一辈子都走不到尽头。
终于，看到了遥远的城郭，中午的炊烟袅袅升起，田野被一望无际的大雪覆盖，一骑在前面飞驰，奔向屋村后面的树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