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最后的老水磨,我代表这世外桃源似的村庄感谢你的存在。我知道,千年来我是这个村庄唯一的中心,在我的身边和在你的心灵深处,发生了太多的人间诗话和激动人心的故事。在太平静的那些年代,你只能欣赏我的心平气和,一切的日子都过去了,而水从遥远的人间带来了太多的故事,有的人和事是我们从前的朋友,有的欢唱和血泪是我们从未听到过的经典和悲剧。无论怎样,我为我的存在感到骄傲,因为你的存在,因为畅流不停的水的鼓励和赞美,我们不停地运转着,为了回报你对我付出的爱和认可。
是时间让我回来的。我回来后在这个一家人似的村庄的乐园里从伟大的长老木沙江的手里买下了这个磨坊。木沙江和他的儿子艾沙江是我永恒的话题,在下面的那些章节里我会向你认真地、爱心地、忠诚地、纪念地讲述他们的祖辈在这个村庄的作用和在这片河谷伟大的创业,他的家族七代好汉都是在俄国发迹,完成了创业大业后,回到这个村庄的。这一切的一切,常常让我激动不已。
是时间把我带到这里的。时间是人间的骄子吗?她无所不能吗?她是一切时代的使者吗?那么时间是什么?我情窦初开的时候,我热恋的时候,我与恋人相抱的时候,时间在哪里呢?在我的欲望里吗?不然就是在我的情人的心里了,因为她的心敏感,懂我不懂的一切,了解人之间和动物界的爱和灾难,我信她,所有的时间一定在她的灵魂世界里。要不,时间是机会吗?如果是这样,那些有时间的人们,为什么抓不住自己的机会呢?那么她是成就吗?成就是引我们去天堂的使者吗?她们最后的家园是什么?是功成名就吗?准确地说,时间是我的小麦和面粉,小麦不会说话,亲切的面粉在村人似的袋子里沉默着,而最后在他们的身后十里大声说话。这个年代,我太多地信小麦和面粉,因为只有她们才能听得懂我用挚爱的语言向她们讲述的我的从前和我的现在、我的欲望和我的雄心壮志、我的小人心肠和我的小丑陋。那么时间是什么呢?是爱情吗?爱情有眼睛吗?在热恋的年月她们懂东南西北吗?如果爱情是一条长河,那么都是一些什么人在这条河里呢?穷人?富人?中等人?是的,爱情属于每一个人。因为他们追求一种永恒的价值。是的,在一切的一切都过剩的这个天下,我们不知道时间是什么,我只知道,她把我带到了这个美丽的河岸村庄,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用炙热的语言来回忆我的一生,再一次地开心。我和从前对话,在宁静的河畔,不是向人,而是向水和水里的鱼世界忏悔。时间告诉我说,爱情是长久的美丽。
那么时间是酒吗?我想是的,现如今伟大的伊力大曲已经在这个无边的土地树立她不倒的形象,她在一切男人的心里,我看到了她的价值和她的热心肠。是的,时间就是伊力大曲!她才是真正的悲欢离合。酒不是我们的专利,她是一切男人的好东西。男人吃不下饭,做不成事,开始掉进无聊的海洋的时候,酒美好、坚决地治愈了我们男人的心病,洗刷了我们的泪水,酒的存在对我们可怜的男人是光明灿烂的。好摆功的历史和夜一样神秘的野史,只记录了男人的功成名就和他们在历史长河里的大业和大幸福,这里没有酒的地位,但是她们也在看不见的地方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书写酒史的人不敢正视这个存在,这也是时间的悲剧。时间是维吾尔人的抓饭吗?是的,这个民族用这个饭接待众多的参加生老病死之人的喜事丧事的大人、小人,用一锅抓饭接待百人、千人、万人,把众多的时间都糅到了一个庭院、一个小屋和一个美丽的村落。我们在时间的安慰下活着,我们看不到我们至今梦过的许多好事。我们的人间,我们的天地,我们的机会,我们的世界是慷慨的也是吝啬的,他总是在自己的河流里自我欣赏,而我们情爱的语言,在角落回忆我们自己的果园,躺在自己的暖床上,享受日子,理解时间,对于可怜的我们,这是一个永远的神话。
那么,时间是神话吗?她是悲剧吗?是的,她是神话。千年前的万年里,在维吾尔族社会我们的父母老人们,奶奶们,我们的祖母和祖爷们,在一切的激动人心的夜晚,在星星下,在热闹的馕坑边,给我们讲述过太多太多神奇无限的世界神奇的故事,那就是我们今天的电视机。电视机把今天的大千世界,把昨天的战争,把人类早期善良的我爱你、你爱我都浓缩到了一个小小的机器里。祖辈讲,在世界末日的时候,会出现一个神镜,一切的一切都会出现在那个神奇的镜片里。是的,也不是,这样一个美好的世界,绝不是世界的末日,我们正兴高采烈地活着、爱着、劳作着、奋斗着,理想使我们更加辉煌、可爱,能说这是世界的末日吗?那天,我和木沙江商谈收购他们的水磨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说,自从人们开始不吃水磨面,改吃电磨面的时候,世界的味道就被颠覆了。
时间是悲剧吗?不是,因为我们在创造时间。时间远远不是悲剧,因为我们没有超出我们自身需要的要求,我们的心态永远是平稳的。总结过去,希望未来,在寸草不生的旱田里播种希望,是我们的前定。不忘记在这个伟大的河谷第一次把伟大的河水引来的男子汉,这就足够了,悲剧是文化和财富中剩余价值里蛊惑人心的巫师,河谷的历史记录了争宠的一切,男人们为太多的身外之物而钩心斗角的故事和精彩的细节,这是他们的悲剧。而贫民的劳作虽然在贵族的眼里是可怜的,但他们可以和母亲的温暖一样的太阳对语,这是他们的幸福。幸福是平淡的,争宠、争物、争名、争风光是悲剧的源泉和现实,这一点,伟大的时间看得一清二楚。
是时间把我带到这美丽的河岸村庄里的,最可爱的人和动物是忘记了时间的人和动物。他们一心在安拉的祝福里遨游天下,他们身在河谷,心在天下,安拉给他们信仰力量,让他们在人鬼之间保存自己的清醒和纯洁。这是他们天大的幸福,这是他们不争的基础,平民生活幸福,所以他们不争身外之物。
时间是一首唱不完的歌。诗人铁依甫江深情地说,时间的爱和伟大是唱不完的,爱的音符永远在你的心里。只要是人子,爱永远在他们灵魂最亮丽的地方护卫他们的精神王国,这个神曲永远也唱不完。我们有过失望的春天,时间爱过我们,也使我们长泪满面,直至我们最后哭不出来为止。时间是我们的记忆,她那样坚决地在我们的心里留下了我们在这一生中绝不能忘记的一些事情。一是爱,它们是具体的眼和心,物和非物,一是情,同样她们也是我们鲜明的记忆,这是时间的公正。
我是从木沙江的儿子艾沙江的手里买下了这个水磨的。
河岸村是这片河流最后的一块宝地。最早的太阳是她的朋友,最早的朝霞让她睁开迷人的眼睛,太阳把人间美好灿烂的信息,在第一时间传给她,让她的祝福光明灿烂,让她的光泽恩赐有方,让她迈进第一片干旱的土地。那晚,从遥远的地方赶来的名人和庶人都愉快地评价这个村庄,说这是他们在这个人世见到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小天堂。河岸村是一个独立的存在,远离乡县,不通电话,基本上过着老子天下第一的日子。用维语讲,是家里没有老大,山羊的名字叫阿不都热合曼,汉语的说法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她是油画一样的村庄,她最美的地方是那条温暖人心的爱河和我,也就是这座千年老水磨。河的源头是太阳升起的方向,是人间光明的源头,油亮的河水从东方流来,带着千山万泉的问候而来,唱着千年前真男人最后的祝福和遗言而来,带着百亿万亿好男人的希望而来,流向太阳落山的方向,给村庄永远的活力和安居。村庄的前方是神镜一样的爱河,这是河岸村人的运气,是安拉的安排,真主把最美好的东西给了这些善良的人们。他们是希望的宠民,他们是春风春雨、春花春人的佳人。
村庄后面是连接远山的丘陵,也是大面积的旱田,他们种不完,土地太多,人少,村人众多的马牛羊也吃不完旱田上的那些好草,基本上都是中药。旱田的麦子是人人争着要的好东西,那是最天然的纯粮食。
艾沙江是木沙江的传人,村人说,艾沙江继承了老爸的一切活法和习惯,喝酒、打猎、抓鱼,从山里偷木头,在没有月亮的夜,在神秘的磨坊讲故事、吃馕、喝茶、喊歌。
艾沙江有钱,有太多的马牛羊,每年上万亩的旱田麦子下来后,县里的有些贵人说软话,求他。更重要的是,他可以用这些东西认识许多人,这才是真的财富,是心上的嘴上的财富。
前人给我们留下过一句话,财富过千万,不如朋友有千万。这也是至理名言,因为不认钱的人认友谊,金钱敲不开他们,友谊可以走进去。艾沙江还有好猎枪,是德国造的,是他爷爷留下的,木沙江说最早是他爷爷从一个俄国人的手中买下的。有小船、渔网。捕鱼有一手,瞄准河水打瞌睡的一个方向,撒网,都是大鱼、好鱼,有十几公斤的青黄鱼,更多的是长长的白条,都是男人的补品,吃上一条半条,心里热热的,眼睛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