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的上午,服侍在蓝静竹左右的侍女便惊慌失措地向苏晗通禀,说蓝静竹要自行落发,不欲留在王府。
苏晗被闹得来了火气,不哭了就自残,不自残了又要做尼姑,这人到底是要做什么?昨日翡翠和她复述了听到的一席话,心里清楚,蓝静竹是因为情殇而缓不过劲来才屡次闹事,她同情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谁心里还没点苦楚呢?再说了,蓝静竹明明知道香绮漠喜欢的是她的大姐,本就不应该对他动心,如今又有什么资格要死要活的?
苏晗很固执地认定一个原则……别人的东西,别惦记,不小心惦记上了,就要像肖复那样,才是值得她钦佩的人,否则,她只能轻视。
苏晗即刻命人去把蓝静竹带到漪兰殿,见到了人,是又气又笑。蓝静竹把一头秀发剪了几剪子,参差不齐,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颜色模糊的锦袍,整个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蓝静竹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求王妃隆恩,允我去庙里落发修行。”
“就为了香绮漠?”苏晗有些不悦,喝了一口茶,强行压下胃里的不适。
蓝静竹的脸色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麻木,“我知道不该,只是几年的情根,实难一朝割舍,唯有了却尘缘,方能得到解脱。”
“这事可大可小,要由辽王决定。”眼前人说得容易,却忘了她身在京城的丞相父亲,她若出家修行,蓝辉祖不会追究她为何如此,只会出尽法宝算计楚云铮。
蓝静竹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那么,我能否见辽王一面?为了堵住我的嘴,为了避免我和王妃胡言乱语,他一定会让我如愿的。”
苏晗听出了弦外之音,思忖片刻,微微笑道:“那么,你不妨就和我胡言乱语,之后,我也会让你如愿的。”之后又想,其实这话已是在挑拨她和楚云铮的关系了。都说有些红颜女子是祸水,有些男子又何尝不是。一个香绮漠,已令蓝静竹不顾一切,消极至此。
“这事可大可小,要由辽王决定。”蓝静竹用苏晗说过的话作为搪塞的理由。
话说到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没了往日的情分,若是忍让,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了。苏晗仍是笑,“的确,这事可大可小,此时我就觉得这事情太小,不值得惊动辽王。你若是愿意,就任由我命人将你看押起来,哪里也去不得。”
“王妃既然想听,我便和您说说,说一说蓝家几姐妹的陈年旧事。辽王也好,肖将军也好,都曾与我三位姐姐来往频繁。”蓝静竹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晗,“再加上一个香绮漠,三个男子,毁了我和三位姐姐的一生。”
“肖复也在其中,那么,”苏晗摆一摆手,“我又何必听你的一面之词。你且先回去,等我问明肖复,自会给你答复。”
蓝静竹对此无所谓,施礼退下。
翡翠满脸不赞同,低声道:“您有听那些闲言碎语的功夫,还不如安心养胎。”
“这日子怪闷的,听听故事又何妨。”苏晗对翡翠解释道,“我没多想什么,只是想知道辽王以前的一些事。由肖复告诉我,总比别人告诉我来得好。”不论是肖复还是楚云铮,以往的事,都是她不了解的。身边即便有人了解,也不会多事告诉她。
翡翠只好遣了人去请肖复过来。
因为是立意要打听楚云铮的过往,苏晗不觉得这是什么光彩的事,自然不会留人在身边服侍。
肖复见只有她一人,言行更加放松,故意道:“我尚未复原,你也好意思把我唤来。”
苏晗忍不住笑,“何时起这么娇气了?”继而故意板起了脸,正色道,“给你机会,给我从实招来,你和辽王是不是做过什么荒唐事?”
肖复不慌不忙地应对道:“辽王自从与你相识后,在成亲之前,似乎一直在做荒唐事。”
苏晗立刻装不下去了,睁大眼睛反问:“哪有啊?我怎么不晓得?”
肖复接道:“若是那些都不能算作荒唐事,说辽王曾经荒唐,便是子虚乌有之事。”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苏晗挑了挑眉,“你不需开解我,对于你们二人的人品,我心里还是有数的,现在,你就跟我说说你们和相府几位千金的渊源吧。”
肖复给她一个“你纯粹吃饱了撑的”的眼神,“不好生安胎,问这些做什么。”
苏晗只得把蓝静竹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之后无辜地看着他,“你说说看,我是听你说,还是听她说。”
“蓝家几位千金……”肖复语声微顿,透着几分凉薄,他一面说着,一面走到高几前,看着盛开在白瓷花瓶里的梅花,漫不经心地道,“蓝氏长女、此女、三女,与我和辽王年纪相当,前几年,她们出嫁前又行为乖张,喜四处走动,确是与我们二人相熟。”
苏晗安安静静聆听,等待下文。
“那时我与辽王,在世人眼中势不两立,她们三姐妹,也因为来往之人不同,生出过诸多嫌隙。”肖复忽而回首望了苏晗一眼,“我字字句句都是实情,只望你不会因此而生出莫须有的揣测,不论辽王,还是我,的确轻狂过,却不曾有负于谁。”
苏晗立即点头,笑,“我若是胡思乱想了,哪里还有心思请你过来说话。”
肖复因此放下心来,在苏晗下手落座,细述当年事。
苏晗随着他低缓的语调,客观的言辞,思绪随着他,回到了几年前的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