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涯则摇头,并不认可,“调教将士和带兵打仗是两码事。你是天生反骨,和那厮是一路人,这些将士则是早已经历过沙场的腥风血雨,我指点起来自然易如反掌。说到底,我是纸上谈兵,而你们能领悟能举一反三。打仗,不是我能做的事,我其实怕见到伤亡。”
说到底,是性情决定了叶无涯这一生的命运。
叶无涯和苏晗站在山头,俯瞰山下万物,繁华、荒凉尽收眼底。
叶无涯道:“我要的是远离尘世纷扰,却也需要一步一步走到武功化境方能放下、远离,才不会再有人试图挑战我。云铮要的……其实也算是远离尘世纷扰,也需要站在最高处,由此,才无人敢与他抗衡,才能在最扰攘的世间开辟出一方净土,得到自在。”
说到这里,他转头,正色看着苏晗,“你既已跟随了他,日后万事就要与他相互扶持。一路有凶险,你们过了,便能得到那方净土。若不能过……也无妨,师父还是那一句,在这里等你。我有什么,就能给你们什么。”
“我明白。”苏晗心里感慨、思绪颇为复杂,眼下能说出口的,却也只有这聊胜于无的三个字。
每每遇到令她感动的事情,她总是在短时间内无话可说,因为想说的太多,不知从何说起。
此时,就有一名绝色女子走上山来,衣袂飘飘,见到叶无涯,唇边便浮现出了笑意。
叶无涯看到那女子就皱起了眉头。
师父貌似是被他的徒弟暗恋上了?苏晗这样一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匆匆道辞,往山下走去。
“是……大师姐?”女子语声似是珍珠落在玉盘之中,煞是动听。
苏晗匆匆打量了她几眼,十七八岁的年纪,眼梢斜飞,顾盼生姿。笑一下,道:“是。你去吧。”无意和她攀交情,没必要。
一面走,苏晗一面想,这批新入门的女弟子十有八九都会对叶无涯动心吧?这么英俊的师父,正是盛年,如今在江湖中的地位又是节节高升,不动心才是见了鬼了。想想这些女子平日里争风吃醋,她便觉得有趣。唉……拜师祖所赐,师父心里不知已烦成了什么样子。
过了两日,肖复回来了,一大早还没回府,便先来到了凤仪宫。苏晗本就没抱太大希望,所以在得知他没能将太夫人接回的时候,也没觉得失望。
肖复交给了苏晗一封书信,是太夫人亲笔写的。太夫人再三强调自己如今一切安好,不让苏晗挂念;又说若是想让她看到明汐的话,闲时便请画师给明汐绘一张肖像;末了又叮嘱苏晗再耐心等等,审时度势,等形势不允之时,再去设法接她到辽国。
不过几百个字,却是思维缜密,把苏晗所有要接她过来的借口都想到了并一一回绝了。
楚云铮的态度是随她,她想怎样就怎样。
苏晗陷入了两难之中,不知如何是好。把太夫人接过来是奔着要尽孝,可若是强人所难把人接来,就是不孝了。心烦之余,她又忍不住怪自己命不好,到的是这个时空这个朝代,太落后了,想和太夫人说句话就要赶去京城才能如愿。若是在高科技的时代,每日通通话完全是举手之劳。
肖复回程之中,专程去了趟山东,停留数日,得知了不少事情,要和楚云铮相商,两人便去了前殿。
苏晗觉得心窄,索性又去了桾山,想问问叶无涯怎么办更为妥当。
进山时,看到了骁骑营里的小方,她就随口问道:“青天白日的,你怎么独自在这里?今日我师父允许你们歇息了?”
小方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收到家书,心里有些堵得慌,出来透透气。”
“我也是收到家书,心里堵得慌才进山。”苏晗拍拍他肩头,“同病相怜。”
小方理解地点点头,顺着她的话音往下说:“您是不是因为太夫人的病情而烦闷?”
苏晗便是心头一凛,思忖片刻,不动声色地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小方细细解释缘由,道:“不瞒王妃,我二弟如今也是骁骑营里的人。骁骑营的人都挂念着您,苏府的管家又是极通情理的……据我二弟说,他无事便和几个人去您府上坐坐,和管家叙谈片刻。这次我二弟来信,便随口说了此事。说是太夫人前些日子开始缠绵病榻,他和兄弟们都很担心。”
估计是肖复离开京城没几日,太夫人就病倒了。他又还没回府,即便已经有肖衣卫得知此事,也还来不及告诉他。
苏晗转头就往山下走。
“……”小方张了张嘴,怀疑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苏晗回到府中,径自去找楚云铮,开门见山道:“你说此事随我,那么,我要去燕京走一趟。”之后,把小方告诉她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件事……”肖复沉吟道,“我临行前,太夫人以死相逼,她不想让你再踏入京城半步。我此时正与辽王商议此事,不该该不该把实情告诉你。”
“知道你们是好心,但是,我要亲自走这一趟。”苏晗的话语随着心念而说出口,“你们手里有精通易容术的人,来去都容易。就算圣上那些爪牙厉害,日夜盯着苏府,小心谨慎一些,也出不了什么岔子,放心吧,此事就这么定了。”
“你留在府中,我去。”这是楚云铮的决定。
“胡闹!”苏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就算再清闲,也给我老老实实留在府里照看明汐。万一出了什么事,除了你,谁有能力解决?”继而,正色道,“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件事是我的家事,谁都不能代替我。你去了,若是我娘还是以死相逼,你又能如何?点她的穴把她绑来么?最关键的是,她看到我,才能什么话都听得进去,你们在她眼里,再亲,也不如我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