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铮不由笑道:“苏晗事先跟我提了个醒,我平日便常常留意所见之人。再者,兄弟又怎会相见不相识。”
想到不时出没在自己附近的肖衣卫,肖复有些啼笑皆非,“肖衣卫到如今还分散出人手跟在我左右,又所为何来?害怕我迷路走失不成?”
“怕真的与你失散。”楚云铮拿香绮潇当挡箭牌,“苏晗也是怕和师妹失散而已。”
肖复失笑。
两人直到夜深人静之时,方才放下酒杯,各自仰面倒在草地上,静享天地间的这份平宁。
楚云铮在思念的是妻女。
肖复在想的是香绮潇。几年来,香绮潇一直跟随在他身边,帮他打理一切,时日久了已成习。习惯了喝道她亲手沏的香茶,习惯了她每日亲手将他的穿戴整整齐齐放在床头,习惯了无论何处都被她收拾得极为整洁的居室,亦是习惯了每日握着她的手睡去、醒来。
他被照顾得这般妥当,以往竟是不曾意识到。来西南边境之前,怕她在沙场上过得艰辛,便让她回桾山暂住。分别后,每日都是怅然若失,直到今时今日……这女子已经彻底融入了他的生涯、他的生命,已不可缺。她把一切做的细致入微,不是在尽为人妻的本分,是因为那份深情眷恋而愿意事事处处要他舒适;他如今不可或缺的,也是那份付出背后的深情。
她是他的亲人,已不可分割。
脑海中又回旋起她平日里天真单纯的言语、笑颜,心里便是暖流涌动。她会问很多在他看来很简单的问题,会在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手足无措地询问他:“怎么办?”
她是长不大的孩子。
夫妻便是如此,不知何时,便已不可缺失。
就要回去了。潇潇,等我。等我与你相濡以沫,等我们有一个最自在最温暖的家。你想要的,我想我如今都能给你了。
明月、繁星渐有隐退之象,天就要亮了。
两男子同时站起身来。
“何时再相聚?”楚云铮的语声中有着浓浓的怅然。
“待我安家立业后?”肖复有些不确定。
“先安家,如此,何时去找你喝酒也方便些。”楚云铮笑得有些落寞,“你不在朝堂,总是怅然若失。”
“总有身不由己之时,你我皆如此。”肖复眼眸亦是一黯,继而又笑,“身边事安稳下来,之后,我去看你。”
“最紧要的,是多生几个儿女。”楚云铮的脸色明朗起来,“日后的太子妃,是你肖家女。”
“那便不如膝下无女。”肖复没正经,“你们夫妻那般的公公婆婆,我肖家女如何应付得来?”
楚云铮随之一笑,叮嘱道:“日后安家之地,离京城近些。”
“尽力而为。”
楚云铮开始学苏晗耍无赖,“必须如此。否则,你和你发妻便是要犯!”
肖复被他弄得没辙了,“过几年,让你如愿。”
“那便好。”
“告辞。保重!”
“保重!”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却不再感伤。会再见的,是兄弟,就不会离散。
班师回朝,到了中途,楚云铮便命卫荻涛、赵静成率领大队人马返京,自己则带了数十名贴身侍卫,抄近路全速返回京城。
路途漫漫,进京时,已是初秋。
这一日的苏晗,自黄昏起,便被几名重臣绊住了手脚,留在御书房听他们讨论国库里的一笔银子应该花在什么地方。有人说应该先修缮太庙,有人则说应该修缮天坛。
苏晗对这件事,真的左右为难了。对于她这都是可有可无的问题……可她若敢这么说,必定会被人扣上各种莫须有的不敬神灵不敬祖宗的罪名。那都是楚云铮时不时要做做样子出入的地方,都是不可缺的地方。
可国库里的银子就算被肖复、香绮潇弄得很丰盈,还是要精打细算,不然日后就不能应对不时之需了。她想拿出来的闲钱就那么多,只能办一件事,就导致了现在这种啼笑皆非的场面。
她是越听越心乱,大臣们却是越说越兴奋,争论得不亦乐乎。拖到掌灯时,用膳的时辰早已过了很久,还是没个结果。
翡翠悄无声息地走到苏晗身边,耳语了一句。
苏晗惊诧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了喜色,随即便又平静下来,挥挥手示意她退下,她怎么也得等这边的事有个说法再回宫。
翡翠暗自佩服苏晗如今的定力,浅浅笑着退出去了。
苏晗也只是表面平静,内心里早就坐不住了,满心巴望着大臣们快点想出个折中的方案来……她是指不上了,脑子已经抽筋儿了。
大臣们哪里知道苏晗的想法,越说越激动,越争论越生气,到最后索性吵起来了。
将近半个时辰,苏晗就是在他们文雅的吵架中度过的。她再也耐不住性子了,喝了口茶,把茶碗丢在案上,起身道:“你们也不要只坚持己见,脑子灵活些,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折中的法子。明日再议此事!”
大臣们见她有两者兼顾的意思,心里自是高兴,连声应诺,却不知苏晗心里有了定论,晓得自己从明日开始,便不需为这些事情烦恼了。
飞霜殿里,安安静静的,是他在才会有的那份宁静。她的性子,宫女很容易摸清规律,她独留宫中的时候,要比夫妻同在的时候吵闹一些。
服侍在门外的红玉低声道:“皇上很疲乏的样子,连公主都没让奴婢们惊动,洗漱后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