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攀头前为辞官一事费尽心思，如今又回了登闻院料理事务，也没那么多时间处理与她的事情。
因二人交集本就不多，性子又都不是外露之人，因此府中人都惯以为常，并不知道两个主子之间的恩怨。
这日，秦攀正在书房处理一个棘手的杀人案子，因时间过去太久，疑犯分明证据确凿却拒不认罪，便是被县衙打的丢了半条命也要上诉，县官无奈才将案子递了上来。
他也去实地看过，过去半年现场被破坏了，加上死者家属不肯答应开棺验尸，他也颇是为难。
将那些卷宗翻了又翻也没有头绪，秦攀伸手揉了揉额头，抿口茶提提神，正准备继续查看卷宗，却听到外头传来敲门声。他因心情奇烦，沉声喝道：“不是说了，不准任何人来扰吗？”
外头静了片刻，便传来楚岁的声音，“瞿老来了。”
秦攀闻言精神为之一振，瞿铭在朝中立场分明，从不与大臣私下结交，深更半夜前来，恐怕是有要事。如此一想，便立即换了一身月白正服，去前厅见客。
只见那位首辅大人还穿着入宫的朝服，可想而知是才从宫中出来，又是一脸着急神色，连句寒暄的话也不说，请了他上座，开口便问道：“瞿老深夜前来，可是皇贵妃出事了？”
能够令这个位极人臣的老者如此着急，恐怕也只有那个女子了。
瞿铭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皇贵妃那头没有消息，适才皇上召老夫入宫，想要查看瞿府的书库，说是想看看书库中是否有书记载百年前公孙家族被流放的事情。”
话至此，秦攀已经大致明白他所担心的是什么，近百年的瞿府书库藏书自然多，但若真有记载那件冤案的野史书，若被有心之人知道，又会拿去大做文章。原本因瞿良邪而处于风口浪尖的瞿府，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待他想过其中厉害，瞿铭又道：“瞿府的书库到如今也有些年头了，父辈都爱藏书，民间各类书籍都有收藏，这其中便包括了那些禁书。皇上虽说不予追究，但若那些书籍一旦被查出，恐怕又要掀起风浪了。老夫倒是不打紧，就恐怕又连累了皇贵妃……”
秦攀抿唇不语，以瞿铭在朝中的影响力，何苦行的如此小心翼翼，不过为了一个瞿良邪罢了。真不知道这是瞿府的幸还是不幸……
倒是瞿良邪，也不知多少个前世修来的福气，今生老天如此眷顾她。
“瞿老要下官做什么？”见瞿铭支吾不语，秦攀索性直接问道，“即便不算与瞿老同朝为官，便是与皇贵妃的同门之谊，下官也必定略尽绵薄之力。”
瞿铭便道：“老夫想叫人连夜将府中书库清理一下，但一些陈年的事老夫不大记得，想来秦大人熟知大钊律法，对于禁书一类当是十分了解的，想请秦大人替老夫看看。”
秦攀略思片刻便点点头，“可以。”
瞿铭闻言脸上一喜，起身作揖道：“如此，老夫在此谢过。”
秦攀起身还礼，“大人客气了。”
二人如此说定一番，便连夜赶去瞿府，叫人将瞿府书库都清理一遍。
一夜无话，翌日，墨珏下朝批过折子，陪皇后说了会子话，又去各宫略坐坐，待日暮时分，便轻装同方凌出宫。方至宫门前，便见有驿臣传来白洲八百里加急快报，便又折回白宫来。
那快报所禀的，一是瞿良邪被扣在蜀兵营地，二是关于撤出白洲一事，虽有皇贵妃的命令，但事关重大，梁容不敢擅自做主，特意请奏圣裁。
得知瞿良邪在蜀营，墨珏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又见折子上所奏退兵一事，不觉也担忧起来。白洲乃大钊门户，一旦破开敌军便可长驱直入殷都，瞿良邪下达这样的命令，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是说她终究选择了蜀地？
他正兀自沉思，那厢墨玉田为殷都护卫及守备营归位一事前来回禀，便将折子递给他看了，又问道：“舅舅有何看法？”
若放下瞿良邪身份带来的威胁不提，墨玉田也挺佩服瞿良邪的，见了折子也是一惊，“皇贵妃是打算将白洲拱手让人了？”
墨珏虽不愿这样想，却也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白洲兵力充足，加上梁容坐镇，便是坚持一月也是可以的，再过一月便入了冬，蜀兵千里奔袭，入冬后定然歇战，待朕解决陇中一事，便可派兵支援，届时蜀兵必败。”
墨玉田沉吟片刻，道：“蜀王必定能想到这一切，唯有两条路走，一是快速攻城占领白洲，二是做好防守开春再战，若按照皇贵妃命令来看，岂非正好衬了他们的心思？”
墨珏也蹙了蹙眉头，他想了半晌，也没有弄明白瞿良邪此行的目的有何意思？又听那驿臣道：“微臣还听说，皇贵妃命瞿少将所劫的粮草尽数送了回去。”
他这一言，令君王和墨相的脸色更加难看。种种迹象看来，瞿良邪但真是向着蜀地的了。
静了半晌，墨玉田问道：“皇上意欲如何？”
若信了瞿良邪，便是兵行险招一步之差就是万劫不复，若是不信，便是彻底将她放弃了。
晚秋的风呼啸着进入殿中，撩拨的灯火左右摇曳，如同君王一颗心，在信与不信的一念之间摇摆不定。
墨玉田又道：“殷都护卫已经进入正常防备，守备营也调回原地，一切都等皇上的命令。”
他已经决定一心一意辅佐墨珏，无论他做什么样的决定，都该支持的。
墨珏单手支着头倚在案上，心中所想的却是往昔与瞿良邪相处时的种种，她的才情与傲然、冷漠与梳理流露的毫不掩饰，就像是一颗生长在繁华乱世的玫瑰，吸引人的目光，却从不叫人靠近半分。
君王沉思片刻间，外头传秦攀与瞿铭同来求见，就在此刹那之间，君王沉沉的一个字出口，“退……”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相信瞿良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