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不错啊。”沐云遥笑吟吟地看着诗韵郡主,音声有层次地变换,轻柔而又带着些许诱惑。
诗韵郡主先是一愣,不知道沐云遥好端端地闹什么名堂,便打算按兵不动。她也笑吟吟地顺着沐云遥的话道:“确实是不错,当然除了某个被毁脸的人之外。”
沐云遥暗忖道,这人的语言反攻击能力不错。诗韵郡主主动以那件让人愤怒的事情切入,就是想要激怒沐云遥。
人在被激怒的情况下,很容易情绪不够理智,做出失常的判断,引发一些不利的行为。
沐云遥已经被独孤菱和蒋芃芃点醒了,微怒道:“还不是拜你所赐。其实,你最想泼的人是我,或者沐云晴吧。在你眼里我们两个都是贱人,怎么能配得上你们晋国高大上的太子殿下呢?他就像你头顶的云彩,时而让你乌云罩顶,时而让你阳光灿烂。他总是那么的忽冷忽热,让人沮丧又充满期待,不是吗?”
“你知道什么?”诗韵郡主忽然某种闪过一缕狡黠,愤声道,“你说的对,你就是贱人,你和独孤菱一样是个贱人。你们有什么资格能配得上我们晋国的太子,又有什么资格能比得上我们晋国的太子。我们晋国的太子有雄兵百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你们这些楚国人都是草芥,迟早会生不如死的。”
果真,晋国太子根本就没把她这个楚国和亲的太子妃当成什么,只是个玩意儿,只是个闲暇时逗弄一下,愤怒时发泄一下的工具而已。
我不生气!
沐云遥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看着她诗韵郡主嘴角闪过一丝笑,而原本略略呆滞的眸光闪现了亮光,沐云遥心中暗道不好。她继续道:“晋国楚国乃世代友好,草芥不草芥的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算了,这话也不该说给你听。晋国太子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不然他怎么会把你这样让人心肝儿疼,恨不得捂手心含嘴里的人儿给送到我大楚来和亲呢?又怎么会选择楚国人当太子妃呢?想来,他心里还是认同我楚国人和你们晋国人一样,比宋国人更高明一些吧?”
“你,你胡说!”诗韵郡主忽然起身,正欲要向沐云遥发起攻击,却听得沐云遥大喊一声后,抱起来了头。
沐云遥用晋国太子欧阳冷霜的音调大声喊:“诗,韵!”
跟了晋国太子欧阳冷霜那么久,他说话的方式,对待不喜欢人的呵斥方式,沐云遥是深谙的。她隐约觉得欧阳冷霜是诗韵郡主的心头宝,是她所有想舍掉而又舍不掉的不甘心。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盛苦。
诗韵郡主痴痴傻傻地喜欢着欧阳冷霜,却被他利用,当然她被利用也是甘之如饴,如今却被他驱逐出晋国,不能见面,那种苦是难以言表的。
生死离别之爱恨情仇,她齐齐都占了,求而不得,怨憎心四起,她已经被自己的心魔控制住了。
沐云遥相信只要她能诱导出她的心魔,诗韵郡主就会崩溃的。
这种狠毒的人,一旦崩溃,意志力就会薄弱,就会做出疯狂的举动,但是她的疯狂已经趋近于无意识。
但是,沐云遥确实可以控制的,可以调整自己的节奏的。
诗韵郡主秃废地坐下来,隐忍着,却不敢用凶狠的目光看着沐云遥。她只敢低声道:“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可以什么都不听,让我呆在你的身边就好,这样就好。能让我看到你就好了。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她走了,你不正眼看我。她有什么好?她就是个妖女。你以为她什么好人吗?你以为……对,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她是好人……哈哈哈……”
“什么好人?”沐云遥继续用晋国太子欧阳冷霜的声音来诱导诗韵郡主。
此时的诗韵郡主已经被她自己的心魔所控制,她根本不在乎对面的人是谁,
如今这个恶魔一般的东西,被沐云遥引诱着,舞动着,变得张牙舞爪,向她,向这个世界亮出了獠牙。
“欧阳飞飞,她是什么,好人,她根本就不是。”诗韵郡主好像很害怕,脸色变得煞白,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沐云遥放置在她面前的茶盅,恐惧地道,“她根本不是人。我亲眼看到她把肚皮划开,心脏不断跳动着。她是个怪物。不然她怎么会百毒不侵呢?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咯咯……”
突然,诗韵郡主仿若黑夜里的猫头鹰,笑得甚吓人。她的笑仿若破旧的风箱,呼呼啦啦地,还带着一些杂音。她脸色古怪,眸子四处游走,压低声音道:“我也知道,我也知道,你那么容忍她,是因为……哈哈哈,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沐云遥内心是极其震撼的。
她仿若了听到了这天下最大的秘闻一般。
她觉得自己只差一点点就知道了独孤菱的秘密,她很想知道。可是诗韵郡主却仿若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不断地在咬唇,不再说话了。
太医正来的时候,这个看到诗韵郡主像一只觅食的麻雀似的,不停地对着茶盅点头。
沐云遥看到他,忙对他使眼色,让他不要靠近。
太医正虽然老,但是眼睛还没花,想着她能救人,应该不至于像皇帝陛下说的那样,给这个晋国人放水吧。
暂且相信她一回。
且说,独孤菱这边,实在太无聊了。能跟她下过十五子的人,不足四人。
年代太久远了,那个人的棋艺被她揣摩得已经到了匮乏的地步。
她的人生,几乎全部活在了回忆里。
她是极为纯粹的。
无论是棋艺还是武功,几乎都不掺杂太多旁的,但是她的绝顶不是因为天赋,而是因为时间和经验。
若是你的时间多的,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用,大抵你也会找个乐趣让自己过下去。
这无关活着的质量,仅仅因为活着是一种使命,或者是一种诅咒。
你一样可以克服掉种种困难,成为某一个行当的顶尖。
建武帝听闻她的战绩后,不由得沉吟了片刻,看向独孤去疾道:“没想到独孤菱,如此神勇,此次比赛堪称一绝。”
独孤去疾笑着道:“楚皇所言甚是。我侄女至今为止,能与之下二十子的人还不成见过。甚至连晋国的国师大人,也最多下到了十九子。不知贵国渡灵山是否有这等人物?”
这是在邀赛啊。
不过,独孤菱这人确实是个人物。
武功顶尖。
棋艺顶尖。
据说见识也是顶尖。
连腐尸虫和银桦树这种偏门的东西,她都能知道,博学多闻又强识。
幸亏不是男儿,不然这天下还不是随便就被她给扫荡了。
不过,也幸亏她不是男儿,不然的话她也做不到这么纯粹。
男人在皇权争斗中,总是很容易失去自我。
在物质的占有上,更为霸道贪婪。
对于诸多人和事,都是那么无情而残酷。
结果,人到底是七情六欲之物,到了最后也还是物伤其类,不免伤人伤己。
那个人……
当然是例外!
在独孤菱这里,那个人就是她的信仰,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执着。
他说了,百年一世,总有一见。
为了一见,她是这么的努力。
努力到疲惫,努力到孤寂,努力到无所畏惧。
她施施然地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打算去进行自己的客场,却听得太监报,楚皇见她,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沐云晴和周玲珑的琴艺,自然是双姝合璧,叱咤桃花赛场,竟然无一人能过赛。
独孤芸的画,被人摘了名头,居然是晋国的欧阳凤凤,一个从比赛到现在都默默无闻,赢也只是赢一点的女子。
她和诗韵郡主的狠辣跋扈不同,欧阳凤凤更谦和,若是你不主动提及,根本不会有人会想到她的存在。
但是她的画,比独孤芸更胜一筹的是,她的画引人入胜,可以与画更和鸣。看着她的话,你似乎就能进入她的画之境界,时而有风温柔,时而是邻人嬉闹,每一处,每一笔都生动而充满着活的气息。
比栩栩如生更声,就是真的是活生生的。
看着她的话,你就觉得那山川河流都是真的,那人物花草都是真的。
就是让人活生生地活在画的世界里。
但是独孤芸也没觉得气馁,甚至收起了她的利齿,而是很认真地欣赏着她的话。
她总觉得这画里充满了诡异,具体是什么,她还不知道。
独孤芸打算去问问她那个博学的九姐姐,独孤菱。
晋国人啊。
呵呵。
总是这样,做一些让人始料不及,却完全符合他们晋国人特点的事情。
“啊!”
突然的一声尖叫,引发了全场的关注。
独孤芸也不由得侧目循声望去。
建武帝正在问询独孤菱关于棋艺的事情,听得这惨绝人寰的叫声,不由得抬眸,问道:“出了何事?”
就在所有人关注尖叫声之际,晋国太子欧阳冷霜的侍从忽然大喊道:“快,快来人,太医,太医!”
建武帝到底距离尖叫声远,没看清楚,但是晋国太子欧阳冷霜就在他的右下首。
他看得清清楚楚——
晋国太子欧阳冷霜,七窍流血。
独孤菱也看了过去,不由得惊愕。
居然有人用了失传多年的驱蛊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