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有十五座城门,其中东西南三面各有三门,北墙则开六门。阴历闰年有十三个月,故十三座城门象征着一年有闰,然而就在北端乃宫城所在,是皇帝起居和的处所,将这多出来的两个个“闰”门放在北墙,象征着皇家“闰气”充沛丰盈,福泽绵长。
大楚国雄伟的皇城的最北边有五条繁华的小巷,沿着巷子隔横街横亘着一座雄伟霸气的红色高大城墙。
巍峨的红砖高耸入云,可以眺望见金碧辉煌的宫殿屋檐,这就是皇宫。
皇宫深深深几许,整座宫城呈长方形,主要分为东、西两面城墙,宏观上看,两边的城墙都往北的延伸,北墙则直接与北墙相重合。
宫城共有三部分组成,繁复花疏朗,红栏朱瓦,尽被圈在高高的院墙之内即掖庭宫和长乐宫左右对峙,中间拥簇着永安宫。长乐宫和掖庭宫规模都较小,各自只占宫城的一小部分。东宫是皇太子居住和办公之地,掖庭宫的作用则比较特殊,它主要用来收容犯罪官僚的子女,而琳琅龙潜所处的清风殿就在掖庭宫附近。
此时,清风殿宛如幽冥鬼府,阴森得极其恐怖,清风殿本就只住着琳琅龙潜姐弟俩,可是这次皇甫晨宇为了彰显他的势力强大,不惜将清风殿周围的两处小国的人质,一并残忍打杀。
琳琅丁玲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当日瞧见弟弟琳琅龙潜被人抓走,已经哭得断肠,又见到一起同他们进入皇宫的他国人质被残忍杀害,险些精神崩溃,晕死过去。
所以清风殿一共五处宫殿,如今就只剩下琳琅丁玲一个活人,地上的血腥气都没有散干净,空气里,是刺鼻的血气,黑暗的宫墙,宛如地狱的围墙,看的令人毛胡悚然。
这个时候,两道黑影闪过,正是沐云遥和季夏主仆二人。
“王妃,你真的要进去?”季夏忍不住皱起眉头,有些担心的说道,“这里才死了不少人,有些不吉利。”
话毕,迎面正吹来一阵阵的阴风,季夏忍不住背后窜过一道凉意,环视周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大部分的女子,生性都比较回避这种不吉利的场合,更何况这里还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皇宫内的不祥地。季夏有些心疼王妃,就算她是想救人,可是那个小国的人质公主,真的值得他们王妃冒着这么大风险吗。
季夏心里保持怀疑的态度,一心只想护沐云遥周全。
“我从不怕鬼。有歹心的人,才比鬼神更可怕。”沐云遥从容的说,目不斜视的朝着空无一人的清风殿走去。她才走几步,便停在清风殿的正门前,只见斑驳破落的红漆大门已经用封条死死封住,两边也没有任何的侍卫或者宫女,甚至连巡逻的太监都没有一个。
沐云遥忍不住好奇的问,“奇怪,这里没有人看守吗?他们不怕琳琅丁玲逃走?”
“回禀王妃,侍卫都在掖庭院看守,这里打了封条,就跟冷宫里的鬼宅没有什么区别,没有人会擅自走到这里来。这在六皇子摆明了要绝了琳琅丁玲的后路,让她孤立无援。”季夏如实回禀道。
沐云遥的脸色越发的难看,皱着眉头低吟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远远应该不仅仅如此。”
“啊?”季夏吃惊的张大嘴巴,王妃的意思是,六皇子把人逼到这一步了,还不够绝的?难道还有什么后招不成?!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打足了十二分的警惕,随时准备着应对紧急情况。
沐云遥双眸锐利几分,叮嘱道,“万事小心,另外,我们走侧门。”
“是!王妃。”季夏恭敬回应。
侧门在正门的右后方,朦胧月色下,树影横斜鬼气森森,隐隐约约还能够听见女子抽泣的声音,更添几分恐怖的气氛。
沐云遥的心猛地像是被什么攫住,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眼前的场景太过熟悉,曾经的她也被关押在同样阴冷如同幽冥鬼府一般的地狱,受尽折磨屈辱,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只是,当时她的处境更艰难,危险。虽然同为人质,琳琅丁玲的心底,多少有个可以牵挂寄托思念的弟弟,可是当初的沐云遥——
甚至连个想念的人都找不到。
她被沐家最亲的父亲背叛,被深爱的五皇子背叛,被养她了十几年的长安城,大楚国背叛,真真正正是一个孤家寡人流落异地。
顶着所谓的晋国皇后的头衔,实际上,活得连个普通的婢女都不如。
往事一幕幕猛烈冲击上心头,沐云遥情不自禁的捏紧了双拳,眉头紧蹙,心脏像是被什么勒出鲜血,痛到窒息……
“王妃,你可还好?”季夏忍不住开口问询,他被她眼底彻骨的冷意惊到,那是一种洞彻了尘世的苍凉。像是他曾经在攻陷的城池看到即将赴死的奴隶,充满了不甘,屈辱,痛苦,挣扎,还有一种深深的绝望。
那种强烈的绝望情绪,像是一只来自幽冥地府的黑色的手,直接攫住人的七魂六魄,吞噬掉所有的光明。
寒意,森然,甚至比周围破败宫殿的来的更加令人头皮发紧,背脊发凉。
“走吧。”沐云遥眉宇冷肃,身上的气场却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她毫不忌讳的伸手,抓掉门上的封条,然后推门而入。
嘎吱——
破败的门在夜色里格外冷凝可怖,可是沐云遥坚定从容的走入,宛如一道清风月影,竟是没有一丝丝的局促不安。
“王妃小心。”季夏掩住眼底的担忧,快走一步,抢先守护在沐云遥身前,生怕她受到什么伤害。
“没事,这里不会有人,最多有些虫鼠。”沐云遥丝毫不介意的扫视一圈残破至极的宫殿,衰败腐朽的气息迎面而来,令人忍不住皱起双眉。
她记得被关押在冷宫里的每一个百无聊赖的日夜,而关押的她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她有了身孕。她的第一个孩子,是和晋王有的,虽然当初她有诸多的不甘,虽然是被逼迫无奈下才有的孩子,可是那也是她的第一个骨血。
沐云遥当时多少是有那么一分的欣喜和期盼的,哪怕她和晋王之间没有任何爱意,但是怎么也是有了夫妻之实的两个人。名义上,她是晋王的后,独一无二的皇后。
可是,当沐云遥羞敛的,小心翼翼将这个消息告诉晋王的时候,换来的却是脸颊滚烫的五指印。
一记,响亮的巴掌,彻底将她最后那一点点的少女情愫全部打的灰飞烟灭!
“你以为是你什么下贱东西!你不过是大楚国送来的奴隶,本王之所以宠幸你,是因为想感受将大楚国压在身下的滋味!”
“你根本没有资格孕育朕的子嗣!记住你的身份,你是连红楼里都不如的妓女!我娶你,只为让大楚皇帝看清楚,我是如何带着他曾经的女人踏平他的每一寸山河的!”
一字一句,惊雷一般炸响在沐云遥的耳际,震荡着她的每一寸灵魂。
那日,她便被灌下一大碗花红,被五个泼辣的老婆婆粗暴的拖进冷宫,一关就是足足的三个月。
多讽刺,执掌后宫,表面上至高荣耀的晋国皇后,竟然因为怀了龙种,被逼打胎,最后被打入冷宫,日日在最凄凉破败的围墙里数着砖石度日。
所以,沐云遥太懂,这处冷宫冷清得只有鼠虫才会来。
她嘴角勾起一抹悠长苦涩的自嘲,其实,日子久了,就连鼠蚁都不会路过。
季夏的心底莫名难受起来,被沐云遥身上的悲怆情绪感染,一时间压抑得觉得呼吸都有些撕扯的痛楚。
他不知为何养在深闺中的王妃会给人这样悲凉的感觉,像是历经过沧桑的人,身上的戾气甚至比浴血奋战里归来的墨王爷更加令人胆寒。
这一刻,他很想安慰她,却无从做起,只能陪着她一直走。
灰蒙蒙的月色下,走过裂开的青石板道,沐云遥二人走到宫殿的附近,看到有微弱的薄光,从黑暗深处的宫殿里投射出来,似乎低鸣的悲戚哭声,也是从那个角落散发出来。
“王妃,人应该就在里面了。”季夏的眼睛一亮,小声的道,又极其敏锐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环境,生怕下一刻有人会闯入。
“你守在这里,我一个人进去。”沐云遥背脊挺直,望着殿门站着,姿态端庄,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很独特的气质,雍容大气又令人感到心安,像是世间最可以依靠的人。
季夏原本是有些担心,想要拒绝的,可是见到她眼底的决绝,便将到了嗓子眼的话语,重新吞了下去。
“王妃一切小心,属下就在这里守护,只要王妃一声令下,属下就即刻赶来。”季夏恭敬的说道,这次皇宫之行,单单凭着王妃如此从容勇敢的气度,已经令季夏对她又加深了一层佩服。
“好。”沐云遥点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脸色微变,冷肃的命令道,“你将侧门的封条重新封上,别令人生疑。”
“是,王妃。”季夏有些疑惑,刚刚沐云遥还肯定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把守,为何现在有认定稍候可能有人会擅自闯入?
难道,王妃真的如同沐府门前的那人说的那样,拥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快去。”沐云遥脸色沉了一分,不再犹豫,提着裙裾,朝着宫殿内走去。
季夏不敢耽误,立马应命,关上了侧门。
他看向沐云遥娇小又倔强的背影,不由得对刚刚他毫无缘由的猜测觉得极其好笑。
他们的王妃,才不是什么妖女,而是和墨王爷一样思虑长远周全的人。
擅闯皇宫本就是冒着性命的大不为,就是一万分的谨慎,都不嫌多。
季夏如是想着,不由得更加打起十二分的谨慎,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时时刻刻的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