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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千年前的羁绊 (5)

岚澈坐在帝女花椅上,微笑地注视着在自己身边忙个不停的芊珞。他的袖子已经被卷起,受伤的地方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芊珞蹲在他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现在……是不是很痛?”

岚澈摇头,脸上依然是璀璨的笑容:“不痛。”

他拉着芊珞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看着她,唇边的笑容宛若小溪般纯澈:“现在,就请花神大人帮我治伤吧!”

他笑起来的样子有种顽皮的味道,芊珞呆呆地看着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温柔的光亮:“好。”

周围静悄悄的,岚澈平躺在一片软绵绵的云雾之中。芊珞跪在他的身旁,闭着眼睛双手在胸前勾勒着花朵的形状。粉红色的光芒随着她手的移动,在空中蔓延:“以神之名,移花接木。”

她霍然睁开眼睛,粉红色的光芒在手中越聚越拢,夺目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岚澈只觉得一股暖流从伤口渗入了自己的身体,缓慢地,一点一点将他包围,手臂似乎在迅速愈合,没有一丝一毫的疼痛,像是在享受一场轻柔的按摩。

半晌,当粉色的光芒渐渐散去,岚澈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面前的芊珞,她脸上薄薄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七色的光芒,看着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已经没事了!”

天帝的力量的确不是她所能匹敌的,即使只是轻微的擦伤,血液也已经流无止息。她用了比治其他伤痛更具威力的“花露引”,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将他身上的伤口完全治愈。

现在她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很多,脸上的笑容也虚弱了很多。岚澈看着她有些苍白的微笑,一股异于法力的暖流涌入了他的心房:“芊珞……”

他拉住芊珞的手臂,瘦弱的身体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压在了岚澈的身上。她定定地看着他,他也深情地看着她。不需要言语,早已心照不宣。

他吻住了她,微凉的唇瓣带着花朵的甜蜜,瞬间,泉水的清冽与花朵的芳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沉醉的绝妙甘甜。

冥界。鬼神殿。

少女墨黑的长发在暗风间飘舞,黑色的舞裙勾勒出一副迷人的身材,她站在冥界之主的面前,大大的眼睛宛如玛瑙。

修瓦罗斜躺在柔软的红色长椅上,白皙的手指握着一只高脚杯,猩红色的酒液散发出醉人的醇香。他看着面前的少女,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嘲讽。纤细的手指朝她一指,嘴唇的弧度魅惑妖娆:“你是……宛落纱?”

他的声音慵懒妖媚,传到她的耳中,让她的身体不由得微微颤动。直视着他,罂粟般诱人的面容再次将她深深震撼。这是如此美丽的人儿!

他看出了她的惊艳。修瓦罗手指一勾,示意她走到自己面前。他看着宛落纱棕褐色的眼睛,忽然在她脸颊上印下轻柔的一吻:“听神法师说,你是三千年前与我订下婚约的女子。”

他冰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有种酥痒的感觉。宛落纱不禁微低下头,白皙的脸上已经染上了一抹绯红。她羞涩地低声回应:“神法师……是我的叔父。”

果然如此,修瓦罗了然地一笑,那笑容妩媚得令人心颤。

早在三千年前,神法师向他说起要带来一个女孩做他未婚妻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可是,这个女孩,他却并不想拒绝。尽管,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爱上她。

鬼神殿内,紫帐飘忽,罂粟妖娆。

天界花阁。

天帝的来访永远都是那么出人意料,让你根本来不及准备。

这天,芊珞和岚澈正在做着香甜可口的花蜜糕,然而,一阵金光忽然笼罩住他们,那光芒刺眼夺目,令人睁不开眼睛。当光芒散去,天帝尊贵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他的身后站着璃姬,她看着他们,一脸的忧心忡忡。

天帝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眼中一片威严:“今天,是我最后一次问你。岚澈,你当真决定不与璃姬结亲?”

岚澈稍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再一次恢复了在天帝面前一贯的镇定自若:“回天帝大人,水神岚澈不能承担照顾公主殿下的重任,恳请天帝大人为公主另择贤臣。”

“好,很好!”天帝一反常态没有生气,他的眼睛瞟向芊珞,心底却升起一股无名怒火,烧得他心里痒痒的。一个区区的花神,居然把自己的女儿都比了下去!芊珞,是本王平时小看你了!

“既然如此,那么你是准备以后与花神结亲吗?”这是一个小小的试探,如果岚澈点头称是,那么天帝就会将他们逐出天界,永世不得成仙成佛。这是他早就想好了的。璃姬显然知道天帝的想法,她看着岚澈,悄悄地摇头。

可是——

“是,我是准备将来与芊珞结亲!”他的话一下子决定了几个人的命运。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牵扯到了无数的情感,延续了千年的羁绊。

天帝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残酷的微笑,看着他们,眼中涌动着疯狂的神采。他手腕一转,一张金黄色的除神符已经出现。

“既然这样,那么本王便将你们除去仙根,从此再也不得出现在天界之上!”他右手食指发出金色的光芒,铺开除神符,他就要往上面写字——

“父亲大人!”一旁的璃姬终于忍不住喊出声,她拉住了天帝的右手臂,眼睛里隐隐闪着晶莹的泪花,“请您不要除去岚澈的仙根!”

“璃姬,你明明知道……”

“不要这样,父亲,请别这样!女儿一生爱的人只有岚澈一个,您怎么能这么残忍地对待他、对待女儿?”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悲痛,岚澈看着他,眼底竟生出了轻微的感激:“父亲大人,您可以让他们去思过、反省,让时间告诉他们这样的做法是错误的。总之,请您千万不要把他们赶出天界!父亲,求您了!”

她跪在了天帝面前。眼泪沿着她姣好的容颜不停滑落。天帝终于心软了,他看着眼前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儿,收起了手中的除神符。

“看在璃姬的分儿上,本王会消除你们的记忆,把你们打回原形,去一处仙境重新修炼。一千年满后,如果你们能够忘却前尘,愿意重新来过,那么依旧可以重回花神、水神之位;反之,将剔除仙根,永生永世不得重返天界!”

他的话铿锵有力,绝不容许一丝改变。芊珞和岚澈却早已瞪大了眼睛:“失去记忆?这怎么行?”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们。天帝隔空取来两个魔法神球,抽取了他们的记忆,看着银白色的光带流进魔法神球中,然后,两个人已经在瞬间变成了一朵小花与一滴水珠。他长袖一挥,花与水便迎风飘舞,落入了“花水苑”中。

看着转瞬即逝的两个人,璃姬不禁捂住脸颊,很难过很难过地哭了。

天帝注视着自己的女儿,眼中只剩下了慈爱:“孩子,一千年后你也许就会明白,一切都不会成为永恒。”

时间流逝。转眼,已经过了五十二年。这些年里,冥界之主与天帝之间的战斗从未有过一分一毫的改变。这一切只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花神,因为她,彻底点燃了表面平静其实深处已经风起云涌的煤油。

为了芊珞,修瓦罗用了五十二年去与天帝作对。

然而,就在这一天。昏暗的冥界里,修瓦罗坐在软椅上,面色疲惫地看着一捧曼珠沙华的种子。那是芊珞曾经摸过的。他痴痴地看着那些种子,模糊中,一个娇美可人的少女便出现在脑海中,柔柔地冲他微笑着。

无数美好的回忆冲入眼帘,让他沉浸在过去的记忆碎片中,不可自拔。宛落纱站在一旁,看着魂不守舍的修瓦罗,不禁黯然神伤。她一直陪伴着他。尽管她知道,他心里从来没有她。可是,只是这样默默地守护,已足够了!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神法师静静地走了进来。他在修瓦罗面前停住,看着他,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难过,他说:“主人,我已经知道你和花神重聚的时机了。”

他恭敬地弯腰,然后感受到意料之中震惊喜悦的目光射向自己:“快说!”

神法师站直身体:“我已占卜到,将来在人界,您有可能见到花神。”

“人界……”修瓦罗喃喃地看着他,“那是什么时候呢?我应该……什么时候去人界找她?”

“属下不知,只知道您若要去人界,最多只能在那里待上五天,否则必将元神失散。可是……我又弄不准花神具体出现的时间,所以……”

修瓦罗安静地坐在那里:“只能最多待上五天是吗?那么,如果是人,一定可以待到永远吧!”

他的唇角忽然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没有妖娆,没有邪魅,没有肆虐,只是很纯净很纯净的微笑,仿佛空气般透明。

他闭上眼睛,仿佛进入自己的世界中了。房间里安静下来,神法师和宛落纱都已经悄悄离开了。他似乎已经睡着了。可是,谁也不会想到,平静的外表下一颗炽热的心正在急速跳动。

“芊珞……”

“芊珞!”

“芊珞——”

一声比一声强有力的呼唤,他闭着眼睛,一个信念已经在心底悄然生成。

第二天.三途。

前任冥界之主曾经说过,穿过三途河水就可以抵达人界。三途是冥界与人界沟通的桥梁,只是,所有冥界的生灵在度过三途的时候,毕生法力都会散尽,从此与人无异,需要生老病死,经历轮回之苦。

修瓦罗站在三途水旁,看着翻滚着的黑色浪花,眼睛却越发的纯净剔透。芊珞,只要能够再见到你,我修瓦罗纵使死一千次一万次,也绝不后悔!

水声滚滚,黑暗蔽天。修瓦罗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的只有芊珞微笑着的容颜。只要能再见到她,生死无憾!

于是,在一片白茫茫的光影之中,颀长冷傲的身影从此端消散,又将会在彼端得到重生!

“不——”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三途岸边响起,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声音沙哑颤抖。宛落纱呆呆地看着修瓦罗消失的方向,绝望的脸上泪水疯狂地蔓延。

为了她,他居然真的愿意失去一切!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豪,都为了那个人全部抛掉了!他居然……真的……可以做到……为了她……真的,什么都可以做到!

这么多年她对他的付出,对他的守候他全部没有放在心上,一次也没有!他的心里只有她!!宛落纱痛苦地蹲在了地上,汩汩而出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她望着翻滚着的河水,心中的痛再也不能忍受:“为什么——”

她抱着头,纠缠在自己脑海中妖娆的人影挥之不去,他魅惑的双眼仿佛具有魔力,让她无论怎么逃也不能逃开。

他已经消失了,彻底地消失在她的世界中。可是,为什么还要这么自私?不肯放开她,让她忘记他,还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曾经多么地爱他!

修瓦罗,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宛落纱紧紧地闭着眼睛,可那些曾经美好的画面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他和她的第一次见面……

他站在一片黑暗中,仿佛一抹银光,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她……

他拥抱住不适应冥界寒冷世界的她……

他在彼岸花的香气中轻轻地吻住她……

他告诉她,“你会成为我的妻子。”

……

虚情也好,假意也罢,她始终为这点点滴滴所感动。

纵使他真的不爱她,纵使他真的只是敷衍她,可是,只要他还在自己的身边,她可以骗自己他其实是爱自己的。

然而现在,他却毫不留情地走了,没有一点儿留恋地离开了,让她发现,自己原来真的傻得一塌糊涂!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为什么?!

宛落纱大声地哭了出来,仿佛在宣泄心中压抑已久的痛苦,她指责似的仰天长啸:“宛落纱,你这个傻瓜!大傻瓜!”

破碎的声音响彻三途上空。无数绝望、悲哀,伴随着浪声滔天的三途,化作泡沫,飞向遥远的远方。

宛落纱跪倒在地上,眼泪渗入黑色的泥土里,曼珠沙华的香气让她忽然想吐。她把指甲插入土中,脸上一片痛苦倔犟。这些关于修瓦罗的记忆,她全部都要忘记!所有的一切,和修瓦罗有关的一切,她都再也不要记得!

不要留在冥界,没有修瓦罗所在的冥界,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她要离开!抬起头,看着仿佛骤然平静下来的三途,她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随之淌下。修瓦罗,我终究还是无法恨你。

无论你做了怎样伤害我的事情,我还是不能就这样忘记你,爱上你,是我此生最大的痛苦也是我最美好的记忆。

修瓦罗,等我!她最后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然后用尽全力跑进了黑色的河水中。

当冰凉的河水将她完全包裹住的时候,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包围了她,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最后大喊一声——

“修瓦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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