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过去，也是会打草惊蛇的吧？昭雪垂头思索，径直又走去尸体边，霍去病立即出声：“雪儿——”
听到这一声，昭雪在肚子里轻轻叹了一声，转头看身边的侍卫，伸手一指：“你，把那凶器给我拔出来。”
那侍卫倒是很顺从地立即俯身去拔，旁边另一个侍卫机灵地拿来白布将它托起，捧到昭雪面前。
昭雪从他手中接过，举到眼前。
飞刀长六寸，除去血腥气再无其他，也没有诡异颜色，如云苓推断，确实没有淬毒。
既然当时没有追上雷放云苓来索回，要么是这凶手太有钱不在乎回收，要么就是他不认为能从这把飞刀上找到他的线索。
总之，是一种挑衅。
霍去病轻轻走了过去，从后面拥住她的肩头，但沉思中的昭雪仿佛并没有感受到，仍然盯着手中的飞刀。
他忽然心里有些害怕，害怕她接下来要说出什么。
“所以早说了要勘察现场的啊！”昭雪忽然懊恼地说。
霍去病立刻脸色一沉：“我不许。”
昭雪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人处于怎样的状态下，脸上瞬间点燃了一把火：“去病……哥哥，你怎么……”
“总之，我不许。”这样可怕的对手藏匿在暗处，他早已暗暗决定绝不能再让雪儿受伤，怎么能再让她插手这事，“这些事，自会安排人去做。”
“这该死的凶手已经明目张胆要来取巡儿的命！我怎么能袖手旁观？”昭雪整个人不禁有些暴躁起来。
而今的她，已经不是当初纯粹的女警，她背负了另一个人的记忆，也是另一个人的责任。
她怎么可能、仅仅是当一个围观党！
霍去病不由分说将她拉进怀里，昭雪只来得及把飞刀用白布一卷塞进袖子里，“今晚你与巡儿一同留在侯府，全府加强戒备，我亦会调些人过来。”他脸色阴沉，“舅舅那边，我自会说明。”
“霍去病——你，你放开我！”被他半抱半拖拽走，昭雪一边口中尖叫，一边死命挣扎，却只觉伤口仿佛瞬间迸裂，顿时就像被戳破了的气球般萎靡下去，大大喘了几口气。
身体……身体果然太勉强了……
见她忽然停止了动作，霍去病脸色一变，毫不犹豫一把抱起她，回头喝道：“云苓，随我进来！”便朝着卫巡的房间狂飙过去。
眨眼间，只留下一众看得目瞪口呆的侍卫和婢女，傻愣愣地看着走开的两人。
“冠军侯所说还不曾明白？”雷放一句话打断了他们的遐想。
回头看到这位鹰击司马面色冰冷，按着腰下剑柄：“把尸体处理了，今晚平舆侯府上下机灵着些，务必保护小侯爷同大小姐安全。”
“诺。”
不愧是军旅出身，魄力十足，云苓快步向着霍去病二人的方向奔去，回头睨了他一眼：“按大小姐所说，雷司马今晚是留，还是去查？”
“云兄可留心着大小姐的伤势，雷放今晚如何打算，恕不奉告。”鹰击司马道，冷哼一声。
云苓微微地笑：“可见雷兄对大小姐……和小侯爷，很是上心。”
雷放回头看他，目光似比他的承影剑更冰冷锐利，刺得云苓心里一震，识相地闭了嘴，却仍然带着无辜而纯粹的笑容，加快的脚步。
一夜有五更，一更两小时。但对于昭雪而言，这个夜晚，每过一分钟都觉得实在难熬。
这一夜，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自从昭雪躺下，卫巡听着身边姐姐翻来覆去的声音，不禁有些沉默，“巡儿，”昭雪忽然发声，“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确实有点儿，卫巡笑了笑，昭雪翻过身来面对他，他便一头扎进了姐姐的怀里，抱住她的腰肢：“没有，姊姊，我也正有些睡不着。”
昭雪现在还在气头上，因为，霍去病今天晚上的态度实在是太让她生气了。验尸而已嘛，而且尸体都还没有腐烂呢，况且还又不是中毒死的，虽然知道验尸这行业在古代很受歧视，但……也没必要摆那样的臭脸给她看吧？
而且，要不是他态度这么差，自己怎么会弄得伤口迸裂，弄得现在如此难受……刚刚幸亏还有云苓在，指挥着梁嬷嬷给她换药包扎。
“姊姊，你想到凶手是何人了么？”卫巡轻轻问道。昭雪摇头，哀叹：“我要是知道，便不会这般苦恼啦，真是伤脑筋，看起来，也不像上次在小巷子里暗算我们的人啊。”
“上次的女刺客，甫一出手便是淬毒匕首。”卫巡也开始回忆起来，“这次的刺客是被同伙所杀，而且，如姊姊推断，是买凶杀人而非原本的同伙，不如，叫雷放……哥哥，去向他的朋友们问询，是否识得有这样特征的剑客？”
他还是有些狠不下心，把过去完全抛开。
看来她的弟弟已经能接受验尸这样的事情了，昭雪点头：“有道理，是好办法。”便撑起身子，卫巡连忙一把拉住她：“姊姊，莫不是现在要去找雷放哥哥罢？”
“当然了。”昭雪信口一说，忽然感到身上一凉，“哈欠”一个喷嚏就飞了出来，她这才醒悟自己只不过穿了件单衣。
卫巡连忙把被子抓过来将她裹住，哭笑不得：“姊姊，而今都已是三更，就算你还未熟睡，雷放哥哥他们也该睡下了罢。”
好吧，这还真是……昭雪讪讪然重新躺下，心中忽然又有了丝怨气，看，就连卫巡都知道体谅勘查死尸和死亡现场的事情，霍去病竟然还对她发脾气。
而且，要不是他态度这么差，自己怎么会弄得伤口迸裂，弄得现在如此难受……幸亏还有云苓在，指挥着叶娘给她换药包扎。
卫巡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他算是明白了他的姐姐，总是有那么多事情挂在心里，都说皇帝日理万机，可为什么他的姐姐心头也要担忧着那么多的事情，让她这样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第二天，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昭雪早早就爬起身，吃了早饭，到处转悠着。“大小姐可是在找雷放？”云苓打着呵欠走出房门，昭雪不由得讪然，“雷兄昨晚便匆匆出了侯府，但此时在哪，臣可真不知。”
“出门了？”昭雪惊讶地叫出声，这人速度也太快了吧，还真跑去调查凶手身份了？
正在胡思乱想怎么找他回来，忽听前院有些闹哄哄的，她不由皱眉，“大小姐，”梁嬷嬷匆匆赶来，“平阳侯府派车来接大小姐，说是卫长公主请您去坐坐呢。”
昭雪一听大感意外：“父亲知道吗？”
梁嬷嬷垂眸道：“清瑟姑娘随着一同来的。”
看样子是征得卫青同意了，昭雪便点头，随即又向他们道：“巡儿便麻烦你们多多照看，虽然侯府戒备已经加强，但也要谨防万一。”
云苓和梁嬷嬷都“诺”了一声，昭雪心事重重地往前院去了。
对于平阳侯府，除了曾经来参加刘斐的婚礼外，再无其他交集。对于平阳侯的印象，不过是那年见到的白面书生模样，也不知这样去拜访，完全不熟悉的人，会不会在那很尴尬？
上车去往平阳侯府，刚刚下车，就见门口停着另外的车，装饰华丽，昭雪正愣神，“这不是舅舅家昭雪姊姊么？”有点熟悉的声音传来。
只见玉手轻拂，两个娇俏美艳的小姑娘从车里下来，其中一个正是阳石公主刘婵。昭雪连忙给她们行礼，旁边的小姑娘又将她打量一番，撇嘴道：“皇姊，并无特殊呵。”
刘婵对她眨眼，小姑娘仍然不掩脸上的轻蔑。昭雪明白了什么，原来这小姑娘就是卫皇后的第三位公主——诸邑公主刘怡。
身后忽然又响起一阵马蹄声，“怎的都站在大门前？”带着些慵懒的磁性男声传来，刘怡和刘婵立即欢笑：“敬声哥哥，你可来迟了！”
昭雪回头，身后的高头大马上下来了一个少年，虽然眼睛并不大，但鼻梁高挺，双眉硬朗，加上笑容亲切，倒是有着十足的男人味。正是她大姑母卫君孺的长子、公孙玉疏的哥哥，公孙敬声。
公孙敬声长袖一挥，露出腰下一柄宝剑，剑柄上的红缨流苏随风飘扬。他迎着她们走过去，豪爽地笑着：“都是玉疏那丫头，非闹别扭，许久也劝不动。”
“玉疏当真总爱往平舆侯府去。”刘怡觑了昭雪一眼。
昭雪暗暗汗颜，上前行礼：“昭雪见过表哥。”
这一声称呼才让公孙敬声看到身边的少女，“诶”了一声，眯起眼：“原来昭雪表妹也一同来了，如此甚好。”
家庭聚会么这是？
等到一并进了屋子里，果不其然，昭雪嗅到了深深的尴尬意味。刘婵刘怡两个小公主特别粘着公孙敬声，与他嘁嘁喳喳聊得好不热闹；刘斐在一边喝着茶，时不时看着妹妹微笑，也不怎么跟她说话。
除了还有旁边的侍女搭理，不时为她添茶加水，昭雪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太多余了。“姊姊，姊夫怎不出来同我们聚聚？”刘怡口没遮拦，好奇地问道。
刘斐拈了一颗酸梅放入口中，等到咽下，方才神色淡定地道：“他一心想着能像去病哥哥那般去远征匈奴，近日往军营跑得勤，又在勤练武艺；若是不在军营，便在后院练功。”
公孙敬声笑：“侯爷可当真勤奋，但无论如何，也得多多关心自己妻、子。”
“是子是女还不定呢。”刘斐嗔道。
眼角瞥到有些不安的昭雪，刘斐心里轻笑，施施然转向她道：“昭雪妹妹，你平素是不来平阳侯府的，今日难得过来，不如叫人带你四处转转？”
阿弥陀佛，总算记得她了。昭雪连忙拱手：“多谢公主，昭雪也想好好观摩下侯府呢。”总比在这被你们冷落了好。
看刘斐的神色，刘婵立刻一拉刘怡：“看皇姊也有些乏，不如我们也在外走走，稍后回来一同用膳。”刘怡很不情愿，也但刘婵那样瞪她，她也只好怯怯地同意了。
都知道逛侯府是个借口，四人从房里出来，便浩浩荡荡地在园子里乱走起来。一路上当然还是公孙敬声和两位小公主的闲聊，昭雪由于有伤在身，走得也不快，倒是认真地看着侯府里的布局建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