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年纪大些，到底还是绿香明白，一把拽了小萱就出去，迅速轻轻地关上门。
昭雪急了，却又不敢反抗，生怕又惹他不高兴，在这里闹，只能赔笑：“去病哥哥……什么事，能让你……这么，激动啊？”
连话都说不顺畅了。他……想要干什么？
四目相对，他的气息那么热烈地冲进鼻子里，昭雪吞了吞口水，脸上腾地就红了，赶紧别开视线。
“看着我。”霍去病道，掐着她肩膀的手愈加用力。
喂，很痛的好吗！昭雪气得身上发抖，这样九十度的姿势，腰都要断了好不好。
“你想干嘛？老是这样自说自话！什么都要听你的呀？”就是霍去病的这一点脾气，让她很不喜欢！
“我要干嘛？”霍去病哼道，“大小姐当真是厉害了，我能干嘛？我有什么事情能干么？”
霍去病才真的是一肚子憋屈。自从昭雪及笄，卫青已经特地吩咐了他，自此昭雪便是大姑娘了，他们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来往密切，需注意言行。
自从上次帮她选好了新的侍女，他特地等了快半个月才重新登门，没想到他的存在感这么低，明明她有为难的事，他都主动说想帮忙了，竟然还被拒绝！
都能叫雷放去调查，能叫云苓在平舆侯府帮衬卫巡，她倒是十足相信地就托付了他们。
可他骠骑将军霍去病好歹也能力满满，更是一颗真诚之心，在她看来，就是这么不值得信赖的人么？
两人越凑越近，昭雪也搞不懂他的火气到底从哪来，吓得闭上眼睛，身上微微颤抖。
她的睫毛挺漂亮的。被他摁在身下，随着呼吸胸脯一起一伏，面上已经涨得通红。
这样，才像个小姑娘吧！霍去病心中一阵悸动，看她禁闭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更加凑近了些，嘴唇轻轻覆盖上她颤抖着的眼皮。
她没有反抗。
不禁更加大胆，再往下吻上她有些冰凉的鼻尖。
“你干嘛……”昭雪顿时忍不下去了。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呢，怎么突然从发火变成吃她豆腐了？
及时封住了那将要喋喋不休的小嘴。
亲吻能够最直接地表达感情吧？
霍去病曾经不经意间瞥见过赵破奴偷亲朵利珎，那俩人还当他没看到呢，在那偷偷甜蜜地笑着。
好吧，那他就真的当作没看到，淡定地坐在树下石桌边继续喝茶。
身下的人却在此时睁开眼，挣扎起来——得，怎么到他身上，就碰让个这么不乖的姑娘？
二人分开，略微有点气喘吁吁。“笨姑娘。”他忍不住嘀咕一句，真不配合呀，叫人怄火啊。
不过他是不是忘记了，人家那是恩爱的小两口，而他和昭雪之间呢，就算是按现代社会的规矩，也是连恋爱关系都还没有确定吧？
昭雪立时眯起眼睛，霍去病忽然暗道不妙，身下的小人却已经猛地一屈膝顶了上来。
还好他反应够快，双手在桌上一按，轻飘飘一个凌空翻落到后面，昭雪转过身，两人就这么互相瞪着。
外面的雪愈加密密地飘着，很快又是一片白茫茫。绿香和小萱仍然坚定地瑟缩在外面，担心着屋子里的两个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整个屋子里，顿时气温降了下来，即使燃着暖炉，似乎也渐渐向屋外的温度靠拢接近了。
霍去病顿时感到了自己的失态，方才，自己究竟是在做些什么呐，真是丢人。但是他一下子也抹不开面子，冷冷地咳嗽一声，坐了下来。
昭雪顿时有些气愤愤地抬起袖子抹了抹嘴巴，鄙视了他一眼，当仁不让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怎么这么喜怒无常，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说着她就又脸红了。
看着她这样困窘的模样，原本还有点郁闷的霍去病立刻心情大好，但仍然轻轻哼了一声，淡淡道：“大小姐而今已在侯府管事，自然忙得很，想来见一面叙叙旧，着实不易。”
“哪有啊？你这不也是说来就来了么，我不也是在这老老实实地接待你的么？”昭雪说着又有些气得愤愤儿的，还招待你吃了豆腐呢……
她已经被刚刚霍去病的举动弄得有点脑子发热，初吻呐，在这两段生命里一直保留着的初吻呐，就被他这么给夺走了！
简直没法淡定，她觉得自家的脑子真的有些发热了。
她当然不会明白，霍去病已经忍耐了多久，才能装作“不经意路过”来见她一次。
他也不会告诉她，卫少儿近些时日已经开始同他商议哪家姑娘合适，他实在心头恼火，这才终于按捺不住跑到了长平侯府来。
只要能看到她，就能驱走这些心头的不悦。
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容，就能感到舒心快乐。
霍去病不由得微微苦笑了，罢罢罢，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和她生气呢，莫不是当真还把她惹得生气了？
“雪儿，那便罢了，我先走了。”
他轻轻叹息，站起身来，拾起刚刚被他丢在地上的伞。昭雪注意着他的动作，忽然跨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还没等霍去病反应过来，她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去病，你也有心事。”昭雪呢喃着，“不愿告诉我吗？不愿我与你分担吗？”
她忽然有些明白刚刚他的怒气，既然都已经对彼此有意，就算不冲着这份爱，他们还是那么亲密的表兄妹，为什么不能向彼此坦白心中纠结？
他们之间的相处，不愧是初尝恋爱之人才会有的青涩和稚嫩。都自以为是的不想麻烦对方，却又因此，让对方产生了不信任的感觉。
霍去病轻轻掰开昭雪的小手，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这一次，昭雪没有闪避，甚至，她闭上了眼睛。
“侯府小执事，且去忙你的吧。”他微微笑，“事情终究会解决的，不是吗？而且，我们都能将它们解决的，不是吗？”
昭雪吸了吸鼻子，又一次埋头在他胸前，低低地“嗯”了一声。
要是再不走，估计舅舅又要担心并来说教了，霍去病用力拥抱了她一下，二人再次分开。昭雪打开门，扑面而来的雪花顿时让她一个激灵，“哈啾”一声打了个喷嚏。
绿香和小萱立刻迎了上来，小萱冲进屋去取手炉，绿香一把抓过门边椅背上的大披肩，及时地将昭雪裹了起来。“谢谢了啊……哈啾！”接过小萱拿来的手炉，昭雪感激地笑。
一听主子对她道谢，小萱受宠若惊地站在那里，慌忙垂下头去。霍去病笑出声：“雪儿，去年雪天，咱们在回来的路上也听你连连喷嚏呢。”
不就是雷放重回长安的那一天嘛，昭雪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那天还不是被他诱惑了，欢天喜地跑到军营偷看他们士兵操练，连斗篷都没有带一件，最后还被他直接抓到了马背上……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他，还真是有点可恶啊。
昭雪自然是去安排吴兴调查阿竹和方明，霍去病则径直去往蒹葭院找卫青。
刚刚跨入蒹葭院，就见卫青端着杯子轻轻啜饮着什么，霍去病笑着叫了声“舅舅”，卫青抬头看到他，淡淡道：“可算是记得往这儿来了。”
说完又觉得有点语气不太对劲，清了清嗓子，站起身。霍去病将伞收了，旁边木叶立即接了过去，又有侍女过来端上热茶。
半掩了门，霍去病坐了下来，啜了口热茶，双手拢上杯子捂热着冻得有些僵硬了的手指。卫青重新坐下，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睑：“不在府中待着，这么大雪，却跑来这里。”
霍去病扬了扬嘴角：“正好是来探望舅舅和雪儿啊。”
卫青道：“重点是来探望雪儿么？”
眼睛都不眨一下，霍去病微笑：“那是自然了。”
一下子没料到他对此事的坦承，卫青愕然地抬头，他的外甥却毫不在意地继续喝了一口茶，轻声道：“舅舅，我对雪儿的情，您难道看不出来么？”
“这是不可能的。”卫青忍住了心头的震动，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但是……
“为何不可能？”霍去病道，皱起坚毅的眉毛，“舅舅对我还不了解？我又不会亏待了雪儿，她若是嫁与我，还能时常回来探视舅舅，岂不是好事？”
卫青肃容道：“去病，你明知我并非此意。”
大约，舅舅还在当自己刚刚那番话只是在开玩笑罢。霍去病嘴角微微扬起，垂下头，轻轻“哦”了一声。
舅舅，莫非还在当自己是小孩子么？
有什么后果，他也是知道的吧。
又随意闲聊了几句，霍去病便告辞离去。卫青执意要送他出门，二人便踩着雪，施施然向着大门走去。
随霍去病一同前来的，是他身边很机灵的小厮于辰，也算是冠军侯府中的半个骑奴。
二人打马离了长平侯府，于辰看到自家主子脸色颇有些不好看，也不敢说什么，讷讷地骑着马跟在他身后。
“于辰。”
主子这样叫唤了一声。
于辰立即应了声“诺”，小心地抬头去看他的表情。
“你觉得……卫大小姐，是怎样的人？”霍去病轻声问。
于辰看霍去病的脸上并无表情，似乎，也只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显然，他也不怎么想知道一个真正的答案吧。
霍去病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侯府中，却看到陈家的几个仆婢正立在院里，没来由的就一肚子火气，阴沉着脸色快步走了进去。
没想到母亲还在府里守着，他暗暗叫苦，推开门，果然看到卫少儿坐在正厅中，拥着手炉轻轻啜茶。
还当真是一母所出的姐弟，就连等人，也是同样一副不急不缓的模样。
“天气严寒，母亲怎的还盘桓在我处，不该回去为陈大人张罗了么？”他关上门，淡淡地说了一句，坐在圆桌边。
卫少儿有些嗔怨地看着他：“若不是为着你，娘也不愿耽搁了你——就如《韩非子》所说，娘这次为你，当真是成了那守株待兔的宋国农夫了。”
霍去病垂眸道：“母亲而今早已与农夫不沾边儿，还是别菲薄了自己。”
卫少儿用帕子轻轻沾了沾唇角的茶渍，也回以同样淡泊的口吻：“那你也莫再三推诿，年纪大了，终究要考虑终身大事。”
嘴角一扬，霍去病嗤笑道：“娘亲莫忘了，去病尚未加冠，这话——说得未免太早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