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看了几眼就移开了眼眸,只是声音相似罢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
礼成之后,苏映雪有些茫然,被沈沛白牵着手送到了洞房中。
很快,屋内安静下来。
就连丫鬟和嬷嬷也消失无踪。
苏映雪掀开了盖头,差点叫出声来,她的跟前竟然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童,五六岁的年纪,脸颊圆鼓鼓好像一个奶黄包,乌溜溜的黑眼珠一脸好奇地看着她:“新娘子的盖头不是要新郎官来掀的吗?”
苏映雪跟他大眼瞪小眼:“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洞房里?”
男童抬起头,小眼睛里满是得瑟自豪:“不告诉你,我给你三次机会让你猜我是谁,要是你猜中了我就告诉你。”
苏映雪:“……若是我猜中还需要你告诉吗?”
男童倒不是傻,他机灵道:“我可以告诉你,是谁带我的!”
苏映雪环顾房内,发现房间一角摆着几个红木箱笼,其中一个盖子已经打开,她嘴角抽了抽,这是谁家的熊孩子,竟然跑到洞房来了,又想到,这相府戒备如此之低,不怕被歹人混入吗?
只是这孩子看面相怎么有那么一丝丝的眼熟呢?
莫不是沈沛白的私生子吧?
苏映雪不理他了,自顾自从怀中掏出了方才忘记吃的糕点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观察那孩子的神情,果然见到那孩子咽了咽口水。
苏映雪吃完了一个,又开始吃第二个,那男童不乐意了:“喂,你怎么不猜了!”
苏映雪耸肩:“因为我猜到没有任何奖励啊。”
男童又吞了吞口水,盯着她手中的烧饼,纠结了半天,从袖中掏出来一个玉石坠子:“若是你猜中,我就把这个给你好了。”
苏映雪目光一定,闪过一道光芒,拿过他的玉石坠子:“这是谁给你的?”
“这可是我爹亲手刻的!”小屁孩自豪道。
苏映雪的手微微颤动,她二哥楚闻庭,因患喘疾,鲜少出门,平素的兴趣就是爱刻玉石,尤其是那些猫猫狗狗的,那方才那个傧相,毫无疑问就是将军爹了!
苏映雪心中又惊又喜,充满了疑问,
她又仔细看了一眼男童:“你是否叫楚白明?”
楚白明瞪圆了眼睛:“你怎么猜到的!”
说罢,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声嘀咕:“爹爹说不能把自己名字告诉陌生人,但是陌生人自己猜到应该没有关系吧。”
苏映雪心中涌出复杂的情绪,将军爹竟然如此胆大,从荆州跑到京城来,还瞒过了满堂的宾客,做了自己婚礼的傧相,要知道今日来得客人大多都是他曾经的同僚,有些还认识十多年,她原本希冀的是二哥进京来参加她的婚礼就已经非常开心,没想二哥不仅来了,还把她挚爱的亲人都带来了。
苏映雪心中充满了疑惑,爹爹能易容瞒过众官员,但是绝不可能瞒过沈沛白。
……
屋内一片平和,相府中某一个角落却是鸡飞狗跳,几个仆从惊慌失措,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人。
“方才人还在这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一个丫鬟慌张道。
管家瞪了他们几人一眼:“一群废物,那位爷可是老爷的至交,看个孩子都能看丢了,还不快去找。”
“是,是!”仆从喏喏道。
而此刻,楚闻庭正坐在不起眼的一桌,身旁坐着都是一些小官吏,说是小官吏,只是比不上在座的那些动则太师尚书头衔的官员,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四五品的官吏,自然只能算得上是小官吏了。
只是吧,这桌却坐了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陌生人,看起来不像是做官,也从未在朝中见过他,有些官员就开始互相打探了,这位气度从容穿着不凡的公子是谁啊?
巧得是,这桌恰好有一个官吏认识楚闻庭。
当年镇国公府,楚家双杰,皆是同辈之中的翘楚,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个小官吏当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巡城营队长,三年后已经晋升为巡城使,他不过是从四品小官,只是很多年前偶尔一次机会中帮了沈相一个大忙,所以才投入了沈相的门下,只是表面上他跟沈相到没有太多交集。
这巡城使看到楚闻庭的时候还颇有些惊讶,因听说当年沈家不是跟楚家闹翻了吗?后来楚家意图谋逆,被圣上夺了兵权,抄家流放,虽放过楚家两位公子,但却将他们贬为庶人,且楚家后人永世不得参加科考。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相爷的宴席上看到他,看对方的从容姿态,看起来混得不错?
过了一会有一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在楚闻庭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楚闻庭面容微变。
这时沈沛白恰好端着酒杯过来敬酒了,这桌小官吏受宠若惊的站起来,没想到相爷还记着他们,连忙搜刮脑海词库,恨自己来之前没有多背几句贺词。
沈沛白的目光落在楚闻庭身上,醉意微醺的眸光深了几许,朝着他举了举酒杯。
“人找到了?”管家招来一个下人。
“没、没有……”下人结结巴巴道,“宅院里都找遍了,没有找到人。”
管家皱着花白的眉头,正想说再去找,冷不丁有人扯了扯他的衣摆,他低头一瞧,原来是楚公子的小千金。
管家瞬间从暴躁的老头转变成慈爱的老爷爷:“你有什么事吗?”
楚白澜有些羞怯看着他,小声道:“我想起来了,上午我哥哥说要偷去看新娘子,就躲进了一个箱子里。”
管家:“箱子,什么箱子?”
楚白澜指了指一个房间,管家眉角一跳,这些都是要洞房要用的,得了,估计人就在洞房里呢。
楚白澜,就一蹦一跳地跑回自家祖父身边了:“爷爷,我方才说得好吗?”
楚子冀用胡子扎了扎白澜的小脸蛋,亲昵道:“澜儿真棒,等明天爷爷给你买好吃的。”
……
此时苏映雪正跟楚白明聊得愉快呢。
苏映雪当年在宫内知道二哥生了双胞胎,当时她无法出宫,所以一次都没有见到她的这对侄子侄女,现在见到了不由得多了几分亲切。
苏映雪旁敲侧击才知,他们昨日才到达京城,而且是沈沛白亲自去接的。
楚白明也不知眼前的女子是谁,原本对苏映雪还带着戒备之意,吃了一点苏映雪糕点之后,就瞬间变成了小奶狗,苏映雪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苏映雪看着他,哎,怎么看着有点像自家的火锅呢,这要是走在街上,还不被拐了,一向被誉为老奸巨猾的二哥,怎么养出这么傻的儿子呢?
聊了没多久,几个丫鬟就跑进来了。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群人只看了看床上盖着盖头端坐着的新夫人,还好还好,没有出乱子!急哄哄把小萝卜头带出去再次紧闭了房门。
屋内又恢复了一片静谧,苏映雪倒没再把盖头取下来,听着外面传来的喧闹声,等着等着就瞌睡虫上来了,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听到了一阵开门的声音,继而是脚步声,苏映雪一下子清醒过来,看着那双朝云靴越来越近,她心中泛起了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沈沛白脸颊微红,瞳孔之中都晕染红色,倒影着跳动的烛火,他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一切就好像做梦一般,他憧憬了十多年的梦,有朝一日竟能成为现实。
眼前的女子,这个穿着凤冠霞帔的女子,真得成为了自己的夫人,自己明媒正娶的正妻。
他动作越发的轻柔,微微俯下身,看到她雪白纤长的手指搅着衣角,他忍不住一怔。
正待开口,屋外却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沈沛白微蹙起眉头,站起身来:“发生何事?”
怀安在外面道:“小王爷喝醉酒了,耍酒疯呢。”
除了赵延玦外倒是没人敢来闹沈沛白的洞房,被困在皇宫中好多天的赵延玦可算是找到了发泄的方式了,带着一群纨绔子弟,准备可劲地闹一闹沈相的洞房。
“沈大人,沈兄,你讨得如此如花似玉的美眷,可得给我们瞧一瞧,新娘子究竟长什么模样——”赵延玦闯进了房门。
身后是一群跟他差不多模样的纨绔,既不在朝中为官,又出身勋贵之家,跟着赵延玦这个小霸王,反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纷纷附和着小王爷的话。
“是啊,相爷,咱们都等着看新娘子呢!”另一个纨绔子弟道,“听说沈夫人在今年的妙花会得了第二,又是京城第一美人的亲姐姐,想必也是那个什么秀色羞荷花。”
“本王让你多读点诗,那个叫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赵延玦敲了一下那个纨绔子弟的脑袋。
苏映雪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个赵延玦,也就是在这些诗句上会下苦功夫。
沈沛白眉角微抽,把一群人赶出门外,面色淡然对屋外的怀剑道:“若是有人敢打扰本相春宵,本相定让他这辈子都进不了相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