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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右派的儿子

按照我家兄妹的年龄次序,建华是不应该先谈恋爱的,因为建国比她大三岁。可是建国每天除了学习毛主席著作和做四个首先,其它什么也不做,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患了精神病,只有妈妈不承认。妈妈一直在委托熟人给建国介绍对象,而且还真有姑娘来我家看过,她们一般只来一次,随后就联系不上了。

“我家建国没有病,他只是学习毛主席著作入了迷。”妈妈逢人就说。

我不知道妈妈相信不相信自己的话,反正除了她之外别人都不相信,尤其是那些来我家看过建华的姑娘们。

建国原来是没有病的,不仅精神好体格也很好,他上学的时候一直是学校里的尖子生,到了高中还当过班长,篮球队队长,乒乓球队队长。他吹得一手好笛子,什么《牧民新曲》、《扬鞭催马运粮忙》等曲目都被他演奏得滚瓜烂熟。据妈妈说那时候是有好多女孩子喜欢他的,不过建国愿意与之来往就一个,好像叫苏娜。苏娜在建国得病初期还经常来看望他,后来就上山下乡去了聊城的农村,在那里战天斗地治理盐碱地,再后来就像建华一样成了工农兵大学生。至于苏娜学了什么专业,毕业后去了哪里,就没有听说过。

苏娜和建国是同班同学,俩人一起去串联,一起到北京受到毛主席的接见。建国就是在去北京的路上,因为挤火车摔了下来把脑子摔坏的。但是当时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他自己也没感觉多么疼痛,而且是在那种激昂亢奋的环境气氛下,他还是坚持到了天安门。苏娜也说建国的头上,后脑勺那里只是起了一个大包,并没有流血,他在天安门广场上的时间一直是清醒的。毛主席接见他们的时候,广场上的几十万红卫兵全都激动得流下了热泪,他们高呼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我也相信建国那时的神智没有问题,他到现在还在回想那时的情景,而且他的叙述头头是道。他说:

“毛主席的第二次挥手就是冲着我挥的,他老人家看见了我!那时我就站在人民英雄纪念碑的下面,毛主席看见我了!”

自从北京回来,建国就不再去学校上课,他每天沉浸在无限的幸福之中,只是偶尔喊头痛。爸爸带他去了很多医院,包括北京上海的医院,可检查的结果都说建国没有任何毛病。没办法爸爸就把建国送到了驻马店市精神病医院,药也吃了,针也打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没有任何效果,只好接了回来。后来爸爸妈妈就到处打听民间的偏方,寻找藏匿于深山老林的中医。幸亏爸爸是个共产党员,国家干部,无神论者,不然就要去请神汉神婆了,妈妈曾经多次提出这个办法,被爸爸回绝了。尽管我们家有爸爸妈妈双职工的收入,生活却从来没有宽裕过,为给建国治病一定是花了不少的钱。

“我没有病,什么病也没有,你们不用带我到这里看那里看。我只是想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自己的头脑,使自己成为永不退色的,坚强的无产阶级战士,成为毛主席的好学生!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建国已经把毛泽东选集四卷通读了十遍,目前正在读第十一遍,而且每通读一遍都会做笔记,写心得体会。他用过的笔记本摞起来有一人多高,估计至少也得有千万字了,我想我的小说写到死都不可能突破这个数字。他的记录字体工整,思路清晰,没有谁能从那上面看出他有什么毛病。只是有时候他会头痛,发怒,这时他会抓住一个物件拼命地想把它捏碎。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打人骂人或者摔打东西。他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就是时刻准备为伟大领袖毛主席,为革命事业献身。他每天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在我们家这三间平房里,如果出了屋子那也只是为了去厕所,无论如何建国是不会走出那个家属院的。除了读毛泽东选集,做四个首先,他还坚持用收音机跟爸爸一起收听新闻,关注国内外大事,其余的东西他什么都不想,不想做工,不想当兵,不想上山下乡。事实上吃饭睡觉洗脸刷牙,建国都需要有人照顾,比如冬天他不知道冷,你不给他穿棉袄他会只穿一件背心;夏天他不知道热,你不给他打扇子擦汗,他就会任那汗水自由流淌。我相信他早就忘记了苏娜是谁,因为他从北京回来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她。

建华谈恋爱的事应该是我最先发现的。但是我没有把这件事传出去,甚至爸爸妈妈面前我也没有提起过,我担心爸爸反对她谈恋爱,那么那个傻小子就不会再来接送她,没有人来接送她,她就有可能要骑自行车虽然她骑得不好,她要是骑自行车,我就很可能会丧失对自行车的使用权。后来妈妈还是发现了,其实建华从来就没避讳,没有躲躲闪闪地谈,早晚会有人发现的。妈妈知道了以后,一开始还是挺满意的,我不光从她的脸上看出来,在她和爸爸的对话里也流露出来。

“比建华大一岁。”妈妈说。

“哦,年龄倒是合适。”爸爸说。

“和建华是大学里的同学,是学外科的。”妈妈说。

“是不是党员?”

“忘了问。可是家庭成分挺好,三代工人,他父母还是国家干部。”

“成分也不错。他父母在哪里工作?”爸爸说。

“好像是妇联,他爸爸在妇联,哦,不对,是他妈在市中区妇联。他爸爸在什么局,水磨房区的一个什么局。”

“哦,有时间叫他到咱家来一趟,吃顿饭。”

爸爸是想亲眼见见那个傻小子,这一点我能猜出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妈妈似乎很高兴,多少年来我都没有看见她的脸上有过这样的光彩了。她开始筹划着那天该吃点什么,比如家里还有一斤肉票,到食品公司买一斤肉会不会够用,蔬菜公司现在都在卖一些什么新鲜蔬菜,怎样搭配。有一件事我是沾了那个傻小子的光的,妈妈给他准备礼物的时候是做了一件的确良白衬衫,想到建民要上山下乡,妈妈就又加了一件。在推算了面料的用量后,妈妈认为只有再加一件半袖衬衫才能做到最节省,这样就给我做了一件半袖的衬衫。我生平第一件的确良衬衫就是这一件,白色,半袖。

几乎就在妈妈把一切都准备就绪的时候,问题来了,爸爸通过他的战友得知那个傻小子的父亲是个右派!

傻小子的名字叫罗向东。他的爸爸在水磨房区文化局工作,叫罗志成,是个工农干部,解放前就参加了革命。别看罗志成是工人家庭出身,可毕竟读过几年书,据说是给某个资本家的少爷做过陪读,又加上聪颖好学,虽然没有什么学历,却也写得一手好字,还喜欢画画,尤其是漫画。罗志成成长为国家干部的经历与别人没有什么不同,首先是热爱毛主席,热爱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再加上积极肯干能吃苦,顺便还有捎带着的一点小才能,就成了。然而,他被打成右派的经历,一定与别人不同。因为那时候还没有我,所以我也说不清具体的时间和情景,大概是整风运动中大鸣大放的期间,反正是罗志成给市委的某个领导画了一幅漫画,画面上的那个领导一只耳朵大,一只耳朵小,在大耳朵的旁边写有“听上级的”几个字,在小耳朵的旁边写有“听群众的”几个字。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批评那个领导不善于倾听群众意见。这样他就被打成了右派,被斗狠、斗垮、斗臭,“一棍子打死”。接着去参加学习班,去农场劳动,很久以后回到局里工作,但是一直没有摘帽,属于戴帽使用。

爸爸认为事情有点严重,他先是让妈妈去彻底了解情况并做建华的工作,看能否让她与罗向东分手。然而妈妈的工作很不得力,情况是了解清楚了,可是建华的态度依然坚决,丝毫没有与罗建东分手的意思。没办法,爸爸想通过家庭会议的方式做通建华的工作,当然家庭会议也主要是由他来发言。爸爸好像还有双重的意思,一是把建华的思想问题解决了,顺便对我和建民也是一种教育。

那天是个星期六,傍晚,刚刚吃过晚饭。建国吃饱了就一个人去扭开收音机听新闻了,再说爸爸也没有打算留下他来开会。我想离开饭桌,被爸爸叫住了。

“都别走。”爸爸摇着蒲扇,示意妈妈赶紧收拾碗筷,“建华建民都等一等,咱开个家庭会议。”

建华建民帮着妈妈把饭桌收拾干净,妈妈用盖杯给爸爸沏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然后挨着爸爸坐下。那个饭桌是长方形的,四条腿很矮,原木的品质没有刷漆。我们坐的座位也是矮矮的,小方凳或者是马扎。一家人坐下吃饭的时候,爸爸妈妈总是占饭桌的一个长边,那是他们固定的位置;我和建国建华建民随便坐,我总是挑和爸爸对面的位子。见大家又回到桌旁坐了,爸爸清清嗓子开始讲话:

“无产阶级革命青年,哦,在成长到一定的年龄,就得寻找一个革命的伴侣,就得结婚,哦,这当然是革命的需要,是要把无产阶级革命事业进行到底的需要。我们要支持。但是,作为你们,哦,你们几个,都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糖水里,啊,根红苗正,你们都是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所以,你们在对待选择革命伴侣的时候就应该特别慎重,首先要擦亮眼睛,看清对方的本质,不能被一些假象所迷惑。其次还要提高革命警惕,一定要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自己的头脑,不能中了坏人的圈套……”

建华从来不善言语,当爸爸把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早就低下了头,我看见她脸是红的,有汗水啪嗒啪嗒滴下来。口舌木讷的人心灵不一定不聪慧,肯定她知道了今天这个家庭会议是专门为她而召开的。虽然在流汗,虽然低下了头,但是我看见她一直用指甲在饭桌上刻划,像是箭头,又像是尖刀一类的图形,表明她绝不屈服的决心。

就在爸爸继续他的理论诱导的时候,建民插话了:“爸爸,你不就是想说我姐和小罗的事吗?”

我们家里住着三间平房,房门开在当中的一间,走进门来就是我们现在坐的地方,是会客的地方也是吃饭的地方。就这一间房也是被隔开的,在房门向里两米多的距离有一张布帘,布帘的后面是爸爸和妈妈的卧室。东西两间是侧室,它们都具有仓库和卧室的双重功能。东面一间是我和建国的卧室,兼放柴米油盐,和一些工具。西面一间是建华和建民的卧室,兼放着几个橱柜,盛的是衣服棉被之类的东西。晚上,建华建民的屋里与我和建国的屋里是不同的,在我们的那里除了我的呼噜声就是建国的梦话,而她们那里总是俩人要叽叽喳喳聊到很晚。像建华这样的大事,建民岂不是早就知道了,而且她知道得要比妈妈爸爸他们清楚多了。在很多事情上爸爸老是认为建民被建华统战了,其实才不呢,我认为绝大多数时候是建民统战了建华,因为建民是泼辣的,从来不怕什么的。

“哦,是啊,”爸爸被建民的插话拦住了,他顿了一顿说,“那你发表一下你自己的意见?”

“一句话,我支持我姐。”建民说。

怎么说呢,我对建民的表态既在意料之中又多少有点意外,意料之中的是她一定会支持建华,意料之外的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坚决,明了。显然,爸爸更感觉意外,他用眼瞪了建民至少三秒钟,说道:

“怎么,你支持建华?难道你不知道小罗他爸爸是个什么人吗?”

“我当然知道,一个右派分子。”建民说,“他爸爸是右派分子,他又不是右派分子!”

“你知道什么是右派分子吗?”爸爸瞪大了眼睛。

“四类分子之一呗。”建民的口气利落,有轻描淡写的味道。

“那还不够严重?”爸爸的眼更大了。

“有什么严重的?”建民说,“现在还有几个右派分子没摘帽的?早晚小罗爸爸的帽子得摘了。再说了,就算他是个现行反革命又怎么样,只要小罗跟他划清界限不就得了?我知道,小罗坚持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不断提高自己的思想觉悟,他不仅在政治上上进,业务也很优秀。说到底,小罗是小罗,他爸是他爸。”

“呔!”爸爸有些恼,“这对小罗的政治前途会有影响的,甚至会影响到建华的前途!你懂不懂?”

“大不了,我姐不就是当个医生吗?她又没想过当卫生部长!”建民咄咄逼人,绝不退让,“那‘要成分论,不惟成分论’,不是咱党的政策?”

眼看着家庭会成了爸爸和建民的辩论会。爸爸不愿意这样下去,他挥挥手,表示都可以打住了,以免事情向着不利于他既定目标的方向发展。

“你们都发表发表意见!”爸爸把目光投向我和妈妈。

我说:“我没有意见。”

我真的没有意见。从心里讲,我觉得这本来是建华自己的事,应该由她自己决定,而且她办事向来是稳妥的,很少出岔子。虽然我对建民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今天她说的话我都赞成,那些道理我都知道。当然,爸爸的话也有道理,他是在为建华着想。

“不要你说,要你妈说。”爸爸有点不耐烦。

妈妈很为难的神情,她先看看爸爸,再看看我们,然后再看看爸爸,嘴还没有张开。

“你老看我干什么?不是让你表态嘛!”爸爸已经是气急败坏了。

“我,我也没有意见。”妈妈憋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话。

“什么?什么!这就是你这个当妈妈的态度?你这不是不负责任嘛!不是不负责任又是什么!怪不得你这个觉悟就是提高不了,怪不得你就是入不了党!都大半辈子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咹?”爸爸将手里的蒲扇一扔,站了起来。

我见过爸爸发火,可是,这一次他发火的同时我看到了爸爸的可怜,他的威严在我心中大打折扣,虽然这是第一次。

妈妈原来是在我们农村老家的,跟爸爸结婚后随军到了部队。说爸爸文化水平低,他还上过高小,后来又在部队学了一些,能认识好多字了,现在还给领导写稿子。要是说起妈妈,我就不知道她识多少字了,反正她认识毛主席万岁,但是我没见过她写字。妈妈是传统的贤妻良母型的女人,不要说她革命觉悟有多高,我总觉得她满脑子里尽是封建思想,她除了到造纸厂上班就是在家里洗衣做饭,天天围着我们这个小家转。我不会相信她能入党,在我心目中的女党员都是柯湘江水英阿庆嫂那样的人物,像妈妈这样看见一只老鼠就吓得手足无措的人,怎么会成为党员呢?

“我就是觉得那个孩子挺好的。”妈妈嘟噜了一句,捡起爸爸扔掉的蒲扇给他递过去。

“散会!”爸爸没有接蒲扇,迈开步子想走出去。

“打倒右派分子!坚持无产阶级专政!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道什么时候建国来到了我身后,他可能听见了我们的会议内容,站在那里振臂高呼。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家的气氛异常沉闷,就像那段时间的阴霾天气,没有太阳,没有风,也不下雨,一味地潮湿燥热。爸爸很少张口说话,妈妈愁眉不展,其他人也没有谁再去提及建华和罗向东的事。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我听见爸爸和妈妈讨论置办一些酒菜的事,好像一切都具备了,唯一缺少一只鸡。食品公司那里没有鸡卖,黑市上也没有,能去的地方妈妈都去过了,整个山那市市区没有卖活鸡的。

“没有一只鸡不成,人家毕竟是第一次到咱家来,传出去了让外人笑话。”爸爸说。

“就是呢。”妈妈说,“可是市里没处买哦。”

“郊区的黑市上说不定有,”爸爸沉吟了半天,说道:“那里管得松一些。可是去赶黑市得早起才行,四五点就得走,去晚了就没人了。”

“社员家里的鸡也不让自由买卖,说是抓住了就没收。谁敢到黑市上去?现在连走亲戚的也不让走!”妈妈很惆怅的口气。

这事我还真听漏子讲过,说时下个生产大队都有人在各个路口查路,若是查到走亲戚串朋友的,不管是你是谁,携带的礼品得没收,还得罚这个人义务劳动半天。

“总得想个办法。”爸爸说。

“我能买到鸡。我有个要好的同学是郊区红旗公社的,他说过他们生产大队的社员家家都养鸡,母鸡屁股是他们的银行。”我说,我指的是漏子。

“不要母鸡。”爸爸说,“这种场合一定得是公鸡才行。”

“他们也有公鸡,舍不得吃,还没地方卖!”我说。

“嗯,要不就让建军去试试?”爸爸对妈妈说,有些不放心。

妈妈递给我五元钱,嘱咐我路上一定要小心,特别是买鸡回来的路上,她说:“要是碰上查路的,你就把鸡扔给他们,别跟人家吵架,啊!”

我一边答应着,一边接过钱来推车走人,心里想着妈妈的话真是可笑:“就凭我,他们谁能查得到我?”

我很顺利地从漏子的邻居家买来一只公鸡,七斤重,花了三块五毛钱。说是顺利,其实路上还是遇到了不少查路的,但是老远我就看见他们了,我就抄小路,绕弯子,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让他们连我的影子都追不上。这是我头一回给家里做了一件大事,自然受到了爸爸的赏识。

第二天,我们家摆了自我记事以来的第一场盛宴,有鸡,有鱼,有肉。爸爸妈妈建华建民从一大早就开始忙活,择菜,洗菜,切菜,炒菜。我们家的厨房是在建华和建民的卧室前窗那里搭起的一个棚子,里面有一只生铁浇铸的炉子,一口炒菜的铁锅,一口煮饭的铝锅,一块菜板,一把菜刀,还有就是勺子铲子蒜臼子之类的东西。厨房没有门扇,晚上睡觉之前除了那只炉子,其余的家什要统统搬到我和建国的卧室里,白天做饭再搬到厨房里来。那天爸爸亲自下了厨房,这是不多见的,他一边烹炒,一边调度。我没有固定的分工,却也没闲着,一会打酱油,一会买醋,最多的时间是站在爸爸身后给他煽蒲扇,那个小厨房就跟蒸笼似的热。

罗向东来了。在他进入我家之前,爸爸特别强调任何人不能再提“右派”两个字。妈妈补充说,若是让建国听见了,恐怕会出乱子。罗向东的个头比建华高,比我矮,小白脸,挺文静,不笑不说话,一笑俩酒窝。我没觉得喜欢,也不感觉讨厌。由妈妈把他介绍给了建国,建国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坚持做完四个首先,然后吃饭。罗向东很认真地跟着建国,同我们一起唱歌,背诵,鞠躬,高呼,他的表情严肃,没有半点马虎。

建国总是很快就吃完了,赶紧去学习毛选四卷。这时候,饭桌上的气氛有些缓和,爸爸就问罗向东一些家常话,妈妈就给罗向东夹菜。

“嗨,我家这个建国怕是要废了。”爸爸说。

“我听建华说过。虽然我不是学精神病学的,可是,我也知道一些,他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只是一时的刺激,比如兴奋或者悲伤,从而落下的毛病,应该不难治疗。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会在不远的将来,就能很容易治好了。”罗向东说。

“盼着这一天呢。”妈妈说,眼里泪汪汪的。

那天爸爸喝了不少酒,脸也红了,眼睛里有血丝,眼角流着眼屎。等送走了罗向东,他把正在收拾饭桌的建华喊住,说道:

“建华,我和你妈为你操碎了心。”

“是。”建华说。

“你自己的事,最后还是你自己拿了主意。”

“是。”

“今后,哦,就是你们结婚以后,无论前途如何,也不管小罗到了什么地步,你可不能反悔啊。”也不知是因为酒的事还是怎么了,爸爸说着,竟然眼里也潮乎乎的。

“什么不能反悔!不是可以划清界限吗?”我说。

“滚一边去!有你什么事?”爸爸啪地一拍桌子。

我吐吐舌头,就滚到一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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