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武权
第一节他觉得自己做了阴质事
清明节最后那天,黄老大要祭拜老婆。雾光刺痛了眼睛,他望了望墙上的闹钟,揉揉眼睛朝房间走去。
“阿九,起床啦。”黄老大说,扯了扯被子。
“几点了?”阿九说,用被子蒙过头。
“七点啦,我说过这时候就回去的。”
“我输光了钱,半夜才睡······让我再睡一会吧?”
“我给你二十元吧。”黄老大摸出两张钞票。
“少了点吧?”
“还嫌少?你平时没有给过我钱呢。”
“可你儿子多的是钱呀。”
听到这句话,黄老大忽然感到战栗,寒碜从脚趾升到了头顶。他只有一个儿子,他儿子当今在外经委工作,是科级干部,听说又要升到处级了。但仿佛有鬼在肚里作孽似的,他硬是高兴不起来。过了半晌他才说话:“阿九,你不要胡言乱语好不好?嫌少我拿回去啦?”说着把掉到被面的钞票又拿了上来。阿九飞一般揭掉棉被,光着脚丫跳下床。钞票在黄老大的手上闪着光,阿九老虎擒猪那样将钞票抓到手上。“好啦,今天我有口饭吃了。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做你的伙记真过瘾,老是有油水!得啦,你回去吧,你儿子几年没有上坟,他一定等得不耐烦了——他今年还要求他母亲保佑他当更大的官、发更多的横财呢。走吧,快八点了,你还要买香花蜡烛呢。你一定要烧多些金银纸啊!否则,你老婆不开心就惨喽。”阿九穿着裤子说。
黄老大走出房间。一只麻雀趴在桌子上哆嗦着,它的腿受伤了。他要把麻雀放回荔枝树林去。阿九突然跑了出来。“哎哟,我又有菜送酒啦。”阿九说,抢过了麻雀。麻雀挣扎起来,嘶叫着。“你想弄死它么?”黄老大说,要把麻雀夺回来。
“凭什么给你?”阿九转身把麻雀倒提起来。麻雀拍起了翅膀,一根根羽毛飘落地下。
“我把一包烟给你吧。”黄老大掏出了一包廉价香烟。
“谁稀罕你的烂烟?它抵得上半斤猪肉呢。”阿九捏往麻雀的脖子说,接着去撕麻雀身上的羽毛。麻雀的小腿在滴血,翅膀也在流血。
黄老大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流血,他急得无法喘气了。“你不给是不是?”他大声说道。一瞬间,他真想扑上去扼死他。黄老大举起了凳子。窗外响起急促的喇叭声。他放下凳子,按下窗边的红按钮。阿九跑了出去。
“李厂长,你要为我撑腰啊?为了这么一只小麻雀,黄老大居然拿凳子砸我啊。”阿九把麻雀举到小娇车窗说。
李厂长摇下了车窗。李厂长说:“你们这两个死老鬼,都五六十岁了还那么好斗,看来你们都做腻了,都赚够棺材本了是不是?”
“我没有动他。是他拿凳来打我。他还想偷懒提前回去哩。”阿九说,歪着脖子。
“我给了钱他的,他有时也提前回去呀?”黄老大说。
李厂长跨出门外,他突然扬起手。“你这臭老狗,黄叔叫你顶两个小时就要收他的钱?还要抢他的心肝宝贝!你知不知道?黄叔今天要上坟,他是要放生的!”
李厂长说,一巴掌打到阿九脖子上,紧接着,脚尖又踢到阿九的屁股上。
“我是小人,是小狗,你放过我吧?”阿九边说边跪倒下去。
李厂长又攥起拳头,黄老大跑出来。阿九把麻雀塞进黄老大怀里。
“还要退钱!”厂长说。
“算了吧,钱是我自愿给他的。”黄老大连忙托住李厂长的拳头。
李厂长瞪着阿九:“既然黄叔这样说,这一次就算了,下次黄叔叫你顶三日三夜,也还不能收他一分钱!否则我叫你喝西北风去,知到吗?”
阿九跑回了岗亭。李厂长堆着笑对黄老大说:“哎呀,黄老大,听说你儿子阿松就要升上科级了,你真是有福气啊!到时你可要帮我说些好话啊?到时我调你到仓库当保管员,你就不用熬夜啦。”
“我······”
“好啦,我发了财,我识做的。”李厂长钻进车内,踩了一下油门。
麻雀的眼睛闭着,腿脚僵直,肚子破了,一根小肠绽了出来。它的身体冰冷,已经断气多时了。黄老大把麻雀埋到了路边一棵梧桐树下。黄老大回头望着这个小坟墓,额头渐渐升起鸡皮疙瘩。他觉得自己做了阴质事那样。
第二节时间过得真快啊
黄老大沿着一条水沟往下走,沟水翻着白沫冲到田野里。黄老大踏到一条田埂上,他一直从这条田埂走回去。满眼都是禾苗,青蛙禾苗里呤唱着。
往事在黄老大的脑子里转悠着。阿松以前是村里的会计兼文书,村里村外的姑娘都喜欢他。阿松娶了村里最俊俏的姑娘阿娇。阿娇把禾苗插得比谁都快,比鸡盯米还要快。也在当年,阿松调到了乡里。从此,阿松就极少回家,也没有给过家里一分钱。次年,阿松跟阿娇离了婚,阿娇又嫁给一个卖猪肉的汉子。后来,阿娇老公欠下一屁股高利贷,有一天他居然还要把一岁的女儿卖掉。结果,在那次的抢夺中,女儿跌到山塘淹死了。一个月后,阿娇就变得疯疯癫癫。阿娇扎了一个布娃娃,每天背在身上四处游荡。黄老大的老伴也开始发病了。黄老大最怕村民提起阿娇和阿松的事。老伴死后,黄老大就到这间锅炉厂里做了守门人。
村子躺在轻雾里。村边的老水井涨满清水,水气升腾着。黄老大望着这玻璃钢般的水面,忽然感到一阵昏眩。他走到旁边那条排水沟里,掬把水泼到脸上。他又将棉袄脱下来,挂到井边那棵泥竹杆上。秀英每天清晨都会到这里挑水。他坐到一块大石头上,取出一根香烟来。
耳畔传来脚步声和水桶的晃动声。黄老大的心像鱼儿跳动起来。“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谁呢?”秀英笑着说。
秀英是的丈夫两年前就遇车祸死了。现在,她的大儿子阿成在城里读高中,小儿子阿刚村里在读小学。这两年来,她和黄老大是村民们常常挂在嘴边的话题。
“是啊,我要去上坟呢。”黄老大说,望了望秀英的比井水还要晶亮的眼睛。
秀英把一只水桶沉下井里去,把满满一桶水抽上来,接着又把另一只放下去,水面上泛起了阵阵涟漪。“大嫂已经三年啦?”秀英打着水问道。
一只蝴蝶从蕃槐树上飞下来。蝴蝶停在秀英的肩膀上,又停在她的头发上。秀英一拱身,蝴蝶飞到田间去。黄老大望着这只蝴蝶叹道:“是啊,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秀英突然叫道:“哎哟,水里有蛇!”甩开水桶,奔到黄老大身边。水桶在井里打着转,忽然倾倒了。
黄老大丢了烟跑过去。井里很多苔藓,苔藓在井壁上,有的在水里漂着。井底下尽是幼沙和石子,它们好像在眨巴着眼睛。一条腕大的水银蛇从井底游上来。蛇从对面的缺口爬上去。蛇又重新跌回水里。黄老大把扁担放到蛇的肚皮下,轻轻一挑。蛇窜了上去。蛇往田间爬去。
“水银蛇软绵绵,好像中了毒。”秀英说。
“近日老是下硫磺雨,很多蛇都遭殃了。”黄老大说,把扁担伸到井底下。
水桶井底下转来转去。黄老大捋起了衣袖。黄老大将手臂伸到水里。他将满满一桶水提了上来,然后把扁担放到肩膀上。秀英说:“还是我挑吧,人家会笑的。”
黄老大挑起水。秀英把黄老大的棉袄取下来。秀英将一张红叶含到嘴上。
第三节下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他们走进荔枝林里。一群水牛涌过来,他们闪到树荫下。八婆戴着雨帽,攥着竹枝在牛群后面走着。八婆卷着裤脚,赤着脚板,脚板上一层污泥。她的右脚跛了,走路一高一低,俨然上坑下坡一般。八婆走近身边,秀英问道:
“八婆,这么早放牛了?”
“现在到处都开发,山上的草都铲光了,不早不成啊。”八婆说,将棍枝打到一头牛的屁股上。
“那么多牛,你能管得来吗?为什么不叫你的儿子去放啊?”黄老大瞧着那七条大水牛说。
“有什么问题呢?”八婆又扬起棍枝说,“我儿子每一个都忙得不可开交,他们每天都有自己的活。老大忙着去帮人建房屋,老二到城里扎钢筋,老三到厂里锯板锯木,他们那有时间啊?他们如果不是这样,孩子们的伙食费就得欠着了。我还不到七十岁,我的骨头还硬朗得很呢,再多七八头也难不倒我啊。”但是,八婆刚说完,只见几滴泪水从她那皱巴巴的眼眶里渗了出来,然后顺着她那凹凸不平的农田一般脸上爬下来。八婆走到前面那棵荔枝树旁时忽然停下了脚步。八婆朝秀英招了招手。
秀英走到八婆的身边时,八婆眨着眼睛对秀英说:“刚才我路过你家时,见阿食在你屋里,那样懒惰的人你千万不能嫁给他啊。”说完又把眼光投向黄老大,“黄老大的年纪虽然大一些,但他是个老实人,心地也不错,你看他的儿子多有出息。如果你能跟住他,你下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黄老大瞧了秀英一眼。秀英碎步而来,黄老大赶紧往前走。秀英和黄老大的房屋挨一起。
两间屋子都是一样,如同从一个模具里倒出来。黄老大与秀英的丈夫非常要好的朋友。十年前,他们共同挖掉这块荒草地,又一起建了这两栋一模一样的四扇屋。这时,秀英院门敞开着,阿食靠着厨房门上。黄老大不想跟阿食说话。水桶碰到阿食的腿上,阿食挪了挪身子,又靠到墙壁上。
第四节你想懒在我家是不是
阿食是这么一个人。他已到不感之年,可他还是独身一人。他以前谈过好多女孩,但她们一接触就不愿跟他再谈下去了。他从来不会去耕田耙地,更不想去打工,他的农田早已变成荒草地。没有柴米油盐,他就到民政局去,说他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身患重病的孤儿,得不到救济,他就赖在干部的家里。
他的房屋塌了半边,塌剩厨房和偏房。厨房松松垮垮,像要倒塌那样。厨房黑如粪坑,墙壁上尽是老鼠洞,灶头上尽是老鼠屎。如果你进去避一避雨,准会吓你一大跳,突然会有大量老鼠从四面窜出来。当你惊魂未定时,一堆堆灰尘又会落到你头上。
厨房终年黑灯瞎火,电线早被老鼠咬烂了,灯泡也破了,房门早已烂成几块,如同没有房门那样。但是,没有盗贼会打他的注意,因为那些铁锅碗筷连收购部也不想要。
他从不到井里挑水,即使用铁丝串着鼻,他也不会去。他将一块胶纸辅到屋脊上,让雨水流落进瓦檐下那只大水缸里。他平时就用这些老天爷赐的雨水煮饭炒菜,有时冲凉洗衣也用它,尽管这些水浑浊发臭,还有很多毛毛虫。如果你还不厌烦的话,还可以到他住的偏房里看一眼。他的衣服和鞋袜扔在床底下,柜台和板凳东倒西歪,房里尽是蜘蛛网和蟑螂屎,地面潮湿不堪,像泥沼那样。他的床一碰准会吱吱呀呀响,床脚腐烂了,床板虫蛀了。这种地方,乞丐也不会住,但他却一直住在这里,并且还要毫不动摇地住下去。
现在,阿食的脸好像泡了水的馒头那样暗黑,头发由于长时间没有梳又没有洗,很多发丝已经缠在一起,似乎还铺有一层灰尘。如果他的头发不是剪短了,只有半节手指长,我想一定会比狗窝还要乱,甚至有虱子藏在发根里。他斜撇着眼睛,眼光忽明忽暗。当他不得不睁大眼睛时,眼里便会射出阴霾一般谁也猜不透青光。如果烟头不慎跌到脚板上,烫得他钻心疼痛,他才会将烟头捡起来。要说他还有一点人样,那就只有看他身上的那件西装了。这件西装是前几天领救济款时买的,别的衣服都破了。正因为这件新衣裳,人们才不至于把他当成乞丐或者流浪汉。新衣裳上的线头还没有剪掉,钮孔也没有剪掉,确实是新的。西装敞开着,穿在里面的毛线衣挂在他的肚皮上,看上去已经发霉发黑,如果你走近去,准会闻到一股死老鼠味。
不一会,秀英从提着一篮萝卜坐在屋檐下,她摘起萝卜上的叶片时,黄老大也走了过去。阿食叼着烟,盯着秀英的胸脯。转眼间,一个少年攥着弹弓走进来。少年的袋子里塞满了石子。
“阿刚,放学啦?”黄老大问道。
“老师今天说不用上课。”阿刚举起了弹弓,啪的一声,一颗石子弹出去,一只小麻雀飞上天空。
“麻雀吃毛毛虫,是不能乱打的。”秀英说。
“我知道,老师也是这样说的,我是吓唬它的。”阿刚说。一只老鼠从墙头跑过,他又拉开弹弓。
秀英把阿刚喊到身边。秀英朝阿食呶了呶嘴。阿刚朝阿食喊道:“喂,阿食,庙祝公找你。”
“找我干什么?”阿食说,在大腿上抓扒着。他的大腿上一团疥癣,疥癣在流着脓,流着血水。
“庙祝公叫你去吃斋饭。”
“吃斋饭?”
“是阿,今天菩萨出游,有斋饭吃的。”秀英说。
“吃斋饭要抬菩萨的,我才懒得去哩。”阿食放下裤子说,又把一根烟叼到嘴巴上。
“那你想懒在我家是不是?”阿刚跑过去,拉住阿食的新衣裳。
阿刚把阿食拖到了门外关上门。阿食把门推开靠在门框上。阿刚拉开弹弓,弹弓对准阿食的眼睛。阿食望了一分钟弹弓上的马卵石,鼓起嘴袋转过身子。阿食终于走进荔枝树林,向庙堂的方向走去。
黄老大和秀英对望了一眼,欢笑起来。
第五节早点回来呀
黄老大回到自己家里。他煮了两斤玉米面。他将煮熟的面条夹到五只瓦碗里,他吃了一碗,其余摆到竹篮上,然后再在篮子里摆上碗筷、茶杯、酒杯和一瓶米酒。没有了鞭炮和香烛,他从枕头套里取了些钞票。
他不想这么立刻到铺子去,他爬上了荔枝树边的小山坡。天空阴沉下来,还漂起了雨丝。他站在一棵松树下,亿仿佛看见阿松站在在山下的马路上······雨水越下越密,雨水钻进他脖子里。马路上,车辆穿梳往来。过一会,他的头发湿了,眼睛痛了。他掉了魂一般离开小山坡。下山时,雨停了,天空又变回铅一般颜色。
铺子里响着潮水般的麻将声,烟雾腾腾,跟烧窑一般。店主阿财跟阿松是称兄道弟。黄老大一进去,阿财马上所一支香烟递到他手上。
“黄叔,你来啦,吃过早餐没?”阿财说,帮黄老大点起烟来。阿财的眼睛很红,像花红纸那样。黄老大想阿财一定熬了通霄。阿财除了经营这间店铺外,还承包了鱼塘,听说还放高利贷。
“我是来买蜡烛鞭炮的······”黄老大吸了一口烟说。
“我知道,你要去上坟,阿松跟我说的。”阿财说,走进柜台里。
“你见过阿松?”
“我们是兄弟,经常会面。”
“他怎么说?”
“他说他近来很忙。我昨天还打过他电话,但他关机了。我想他没有时间回来了。”阿财说,把蜡烛、阴间纸、鞭炮一样样摆到柜面上。
黄老大用铁铲挑着祭品从秀英屋前走过,秀英在黄老大的背后喊道:
“早点回来呀?”
“知到了。”
第六节吓得我一大跳
黄老大到了山脚下,眼前一条高高的水坝。黄老大忆起了当年修筑水坝时的事情。她的姐姐当年筑这水坝时,被滚下来的大石砸死了,他也病倒了几个月。八婆在坝底下,举着棍子,盯着那群正在吃草的大水牛。黄老大从拾级而上。水库像一面偌大的镜子。燕子在浪花里飞翔着,一只只鹳鸟从空中俯冲下来。
水库四周满是树木,有湿地松,有梧桐树,也有像荔枝树。尽头,还有一大棵泥竹。竹杆弯到水里,像一支支渔杆那样。水面上还有一大群麻子鸭,它们忽然扎到水里,忽然又从水里窜上来。
一帮赌徒聚在坝面上,赌徒们见到黄老大都站了起来,扑克、排九和骰子跃进了黄老大的眼帘里。
黄老大踏到出水口的独木桥上。“你这老鬼,吓得我一大跳!”一个又黄又瘦、顶多十六七岁的小子拉住黄老大的篮子嚷道。
小子的下巴尖得像刺刀,颧骨突得像岩石,头发染成了红色,耳朵还吊着一只铁耳环。黄老大正想问他要干什么,小男子把黄老大扯回到坝面上说道:“我被你吓破了胆,你得赔偿!”
篮子从铁铲滑了出去,跌落在地上,倾倒了。面条散满篮子,茶杯和米酒滚地上。一团火涌进咽喉里,黄老大举起了铁铲。小男子朝赌徒们逃去。黄老大追过去,小子拔出一把水果刀。一个赌徒拉住小子的手,一个赌徒拦在小子面前。两个赌徒朝黄老大跑来,一个按住黄老大的肩膀,一个按住黄老大的铁铲。黄老大见到拉住小子的是老张,气也消了。
“阿水,你想死是不是?阿财知到,不斩死你才怪。”老张说,夺过小子的水果刀。
“关阿财什么事?”阿水说。
“他叫黄老大,他是阿松的父亲,阿松跟阿财是兄弟,你难道不知吗?你快去帮他捡起地上的东西。”老张推了推阿水说。
阿水局促不安地瞧着黄老大。黄老大好想大骂他一顿,但话到嘴边又噎住了。
水面传来鸭子的嘶叫声。一只鸭子叼着一条小鳗鱼,它被一大群鸭子追打着。黄老大捡起篮子,把香烛米酒拣回篮子里。黄老大走过独木桥,老张跑过来。“阿水是我侄子,他还不懂事,看在我们同村同组份上,你就不要跟他计较吧?”老张扭曲着脸说。
别人的坟墓早修净了,鞭炮纸和香烛阴间纸也淋溶掉。黄老大站在老伴坟前。坟墓辅满了枯黄的茅草,茅草里爬满了的黄丝蚁。几只蚂蚱在坟头里蹦跳着。黄老大在坟前点燃一根香烟。天空飘下了雨点,他端起了铁铲。黄老大任凭雨水从脸上往下淌。不一会,黄老大停止了干活,他跑到山顶上。他往山下遥望,向村边遥望,向水坝遥望······天空浮云笼罩着天空,雨点越下越密,身边的树木嗖嗖直响。黄老大点燃了香烛和阴间纸,又等了一会,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点燃鞭炮。鞭炮声还在空中回荡着,他往山下走去。走进荔枝树林时,秀英告诉他,他家来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