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子
请别误以为我要给大家介绍某个装甲师部队的九四一旅。金师九四一,其实是四川省金堂师范学校的九四级一班。我不幸而又有幸忝为其中的一员。金堂县从一九九八年停招师范生,其后金堂师范逐渐被隔壁的金堂中学合并。我们这些人也相当于没了母校。在金师校逝世若干年之后,偶然勾起些当年沉淀下来没被岁月冲走的回忆,我想用时下流行的KEYWORDS——关键词记录下来。
关键词——读报、演讲:
这是我们在师范校最艰苦的两门课。刚进师范校,班上多是象我一样土得掉渣连标准四川方言都讲不好,满口土话的农村孩子。每天晚自习,全班轮流由两个人主持大家用普通话读报——指名一个人上讲台读,然后全班同学来找缺点、提意见。我们差的不只是普通话,更是没见过世面、极度脆弱的心理素质。可想而知,我们会读成什么样子。于是那些意见反反复复能灌得耳朵起老茧:什么fh不分,没有平翘舌,突不出后鼻韵,没有儿化,“嗯”“啊”太多不知道停顿……一来二去,我们的普通话进步微弱,胆子越练越小,但因为我们的存在,也为班上培养了一批提意见的高手。更恐怖的是演讲,每堂口语课老师规定前五分钟为演讲时间,由一位同学向全班作演讲——按学号轮流。我同乔丹一个号“23”,刚听到规定自然欣喜若狂。然而自己演讲日期越来越近,心里象有一块石头越压越重,只盼着临到自己时恰好拉肚子。结果假拉了两次肚子,最后还得去讲。站到讲台上,眼耳口鼻舌种种感觉一齐模糊,两腿直哆嗦,嘴里发出的全是颤音,幸而那讲稿早背过几十遍变成发音器官的机械工作与大脑无关。及至回到座位,不啻是炼狱之后获得了重生。
现在想来,真有点可怜我们那少年时紧绷的神经,也叹息我们从农村出来的学生道路之曲折——我们要克服的东西太多了。俗话说的“时势造英雄”不如改为“时势筛选英雄”,当年在读报、演讲中胆子奇大,敢讲敢“演”的同学,现在果然在社会上也是能言善辨,如鱼得水。
关键词——铁饼:
九四年的师范生,远没现在的中学生阔气。腰包里银两不多,偏偏又处于青春发育期。那时候困扰大家的最强烈感觉就是“饿”!上午第四节课下课铃一响,“呼啦”!一群被原始欲望支配的人类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冲向食堂——金师校绝大部分人的百米速度就是这样练出来的。我们班教室一年级离食堂最近,二年级离食堂最远。一年级受了优待,二年级时老师们也体谅我们,上午第四节课一般都提前下课。有一两位老师不太识趣,第四节课快下课了依然口沫横飞,全没看见听众们的心早已远走。大家便一齐用调羹敲响饭碗,请他听饿鬼进行曲,老师只好挥手让我们开始赛跑。
那时大伙儿的胃都异常强大,午饭经不起胃酸的摧残,早早地逃之夭夭。于是下午才四、五点过,我们又急着把晚饭吃了。然而晚上有漫长的晚自习,等到睡觉得十点半。肚里没货,何以卒岁?这时,几个男生便一起到小卖部去买五角钱一个的“铁饼”来吃。这种饼通体坚硬,连里面夹的糖都风得又干又粘。力气稍小点的女生想掰断它都困难,所以女生们对它向来敬而远之。我们一个个嚼得呯呯作响,只因为它对牙齿和胃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吃它,同时显得出我们男子汉的气概。因而大伙儿送它“铁饼”的美称。
吃了铁饼,算是这天对肚子作了最后交代,再也不用担心它会造反作乱了。